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苦澀的羈絆

  而她這個他眼裡辜負了慕容烈的賤女人，卻被他的船救了起來。

  冥冥之中，也許真的有什麼在安排著這一切。

  她想忘記一切，包括忘記自己是寧瞳兒。

  但是，兜兜轉轉，在這海上，她仍然再一次地遇見了故人。

  **

  

  阿難對寧瞳兒恨之入骨，怨氣難平，恨不得立即將她千刀萬剮，但是他又不願將當年的事情告訴這些船員聽。

  他骨子裡始終是忠於慕容烈，不然也不會這麼恨寧瞳兒了。

  他不想說出來，是因為不想慕容烈的名譽受損。

  他一味地要對寧瞳兒動手，但是又不說原因，船員們雖然都覺得不知道他們之前就認識，很奇怪，也不明白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恩怨怨，但是至少他們看來打女人是不對的。

  兩方僵持不下，寧瞳兒也不願多作解釋。

  正是在這時候，一個似曾相識的英語在門外響起來。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一個船員眼睛一亮：「啊，是露絲小姐來了，快讓她來勸勸船長老大惡妻馴夫一主母太兇悍。」

  寧瞳兒也只覺得這聲音十分的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再一聽這船員說出「露絲小姐」這個名字，她頓時怔了一下..露絲？難道是她？！

  那樣高貴又高傲的女王一般的露絲，掌握了一方權勢的露絲，竟然在這船上出現？

  她心裡覺得不可思議，然而轉念一想：這世上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世事無常，她現在不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逃得開命運的撥弄，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情，沒有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她看著門外，那說著英語的女子終於走了進來。

  寧瞳兒頓時微微地張圓了小嘴..

  是啊，她是露絲。

  真的是露絲，像女王一樣美艷得不得了的露絲，讓寧瞳兒幾乎要以為她是情敵的露絲。

  她曾經坐在直升飛機上，那樣意氣風發地和阿烈、尊尼王子他們一起出現在慕容烈對她的求婚禮上。

  求婚禮……慕容烈……

  一想到這些往事，一想到慕容烈這個名字，寧瞳兒不由得雙眸黯然，臉色也微微蒼白了。

  可是現在，露絲穿著一身黑色的裙裝，頭上戴著一個垂下帶圓點的網紗的黑色帽子，雖然這樣半遮住了她的臉，但是還是能看得到她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出現在她美艷無比的臉上，這疤痕是這麼突然，更殘忍。

  寧瞳兒看到她，忽然只再一次地深深覺得命運無常，世事無常。

  露絲走進來，看到了寧瞳兒。

  顯然，她也吃了一驚，然後就明白了。

  「阿難，」她用英語對阿難說，「你別動手，讓我和她說話先，行嗎？」

  阿難雖然恨透了寧瞳兒，但是他對露絲還是很尊敬的，雖然露絲已經淪落到這樣的地步，但是她以前是慕容烈的至交好友，在阿難心目中，她始終是比自己的身份要高出很多的。

  雖然心裡很不情願，但是他還是不得不給露絲一個面子，將鞭子收了起來。

  「好吧，露絲小姐。您可以跟她說話，但是您一定要小心，這個女人太會騙人了，被她騙得多慘都有可能……」

  他對露絲說著這些話，寧瞳兒聽到了，但是她沒有辯解。

  雖然她眼裡一熱，幾乎要流下淚來。

  但是她並沒有哭，更沒有哭訴。

  心裡再怎麼苦澀，經過這麼多的風風雨雨，她早已學會了將眼淚往心裡流。

  「好，我知道了，那你們先出去吧，我來跟她說。」露絲對阿難點了點頭。

  阿難仍然有些不放心，他恨恨地看了寧瞳兒一眼..

  她纖細的身影站在那裡，是個人就會被她柔弱的樣子給騙到，被她迷惑藥手回春。他擔心露絲又會被她說服。

  賤女人！

  遲早他會讓她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其他人都出去了，露絲將門關上，然後走了過來。

  「你好嗎？」她看著寧瞳兒，問了一句。

  寧瞳兒勉強對她笑了一下：「好，你呢？」

  露絲聳了聳肩，美艷的臉上那道深深的傷疤已經說明了一切。

  「坐吧，」她指了指房間裡的椅子，「沒關係的。」

  寧瞳兒默然地坐下來，露絲接著也坐到她的身邊來。

  一時，兩個人都默然無話。

  過了一會兒，寧瞳兒輕聲說：「露絲，你想家嗎？」

  露絲笑了一笑，說：「我已經沒有家了。」

  寧瞳兒眼睛裡流露出一絲傷心，然後默默地說：「我也是。」

  露絲轉過頭來看著她：「我還記得，當初見到你時，你那麼活潑，那麼開心。」

  寧瞳兒抿緊了唇，憂傷而清麗的臉上仍然是靜默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她苦笑了一下。

  「在命運面前，人類的力量太渺小了，我們身不由己。」

  露絲顯然也是有許多的感慨，然而最後都只化作了一聲長嘆：「是的，很多事情，我們當時怎麼會想得到呢？」

  寧瞳兒看著露絲：「這些年，你一直在這裡嗎？」

  露絲點點頭，苦笑了一聲：「我一直在這艘船的酒吧里做老闆娘，還好，只要我不踏上土地，我就不會有生命的危險。」

  寧瞳兒怔了一下：「你說的是……」

  露絲笑了一笑，然而那笑容里隱藏了多少悲哀和苦澀。

  「是，就是他。」

  寧瞳兒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個俊秀得不似是凡人，雙眼碧綠如翡翠的美貌少年。

  還記得當年，看到露絲握住他的手，承認他不只是男寵的身份時，他那樣受寵若驚的表情..這樣的表情，竟然也都是假的。

  「我只要一露面，就會被追殺，所以我只能隱姓埋名，漂流在這大海上，永遠不能踏上土地。」露絲淡淡地說，「他奪走了我的權力，奪走了我的一切……」

  寧瞳兒看著她，她抬起戴著黑色絲質手套的手，摸了一下臉上的傷疤。

  「這也是他留給我的記號，只是我的命大，沒有將命丟在他的手上，而是活了下來，活到現在。」

  寧瞳兒看著她，終於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這個安慰的舉動讓露絲對她笑了一笑。

  這絕代風華的一笑，讓人想起了當年美艷如女王，權勢熏天的她。

  那時，她還是那樣手握一方權勢的露絲。

  露絲放下手，淡淡地說：「你肯定覺得，我很恨他，因為他背叛了我，奪走了我的一切，讓我變成了現在這副不能見光的樣子妻不如妾之腹黑王爺無良女。」

  寧瞳兒靜靜地看著她。

  她憂傷而清澈的眼睛仿佛能讓人安心下來，靜靜地訴說自己的心事。

  露絲在她的目光中，繼續說著自己很久沒有傾吐過的事情。

  在這無邊無際的大海上，在這些不懂得她心事的人群當中，這些話她都埋藏在心中，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因為別人不會明白，她也沒有說給人聽的理由。

  「曾經，我九死一生逃出來，帶著臉上這刻骨的傷疤，我恨他。在我如同過街老鼠一樣，顛沛流離，四處躲避他派出來的殺手的追殺時，我恨他。我真的恨他。」

  露絲說：「可是，後來有一天船上來了一個人，因為他的緣故，我漸漸明白了許多事情。」

  「他恨我，因為我們的家族殺了他的家族所有的人，他甚至淪落到要出賣自己來生活。我的手上有他家人的鮮血，他恨我，從來沒有停止過。他對我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讓我相信他，為了騙取我的信任。」露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曾經戴著美麗的翡翠戒指的手指，現在戴著黑色的絲質手套，「在他反叛我的前幾天晚上，他跪在我的床前，對我說，我是他這世界上最愛的人，我給了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感情。當時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現在我終於明白。」

  露絲說：「他在那一刻對我說的話，是真心的。他要殺我，也是真心的。既然我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血海深仇的開端，他隱藏了身份待在我身邊，處心積慮要殺了我那一天開始，我們都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寧瞳兒靜靜地聽她說著這些話，露絲的聲音有些沙啞。

  「如果現在他見到我，我想他還是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我。但是你知道嗎？直到現在，我還是相信他是愛我的。」

  寧瞳兒默然地點點頭。

  別人也許不明白，但是她明白。

  ..就像露絲恨他，但是直到現在也依然愛著他。

  因為她自己就是一樣的心情。

  她想要放開所有的前塵往事，她想要忘記自己是寧瞳兒，忘記那些恩恩怨怨，愛恨情仇。

  可是，其實，直到現在，她明明心裡比誰都明白..

  她愛慕容烈。

  她還是愛他呀！

  他們已經回不去了，可是她還是愛他。

  也許今生今世他們再也不會相見，也許今生今世他們再也沒有以後，但是……她還是愛他。

  前世或今生，他們的路還是一樣的。

  這深深牽引著他們的羈絆，苦澀多過曾經有的甜蜜。

  傷害遠遠多過他們之間短暫的幸福。

  ..她明明知道，她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

  但是依然愛他。

  愛一個人，是命運的安排，更是自己的心的選擇。

  她們，她和露絲都一樣，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