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陪姐兜風

  四十三、陪姐兜風裴東來有個大計劃，大到其義子吳心都不知道。

  無論是陰謀還是陽謀，我總算回到了闊別一天半宿的家，手裡還拎著吳心甩丟的一隻皮鞋。一到家我便感到身心俱疲，困意浮上心頭。

  我萎靡地坐到沙發裡頭，拿出香菸點燃，關掉電燈，在黑漆漆的客廳裡面清理著一天的思緒。這是我的一種思考習慣，每天把一些值得回味的東西都過一遍篩子，把一些疑惑想好了理由探察一番，多年如此。但今天的事情似乎多了一點：在玫瑰酒磕傷腿，紅姐拔刀相助，癟三還想找回上次的「場子」，也被紅姐一句話踢了回去，紅姐這人不錯！吳心找我一天，說明裴東來是急著見我的，其目的就兩個：一是告訴我有「良知走彎路」，另一個就是「有事找吳心，他能辦好！」還有就是帶著吳心看鬼，碰到春燕姐，九蹬禪院有大魚！我從背包裡面拿出個黑色純皮日記本，把上述事情簡單記錄一下，並寫上「裴東來、紅姐，裴熙媛」三個名字。這就是關係網！

  

  我忽然抓過電話，看著一天的來電顯示：姜八綹打來一次，老脈打來兩次，毛毛打來四次，還有一個打了六次！我盯著這個號碼，心裡一下子就縮緊了一般：13……71417！紅姐竟然知道我家裡固定電話號碼？這個不算稀奇，他隨便問114查號台就能查到，只是從下午五點鐘到晚上九點鐘，竟然打了七個電話！

  紅姐該不會是問我到家沒？如果那樣就不會這麼密集地找我了，一定有什麼事情。我想我是不是讓吳心給我弄個手機呢？好一點的，帶攝像功能那種。要是等著姜八綹給我弄這點裝備，估計得猴年馬月！

  我嘆了一口氣：睡覺！睡死拉到！

  一覺天明，此夜無夢！

  一陣電話鈴聲把我從昏睡中叫醒，我一骨碌就爬起來了，衝到電話前沒敢接，我得看看到底誰這麼關心我，一大早就把我弄醒了。

  陌生電話。不過算上這個已經是第八個了，是紅姐！我思忖了片刻，想好了潛台詞，便抓起電話。

  「金雨？是金雨麼？」對面傳來好聽的嬌聲。

  「紅姐啊！您好！」我笑著問候到。

  「弟弟，你都嚇死我了！」紅姐的聲音似乎有些變異，就是那種比較哀怨類型的。

  「哦，怎麼了姐？」我的嘴就是好用，叫得那麼親！其實算上回到玫瑰酒「砸場子」，我只和紅姐打過兩回交道。我想這就叫「氣場」！估計我這氣場是「桃花兒」氣場，無論是女人還是女鬼都受不鳥！

  「沒……沒什麼！我就惦記著你的腿傷！」紅姐幽幽地說道。

  說實在的，我很感動。假如有一個你只見過兩次面的人給你打八個電話關心你，估計你得幸福得背過氣去，不過「氣場」決定氣質，理性決定理智！我頓了頓，心下一動。

  「姐，有什麼事兒您就甭掖著藏著，咱們雖然算不上莫逆之交，大小也算是姐弟呢！不跟我說你跟誰說啊？」我臉色嚴肅地說道。

  「好！弟弟，跟你說實話，有空到我這來一趟，姐有些心裡話跟你商量！」紅姐長出了一口氣說道。

  「好！我九點整就到！」我剛想放下電話，對面傳來紅姐的笑聲。

  「你就逗我，現在都下午兩點了，還九點整！這樣，我一會開車接你去！」紅姐嬌笑著放下電話。

  我勒個去！他奶奶的我成睡神了，每天都是下午醒過來呢？我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明天一定早晨五點就醒，出去得鍛鍊身體去了……

  我一下子衝進了衛生間，扒光衣服，先洗個澡，振奮一下精神，再這樣下去我可就成神經質了。涼水冰涼，擊打在我的腦袋上，讓我好好清醒一下，想著法子突破紅姐這道關口！所有的證據都顯示紅姐目前就是7.14槍殺案的見證人之一，光碟顯示她是「迷情四人組」之一！什麼叫「迷情四人組」？這是我給自己的行動取的外號，我這個人就這個毛病，喜歡弄些稀奇古怪的詞兒來顯示我的博學，這些詞兒都是經過我的精心挑選形成的，比如7.14槍殺案，在我日記本中記錄的就是「康樂迷情」！這是我想了三天、費了五十多個腦細胞想出來的！所以那四個人被稱作「迷情四人組」！不過現在卻天人永隔，成了「迷情三人組」！

  收拾利落，一身清爽。我穿了套黑色運動套裝，戴著黑邊眼鏡，我就出了家門。空氣似乎很涼爽，沒有那種黏人的感覺。我剛站在樓門前的馬路牙子上，從對面就駛過來一輛黑色「桑塔納」轎車來。我的心一緊：怎麼回事？我以為每次都是吳心送紅姐去康樂宮遙控攝像頭呢，看來我卻是低估了紅姐的實力！

  小車在我眼前「嘎」地停下，車窗緩緩搖了下來。紅姐戴著藍色太陽鏡，身上穿著純白色休閒套裝，披肩長發被風吹得飄飄而起，說實在的，紅姐是那種冷傲的美，跟春燕姐截然不同，春燕姐是那種冷漠之美，而我的小可愛毛毛則是清純之美……我勒個去！我好像又溜號了！

  「金雨，腿傷沒事了？」紅姐看了我一眼關心道。

  我臉一紅，笑了笑：「好像是沒事了！」

  「什麼叫好像啊？要不我陪你去換藥？」

  「換什麼藥啊！大夫告訴我一周換一次，護士妹妹說我這種傷最最多三天就好！您看，還有必要折騰麼？」我訕笑著說道。

  「你可真逗！走，上車！」

  我打開車門，一閃身——沒上去！人進車裡了，傷腿卻留在了外面，我丹田一提氣：「走，紅姐！」

  「今兒天氣真好！」我做作地說道。

  「咯咯！金雨，你做夢呢？沒看到陰天啊？」紅姐嬌笑著說道。

  我靠！沒注意啊！我說今天空氣這麼涼爽呢！

  「到哪溜去？姐陪你散散心！」

  「環山路！一面是山林美景，一面是綠水清波！多好！」我心裡卻想著另一檔子事。環山鬼道應該是紅姐的傷心地，康樂宮絕對能引起紅姐的心底傷，不過為了調查取證，我只能這麼做！

  紅姐頓了一下：「不愧是大學生，出口成章，詩情畫意！」

  小車一聲呼嘯，逃也似地奔離清城小街，向著環山路開去。清城環山鬼道兩側絕美的風景最是地道，不帶任何矯揉造作，也最適合放鬆人的身心，這身心一放鬆，本能的心裡防線就可能打開！

  環山路不能開得太快，所以我能慢慢欣賞這一路的風光。只一會時間車行至「水晶宮」，我看到一隻碩大的龍頭，吐著水型雕塑，面貌猙獰的樣子！距離水晶宮一百多米，就是八十米臥佛，臥佛肚子裡便是「十八層地獄」！我就要沿著環山鬼道巡遊一遍清城「三廟兩宮一地獄」！

  山風很冷，陰氣正濃！紅姐關了車窗，從反光鏡里，我看到紅姐眼中的落寞神色。

  「金雨，你說什麼是緣？」

  我心下一緊：什麼意思？這是開頭還是結尾？我知道一般是身陷困惑的人會有此一問，至於其真正的含義因該是對自己前途的一種擔憂，或是對人生的厭倦！

  「佛曰『人生如夢隨風散，聚散喜憂皆是緣』！」我微笑著說道。

  紅姐豐滿的身子卻是一顫，臉上浮上一絲苦笑。

  「也就是說聚散人生，喜憂如夢，就是緣！」我訕笑著解釋道。

  「弟，那什麼是命？」

  「命就是病！佛說之所以要到人間走一遭就是要接受各種困厄，就是來渡劫的！」這個可是我的杜撰，沒聽哪尊佛祖這麼說過。我的解釋不過是牽強附會罷了，目的只有一個：勾起紅姐的傷情！

  我絕對算不得好人，但也不是什麼惡人。我用最溫情的手段達到我的目的。

  小車經過三元酒店，我忽然從車窗裡面看家酒店門口似乎站著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似曾相識卻不在腦海中存留過的女人！紅姐的小車鳴了一下笛便過去了。

  前面就是康樂宮！

  紅姐似乎臉色很難看，車子的速度慢了下來。康樂宮高大的綠色穹頂顯示著他曾經的輝煌，但緊閉的鏽蝕的大門也昭示了這裡已是人去樓空！

  「紅姐，你喜歡盪鞦韆不？」我眼神一緊，小心地問道。

  紅姐似乎未曾料到我會有此一問。神色卻泰然自若：「喜歡！」

  「等哪天我們到康樂宮盪鞦韆！」我心裡也是很難受，不想往紅姐心傷上撒鹽，但這鹽我必須得撒，撒得越准越好！

  「我喜歡黃昏時候盪鞦韆！」紅姐幽幽地說道。

  我愕然。

  前面就是「箴言寺」！也是環山鬼道的最後一站，隔著兩座大山就是地下電廠了。紅姐把車子停在環山路邊，左面便是寥廓的水面，碧波粼粼，浩淼如煙。紅姐打開一盤cd，一首輕緩的音樂便如水般流淌出來，正然是許美靜的《城裡的月光》！

  「金雨，我知道你在調查「康樂宮」那案子！」紅姐透過太陽鏡盯著我說道。

  晴天霹靂！絕對的。我一下子蒙了：紅姐怎麼會知道這事？姜八綹告訴她的？不可能，除非他大腦短路了！吳心？癟三？二毛驢子？江陽？我想出一溜人名來，甚至想到了豬頭杜富貴！

  我臉色一變，尷尬地笑了笑。

  「當局者迷，觀局者清！」紅姐幽幽嘆道。

  紅姐是當局者還是觀局者？我呢？這是個問題，卻難以回答。

  「我也知道裴東來找過你！」紅姐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勒個去！我不行了，要吐血！就這點爛事全讓紅姐抖了出來，多沒面子啊！我從懷裡拿出一根香菸點燃，剛吸了一口，卻被紅姐搶了去，優雅地允吸著。

  「弟，你不要害怕，姐跟你說的全是心裡話！既然你叫我姐姐，我們就得以誠相待！我倒是有個弟弟，不過他太不爭氣！」

  我不得不說話了，讓「城裡的月光」見鬼去！清城裡面烏七八糟，夜裡全是「鬼魂遊街」，還哪有什麼溫柔的月光？！

  「我們都是計劃的一部分！」這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後所要說的。

  紅姐身子一震，我眼見著兩行清淚從眼角流了下來。我手無足錯，這樣的女人，在風塵中見慣了無情，哪裡會流淚？但紅姐不一樣，她也年輕過，憧憬過，自由過，累心過，難受過，悲戚過，煎熬過，痛苦過，徘徊過，無助過！現在是這樣，以後說不定也會這樣！這就是緣，也是命！

  知道清淚是什麼滋味麼？告訴你：疼！

  因為我發現，我的淚已然流進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