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旁觀者清
2024-11-15 06:37:42
作者: 紅運關頭
走在高大的法國梧桐樹下,遮天的綠蔭讓人感受到濃濃的春意。而轉過一個彎,踩著一塊塊被春雨沖刷的異常潔淨的條形青石的時候,榮飛路即在眼前,古色古香的韻味讓人切身感受到明珠市所獨具的歷史厚重感,也讓人不敢想像,在明珠這個喧鬧的國際大都市中會有如此一片清雅的幽靜,劉治的晚年就在這片幽靜之中渡過。
「嚴寧,你來了,看看,我這小院子不錯吧,外面的那些高樓大廈,霓虹燈火可代表不了明珠市的歷史文化……」走進劉治的小院落,花花草草擠滿了各個角落,雖然有些雜亂無章,但讓人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一陣清新自然的綠意撲面而來。
「劉老的院子雖然比不上京城的四合院的大氣,但也獨俱江南水鄉的婉約,特別是這滿院子的花花草草,置身其中好像有一種清香鑽進了人的毛孔里,讓人感到舒坦……」看得出來,劉治對這些花花草草很上心,抓在手中的小噴壺一下一下有如在精雕細琢一件精美的工藝品。嚴寧的心態還沒到怡花弄草的境界,自然說不出什麼深意來,索性把避重就輕,把話題轉到了花草上。
「你這孩子會說話,難怪老首長對你青睞有加,悉心培養。要是我先碰到你,也說不得要牢牢地捧在手心裡。唉,奈何我這福緣不足啊,直到現在,你也不願意叫我一聲爺爺……」嚴寧的話抓到了劉治的騷癢之處,卻是合了他的心思。可正是嚴寧一語中的,更讓劉治有種親疏有別的傷感。
「算了,算了,是我自己的兒子沒教育好,怨不得你……」劉治話里話外的意思,無不提醒著嚴寧能夠接受劉家,認下他這個爺爺,這讓嚴寧尷尬不已,這事情自己可做不了主,至少在陸小易有了決斷之前,嚴寧不會毫無原則的去跟劉鼎鋒攀親,更談不上跟劉治有什麼交集。好在劉治比較知趣,小小的感傷之後,立刻把這一段揭了過去。
「劉老您頤花弄草,老有所為,老有所樂,生活愜意無邊。而這兒孫自有兒孫福,有些事情相信他們自己都能處理好的……」老手就是老手,不經意的一打一拉,竟讓嚴寧內心中生起了一種不能遂其心愿的愧疚感,多虧嚴寧心性堅毅,稍稍一琢磨,就迅速的把腦子裡的雜念清除乾淨,把被劉治說的有些恍惚了的精神重新拉了回來,心裡不停的誹議著,跟這隻老狐狸說話,可得多留個心眼,說不準哪句話思路沒跟上,莫句其妙的就著了他的道。
「是啊,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這個糟老頭子管不了那麼多了。來來,嚴寧,進屋坐,進屋坐,昨天聽小沈說你要來,我特意翻箱倒櫃找出了一塊普洱茶,有年頭的老東西,越沉越香,你有口福了……」嚴寧的精神失守,僅僅是一瞬間就恢復過來,重新燃起了強大的自信,這讓劉治看向嚴寧的眼神中更多了一種的欣賞。有能力,有擔當,有情義,有心性,如此麒麟兒卻不能為我所用,實在是劉家的損失。不過,劉治不急,解開了陸小易母女心中的疙瘩,抓住了陸小易的弱點,重情重義的嚴寧就跑不了。這個基礎已經打下去了,總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哎喲,那我可有口福了。不過,我可不白喝您的茶,這是我特意從西北給您帶來的土特產,一點心意,您老可不行嫌棄……」像劉治這種老幹部,老領導,骨子裡都有著這樣那樣的脾氣,沈城玉就特意提醒嚴寧上門拜訪劉治千萬不要拿禮物,否則有掃地出門的危險。不過,從血緣上說劉治是陸小易的爺爺,是長輩,而且產品推介一事還要承著人家的情,若是空手上門的話,嚴寧的臉上實在是掛不住,這才精挑細選的拿了幾樣,這會兒借著劉治烹茶的引子說出來,也算是就坡下驢。
「嚴寧啊,一晃幾年沒看到你了,是不是還對我把雙江從你手中搶走心懷不滿呢……」和嚴寧想像的有些出入,劉治對嚴寧的禮品根本沒當回事,輕輕地一揮手,不置可否的示意嚴寧把東西放到一邊後,很鄭重地拉著嚴寧的手,坐到了寬大的茶桌前,一邊烹著茶,一邊回復著曾經的話題。
「沒什麼不滿意的,您老不也說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嗎?雙江也不是我家的,還能霸著不放?您老著相了……」時間沖淡了一切,曾經心中的不舍早已淡化,就像是做了一場春夢,夢醒之後了無痕跡,再回首已然看不到任何的牽掛,曾經的雙江如此,眼前的西寧同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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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這小滑頭,說話做事都是滴水不漏的,實在是後生可畏啊。不過,從現在看來,當初走那一步棋是我錯了,劉鼎鋒在江南的時間太長了,思維已經僵化,根本不足已適應雙江發展的複雜局面。脫離了實際,一切都是空談,急功近利,浮誇冒進,一味的照搬照抄江南的發展模式,這遲早是要出大問題的……」白晰豐潤的雙手,絲毫看不出他的主人是一個接近八十歲的老人,而劉治的烹茶的手法也很嫻熟,行雲流水般的沖洗浸泡,不過一會的工夫,一縷濃郁的香氣就開始往鼻子裡鑽,精神隨著香氣不由地一振。不過,對嚴寧觸動更大的還是劉治所說的話,老人年紀雖然大了,但腦袋不糊塗,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對劉鼎鋒在雙江的執政理念做出了犀利的研判品評,卻是一針見血,一語中的。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雙江特有的流人文化賦予了雙江人民鬥爭的精神,當年南洋同志把雙江作為革命根據地抗擊日寇,一舉奠定北江省革命事業的大格局,所倚重的就是雙江民風的彪悍,就是人民敢於反抗的精神。劉鼎鋒到了雙江,不顧人民群眾的利益,短期內或許還能應付過去,但時間一長,雙江勢必會像火山一般爆發出來,這個教訓將是慘痛的。可惜他還不自知,不聽勸,認為我是抱著老腦筋看問題,呵呵,還真應了你那句話,兒孫自有兒孫福啊!」老人的話里透著對劉鼎鋒所作所為的失望,而在這種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始終風輕雲淡,不著一絲痕跡的臉上才流露出一位老人,一位父親該有的神情。而事實上,這句話也觸及了嚴寧心裡對雙江發展形勢的心弦。
「劉老,當初我和劉書記一起研究雙江的發展方向,您也在場,記得我對劉書記說過,雙江的工業基礎完備,只要按部就班,順勢而為,雙江的發展不成問題。針對雙江的發展弊端,我也曾做出一些規劃放到了小易那裡,可是劉書記去了幾次,都沒有認真的看一看。我想這是兩種思想體系的不相容,倒底誰對誰錯,還有待於時間的進一步檢驗,現在就下結論,為時尚早……」劉鼎鋒太急了,步子邁的跨度也太大了,在有限的財力支撐下,盲目的增加投入上項目,缺少必要的針對性和側重點,很容易造成顧此失彼,亂成一團。等這個亂攤子到了一發而不可收拾的地步,估計就是劉治所說的火山爆發的時候。無論從哪方面講,這個情況都不是嚴寧希望看到的。
「不需要時間檢驗,我幹了一輩子經濟工作,孰優孰劣還是分得清的,脫離了客觀實際的發展思路,哪怕做的再花團錦簇,再冠冕堂皇,也禁受不起實踐的檢驗,劉鼎鋒敗局已現,卻要拖累雙江人民跟著受罪,唉!這是造孽啊……」劉治的額角的青筋鼓起了老高,痛心疾首溢於言表,嚴寧能夠感受到這位老人,老領導對人民群眾飽含的深厚情誼,也能感受到他看著劉鼎鋒走向懸崖邊而無能為力的失落和無奈,這是一種複雜而又矛盾的心情。
「劉老,情況不一定有你想像的那麼糟,雙江的工業基礎完備,只要跨過了發展的起步階段,一切都會變得平穩起來。而且,剛才咱倆不都說了嗎,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老把子女領進門,指出了路,已經盡到了為人父母的責任,至於剩下的路怎麼走,還得靠他們自己……」雙江的發展就像一輛彎道追趕的大型客車,超過去了,從此海闊天空,足矣奠定發展的根基。超不過去,則是車翻人亡,雙江人民都要經歷畸型發展所帶來的陣痛,這就是為改革失敗而交納的學費。
「不說了,不說了,不能讓不高興的事情毀了這壺好茶。嚴寧,你能來看我,我很高興,雖然你沒叫我一聲爺爺,但我仍然把你當做劉家的姑爺,你在西北發展經濟,我幫不上什麼忙,就賣個老臉給你拉個項目,你可不行嫌棄,這都三點了,人也該到了……」輕輕地給嚴寧續上了水,劉治微笑的看向了嚴寧,混濁的眼晴里透出了一道精光,滿臉儘是一片期望。
「哎呀,劉老,我來晚了喲,您老見諒,見諒啊……」聽了劉治的話,嚴寧微微一怔,禮貌性的拜會還能有項目拿?可還沒等嚴寧表示一下感謝,古樸而笨重的鐘聲噹噹響起,一個豪邁中帶著幾分圓滑的聲音伴著鐘聲飄進了客廳中,引得嚴寧隨之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