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朝顏姑娘，你不必如此驚奇，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個比較頑皮隨性的仙人，從某種方面來說，倒是很對我的脾氣

  不過多虧有她這一次幫助，使我有力氣恢復過來，得以翻身，重新奪回我辛苦努力的一切；只是從那以後，少司命再也沒有來過

  當時我心裡一直盼望著她再次來到這裡，來看看我一手創建的島嶼我曾經幻想過無數次，讓她看見我的成就，為我而感嘆自己也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也許是無聊的虛榮心和自尊心在作怪

  我苦苦等候了她五千年，直到我以為她永遠不會再來了，卻又意外地看見了她

  她出現時，依舊是我初見她時的模樣，佩著蘭草，踩著祥雲，手裡還握著一枝結了紅色果子的樹枝，悠悠地漂浮在這片蔚藍色的天空中

  

  就那麼輕飄飄地從天而降，飄逸的裙裾美的一塵不染

  當時我看見她，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的內心在狂喜，但是我卻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冷靜莫然呵，其實她當時也應該看出來了，我為我蓬頭垢面的樣子感到羞恥，我不自覺地把我骯髒尖利的指甲深深握在手心裡，唯恐被她看出

  我赤身**，長長的髮絲勉強遮住我身體的一部分

  那個時候，是我最羞恥的一刻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以為然，儘管我也感覺我似乎臉上很燙

  我望著她，一時只覺得喉嚨發乾，什麼也說不出來

  最後卻是她先開口了，她端詳了我片刻，開口說：「咦？又是你呀？」

  當時聽到她的這句話，我感覺我心裡都快被陽光充滿了，一種暖暖的春意令我欣喜若狂：她還記得我！五千年了！她居然還記得我！

  當時她見我不開口，嘴唇乾裂，誤以為我是口渴說不出話來，於是便把手裡樹枝上的果子摘下來拋給我一個，笑著對我說：「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沒有水喝，所以渴了？給你，我們兩次相見，也算是有緣你很好運氣呢，這個果子是仙露果，剛剛從東皇陛下的御花園裡摘來的」

  ……啊，朝顏姑娘，你不要插嘴是的，正如你所猜想的那樣，我接過她的仙露果，最後把吃剩下的果核留下，種在了這座小島上……你問我這座小島是不是也是用下面苦海里的生靈做的？你不必擔心，根本不是我怎麼能夠讓仙露果這種乾淨的種子落在那種骯髒的土地上！這片泥土，是我做了天尊之後，運來人間的淨土所化的

  ……說遠了，我接著說

  當時我接過她的仙露果，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隨意地咬了一口；作為一個妖精，我還是第一次嘗到仙界的果子

  那種甘美清香的味道，真是令人永生難忘

  我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儘量讓自己的情緒看起來很鎮定，「你一個上界天神，為什麼要來我們九幽？」

  「我去人間，路過這裡歇歇腳別人都說九幽是個恐怖的地方，所以跑來看看，開開眼界」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總是微微上翹，好像永遠在微笑

  「現在開眼界了？」

  我問她，她卻吐了吐舌頭，回答我說：「是啊，你們這裡的海島真是有點怕人，不過為了生存嘛，也沒辦法我覺得如果換了我，也只能如此了畢竟誰也不想就那樣把自己葬送了」

  「你真是第一個為我們九幽說話的天神，不怕遭天譴嗎？」

  「我當然怕」

  少司命踩著祥雲，看了我一眼說，「所以我以後不會說啦，謝謝提醒不過，你既然能夠從苦海里逃生，可見也是個造化大的人，既然有機會存活下去，以後若能夠離開九幽，還是不要到人間去作惡啦，將心比心，被你們殺戮的凡人們也像你們這些落進苦海中的人一樣痛苦哇！」

  「你是來給我們講道理普渡眾生的？」

  我吞下仙露果，不以為然地問

  「呃，我沒那麼大本事算了我不廢話了我走啦，告辭」

  她似乎被我問的窘迫了，匆匆駕起祥雲飛出藍天去了

  我望著那高空萬里的天幕，當時在心裡暗自發誓，一定要從這裡離開，逃出九幽

  而正是因為我處在那唯一的天幕下，能夠接近日月星辰的光華，最後到底被我修成了大道，從苦海中徹底脫穎而出再後來想是上天也有意祝我，居然又有一個仙女不小心迷路誤入這裡，被我抓去吃了……

  「啊！」

  朝顏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驚叫一聲，打斷了上官德的回憶

  「你叫什麼？」

  上官德正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突然冷不丁地被她的尖叫打破了思緒，也被嚇了一跳，不滿地問

  「天吶，你，上官哥哥，你，你居然吃，吃人？」

  朝顏又驚又疑地指著他，似乎看見了什麼洪水猛獸一般的害怕

  「那只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已經有數千年沒有吃人了」

  上官德戲謔地看了她一眼，「放心，朝顏姑娘，像你這種骨瘦如柴的小姑娘一看就知道不好吃，我沒興趣」

  「呃，不好意思哈，打斷了你的話你，你繼續講」

  朝顏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心裡也覺得：對啊，他已經很久不吃人了，不管他過去如何，那畢竟是過去了我一開始不也是朵毫無知覺的朝顏花嘛！更何況，上官哥哥對自己這麼好，決計不會是壞人，就算是，對自己而言他也不是壞人剛才真是太沒禮貌了

  「後面的，就沒什麼好講的了我吃掉了那個女仙，所以功力大增，真的從這片頭頂上的藍天裡逃了出去」

  上官德淡而無味地回憶著最後的結局，「我不單自己跑了出去，還帶領了九幽一干所有死裡逃生的生靈，我們企圖打上天庭，翻轉一切我曾經幻想，把那高高在上的天神都統統打下來，改天換日呢！呵呵呵，現在想來都是些毫無意義的事情」

  「哎？」

  朝顏有些不懂：這麼大的勇氣和理想啊，自己想都不敢想不過如果真的能夠改天換日倒也壯烈，只是怎麼會毫無意義呢？

  「我們突然造反，的確撼動了天庭當我殺入天宮凌霄寶殿時，他們終於查清了是誰割開的那個天幕口子，始作俑者正是少司命於是他們以私通九幽妖孽為名把她抓了起來，拿來要挾我」

  上官德說到這裡，眼神黯淡了，仿佛在回憶什麼遺憾的事情

  「啊？請容我打斷一下上官哥哥」

  朝顏聽到這裡，忍不住又插嘴說，「我覺得，你們那樣太過分了，先不說你無辜害死的仙女，就說那天上神仙們，他們在人間懲惡揚善，把濫殺無辜的妖精打入九幽不得危害人間有什麼錯呢？你卻因一己之仇，捲起如此軒然大波，似乎是你的不是了」

  說到這裡，朝顏擔心地看了看上官德的臉色，見他依舊微笑淡定，並不介意自己的直言相告，於是就大膽地說，「再說那少司命，真是沒事惹事的，既然九幽那麼兇惡，怎麼能夠撕開口子留下這片天幕呢？害的一個無辜的仙女慘死，她這罪過可大了」

  「朝顏還是這麼認為嗎？」

  上官德耐心地聽完她的見解，回答說，「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但是，網開一面給我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都不給，也是太狠了些若不是少司命留下這片天空，只怕我們永無出頭之日了」

  「我們剛才好像不是從這裡進來的」朝顏說到這裡，突然覺得剛才上官德的話似乎有點奇怪，但是哪裡奇怪，她卻想不出來

  「那是我後來做了天尊重新開創的通道」

  「啊，好，你繼續說，那個少司命被抓住了之後呢？」

  朝顏見上官德似乎有些不耐煩，於是只好不再議論了

  「後來？」

  上官德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後來她也自知過失太大，卻來主動勸我收手說的大體意思也和你議論的差不多於是為了還她救命之恩的情分，我就撤退了，那玉帝封我為九幽至聖天尊，與我約定互不相犯」

  「啊，真是個圓滿的結局」

  朝顏欣慰地稱讚道

  「圓滿？」

  上官德嗤之以鼻地說，「圓滿什麼呀，因此一事，少司命卻被她的君主東皇太一訓斥了最後她主動要求捨棄仙位，重入輪迴嘗盡各種磨難之苦來贖罪於是天上從此沒有了少司命這都是因為我當時的一時魯莽，才造成這種結局」

  「啊，這麼說來，少司命還是一位比較自律的天神了」

  朝顏點點頭，「雖然一開始我有點怨恨她多事，因為好奇心就撕下一個口子，惹來這場天界浩劫，現在看來她也是有自責的嘛……啊，上官哥哥，不好意思，我不是針對你……」

  「沒關係，我理解現在我回過頭來看，我也不會原諒那個狂妄自大又蠻不講理的自己啊」

  上官德大度一笑，表示理解，「朝顏姑娘啊，我欣賞你的坦率你是個可愛的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