第十章 憤怒

  「林西，我的好侄兒！真不敢相信你來看叔叔了。快，快進來！」

  林西隨著開門的僕人穿過一座假山花園後，在大廳中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尼古拉斯一張剛健的臉上早已經笑意連連，邊激動地叫著林西的名字，邊從大廳中出來，親切地將手搭在林西肩膀上。

  「尼古拉斯叔叔，您好。」看到熱情親切的叔叔，林西仿佛是找到了一個依靠一般，忍不住鼻子一酸，就要哭出來。

  一看到林西這個表情，尼古拉斯馬上就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再瞧瞧身後，並沒有發現自己時時掛念的大哥，一股異樣的感覺很快在尼古拉斯心中產生了。

  「林西，我伯德大哥呢？」尼古拉斯也顧不得噓寒問暖了，急急地直接問道。

  「尼古拉斯叔叔。」林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地一下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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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之內目睹自己最親近的三人同時離世，這份悲傷又與誰說？即便經過克里斯和茨格的儘量開導，林西表面已不再那麼難過，但內心深處，這個並沒有經過多少雨雪風霜的十五歲少年又怎麼可能真的將憂傷和那刻骨的仇恨封閉起來？

  現在見到了熟悉的尼古拉斯叔叔，林西悲傷的大門再也不想緊閉，傷心便如潰堤的洪水一般，衝出來就一發不可收拾。

  「孩子，怎麼了？先不要哭，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尼古拉斯摟著林西，輕輕地拍著林西的後背，聲音雖輕柔但卻處處透露著焦急。

  尼古拉斯現在就如同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迫切想要知道自己最關心的大哥究竟怎麼了。

  聽到叔叔的說話，林西才抬起頭，一雙藍色的眼睛中充滿了淚水，「叔叔，我父親，父親已經不在了！」

  有如一道晴天霹靂狠狠抽打在自己心上，尼古拉斯只感覺到頭腦一陣眩暈，搖搖晃晃著勉強站定後，尼古拉斯虎目中噙滿了淚水，悲傷地問道：「林西，你說的是真的嗎？大哥真的……真的死了？」

  林西十分痛苦地點點頭。強忍著悲痛，林西就在這大廳中將事情講了出來。

  整個過程進行得異常艱難。不單林西要忍受莫大的悲痛，尼古拉斯也時時不能控制自己，好幾次都痛苦地虎目含淚。

  這個一生都習慣了戰場廝殺、見過了不知多少生死離別場面的熱血漢子，這次卻沒辦法讓自己的那顆擁有軍人鋼鐵般意志的心再保持平靜了。他甚至都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良久，兩人都是痛苦地低垂著頭，任淚水靜靜淌著，在臉上划過一道道淚痕。一時半會之間，尼古拉斯實在無法接受那個拿自己當親人看待的威猛剛烈的男人，那個自己真心實意稱之為大哥的男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與自己永遠的天各一方了！

  「林西，大哥三人的遺體你怎麼處理了？」尼古拉斯一雙布滿老繭的大手無意識地搓動著，緩緩說道。

  「火化了。骨灰我放在了莊園的穩當處。」

  「哎！」尼古拉斯頹然一嘆，「沒想到大哥走得這麼突然。連見他最後一面都不能，這，這將會是我一輩子的痛啊！」

  悲傷中的尼古拉斯嘆息之後，突然語氣一變，怒不可遏地說道：「林西，你知道那些混蛋畜生長什麼樣嗎？有沒有他們的消息？」

  尼古拉斯一張方正的臉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紫銅色的皮膚緊繃著，仿佛每一個毛孔都能冒出火來。

  「不知道，救我的兩位好心人也沒看見，父親彌留之際沒有說太多，只是說兇手共有八人，為首的是一個黑衣老者。」

  尼古拉斯拳頭緊握，「嚯」地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他奶奶的，這群畜生！找出來我非要把他們的頭一個一個擰下來擺在大哥靈位前！」

  「我會讓他們得到報應的。叔叔，你知道家族平常和什麼人有讎隙嗎？」林西話鋒一轉，問向尼古拉斯，現在他不肯放過任何得知仇家消息的機會。

  尼古拉斯搖搖頭，答道：「大哥一向不肯跟我說你們尤克家族的事情，免得將我拖入其中。三年前你們在帝都生活得好好的卻突然決定要舉家遷走，那時我就幾次詢問過大哥，但大哥還是那樣子，絕不肯向我透露半點相關的消息。我想這次的慘禍應該是跟三年前被迫遷走有關。現在想起來我真是後悔死，也恨透了自己，為什麼當初就不尋根問底查探一下？等你們到了捷西城安定下來後，我也沒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而是又繼續著軍隊生活。我，我真是混蛋啊！」

  說到這兒，尼古拉斯滿臉的自責和懊悔。

  「尼古拉斯叔叔，你不要這樣怪自己了，你對我們的好，我們心裡都知道。要不父親彌留時也不會叫我來投靠叔叔您了。」

  尼古拉斯面色稍緩，不過在聽到「投靠」二字時，尼古拉斯卻表情大變。

  「什麼叫投靠？林西，你可千萬不能這樣子想。當年我受大哥的恩惠還少嗎？連我身上的這條賤命都是大哥的！現在大哥不在了，他唯一的兒子能想到我這個叔叔，我已經很高興了。林西，若是你不介意，就只管將這裡當做新家好了。煽情的話我不會講，但感恩我還是知道的，更何況你是大哥的兒子。」

  「謝謝叔叔。」林西感激地說道，孤寂痛苦的心自來到這裡後，已經開始慢慢暖和起來。

  「門羅管家，你進來一下。」

  一個穿著考究服飾表情莊重的老者應聲進了大廳。

  「從今天起，林西就是府中的少爺，你們以後要稱他為林西少爺。」

  門羅微微頷首，點頭稱是。隨後又朝林西彎腰鞠躬，恭敬地說道：「林西少爺好。以後少爺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門羅就可以了。」

  林西連忙站起來，幾乎都有點手足無措地說道：「門羅管家，請不要這樣說。」見到門羅這樣客氣的舉動，沒過過貴族生活的林西居然十分的不適應。

  門羅笑笑，仍是恭敬地說道：「林西少爺，這是我們做僕人必須遵守的規矩。老爺，少爺，若是沒其他事情，門羅就先出去替林西少爺將房間整理好。」

  門羅退出後，尼古拉斯說道：「林西你先放寬心好好睡一覺，一路上的奔波應該很累了。至於後面的事情，我們再找個時間好好商量一番。」

  「謝謝尼古拉斯叔叔。」

  尼古拉斯將林西送出門，又叫上一個僕人為林西帶路後，這才轉身回到了大廳中。

  大廳中空蕩蕩的，此時就剩下尼古拉斯一人。

  尼古拉斯頹然坐到了座椅上，手撐著腦袋，情緒顯得很低落。

  「大哥，為什麼當初你執意要走呢？留下來住在諾其城最起碼我們彼此還有個照應啊！你應該知道的，我尼古拉斯一點都不怕死，若是能夠和你一起對付那些混蛋，即使死了我也樂意。可現在你卻獨自一人離開了，我，我心痛啊！」

  尼古拉斯低著腦袋，聲音中帶著深深的感傷。

  好一陣子後，尼古拉斯才重新抬起頭，手也不再支撐著，「既然我還活著，就該為大哥的孩子多做點事，也不枉大哥對我的一番大恩。林西，你安心在這裡住下來，我一定要想盡辦法好好保護你，讓你平安活下去，不致於斷了尤克家族的香火，也好不辜負大哥將你託付給我的良苦用心。」

  雖然尼古拉斯是一個軍人，五大三粗的，做事豪爽不喜歡在肚裡弄幾根花花腸子，但只能說尼古拉斯討厭虛偽，討厭扮城府而已，並不代表他不明事理，不懂思考問題。

  剛才和林西的對話，已經讓尼古拉斯從中知道了一些東西。

  尼古拉斯肯定仇家是衝著林西的母親，一個精靈族女子去的。若不是與雪莉大嫂有著深深的過節，誰會連讓已經死去的精靈族女子安息的機會都不留，非要將水晶棺弄消失？

  其次，別人或許不清楚伯德和季卡托的實力，自己可是相當了解。伯德是七階中期的雷電屬性武者，而那位看似毫不起眼一身僕人打扮的老人季卡托更是一位實力高深的八階中期雷電屬性武者。八階中期，即使放在整個亞寧大陸，都是位列武者最強悍存在的行列中，這等恐怖實力，即便是自己所在的威名顯赫的帝國北方軍團，也決找不出三個人能與之匹敵！

  可就是這樣的兩人，卻在那八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被逼得要選擇用丹田自爆這樣慘烈的方式來維持一個武者的尊嚴！

  對方這樣的實力，尼古拉斯不但聞所未聞，甚至都不敢想像！

  若是讓林西過早地牽扯進報仇這件事中，而被那八人發覺他們殺死的其實不是林西本人，而是甘願代替林西赴死的雷納，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尼古拉斯比誰都清楚。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護好林西的安全，讓林西能夠平安成長。至於以後為家人、為家族報仇的事情，則必須等到林西有足夠的實力後才可以去做。

  確定自己所想之後，大廳的門恰好被敲響，尼古拉斯拉開門朝著門羅說道：「林西他是不是睡了？」

  「是的，老爺。林西少爺大概是一路上累了，房間整理好後，他就和衣躺在了床上，不一會兒竟是睡著了，老奴看到少爺睡得很深，也不敢打擾，就關上了門。」

  尼古拉斯點點頭，「好，就讓林西多睡會。尤克家族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恐怕林西最近身心都很疲憊，睡上一覺後興許心情會好受點。」

  府邸中晚餐比平時要晚了一會，等到林西睡醒後，尼古拉斯才讓僕人將豐盛的菜餚端出，擺了一桌子。

  吃完晚餐支走僕人後，尼古拉斯和林西兩人呆在餐廳中繼續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