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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旗正飄飄 (四 上)

2024-11-13 14:36:02 作者: 酒徒

  第四章 旗正飄飄 (四 上)

  「到底是特務團的人!」反覆確認,發覺張松齡不像是在開玩笑,胖護士吳大姐帶著幾分欽佩說道。【?】「我帶你去見李營長,你自己跟他說!」隨即,轉過身,快步出門。腳邁過門檻兒,又回過頭來,掃了其他眾傷兵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挑釁。

  其餘幾個傷號都被張松齡的勇敢行為弄得臉上**辣地,一個個垂下頭,不敢與吳大姐對視。待二人的腳步聲去遠了,才把腦袋抬起來,輕聲嘆氣:「到底是特務團的,這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吶!」

  「廢話,人家特務團拿的是什麼傢伙,咱們拿的是什麼傢伙!」也有人不服氣,撇著嘴嘀咕。但畢竟心裡頭髮虛,聲音小得跟蚊子叫一般,唯恐被更多人聽見。

  「就是,就是!」一瞬間,眾人仿佛又找到了繼續賴在醫院裡的理由,紛紛低聲附和。

  議論夠了,大夥卻又開始擔心,那個不怎麼講情面的李營長,會不會以張小胖子為例,逼著大家提前出院,儘快返回戰場。如果那樣的話,大夥可就倒大霉了。眼下前線打得正熱鬧,回去之後,十有七八,大夥這條命就得報銷在戰場上!

  「都怪那小胖子,瞎逞什麼能!特務團了不起啊,有本事你特務團自己跟鬼子拼去!」朱姓傷號越想越怕,摔打著飯盆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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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就是!還把自己當個人物了,牛哄哄的,我第一眼就覺得他不地道!」馬姓傷號衝到窗口,朝張松齡已經快要消失的背影吐口水。

  張松齡可不知道自己主動要求出院的行為,給其他傷兵們帶來了多大的衝擊。在他看來,自己既然傷得不重,就沒必要硬占著醫院一張床位。每天悶得要死不說,還得天天被胖護士吳大姐當逃兵數落。

  更重要一點是,他現在心裡實在虛得很。被大夥當做有背景的公子哥捧到上了天,而事實上,他認識的最大軍官就是特務團的紀團長,並且連人家全名都不知道。

  正想著如何才能將無意間捅下的窟窿補完整,院長室已經到了。吳大姐隔著窗子探頭往裡邊掃了兩眼,然後直接推門往裡走,「李營長,特務團的張兄弟找你,他想現在就出院!」

  「出院,他不是後半夜才住進來的麼?」被稱作李營長的年青大夫盯著一份病歷,頭也不抬地反問。

  「就是他!」吳大姐招手示意張松齡進來,繼續補充:「我攔了幾次沒攔住,就只好帶他來見你了!」

  「我看你是又嫌人家給你添麻煩了,巴不得將人家趕走才對!」李營長雙手扶住桌子站起身,將一張非常年青,卻非常憔悴的面孔轉向張松齡,「你真的是自己想走的?別怕她,她這個人,是有名的刀子嘴豆腐心!」

  「大姐說我身上的傷沒大事兒,所以我就不想繼續在醫院住了。早點兒回去,也能早點讓紀團長給我分派任務!」張松齡點點頭,實話實說。

  「噢!」李營長用手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重新打量張松齡,仿佛他有什麼地方長得與眾不同一般,「你的身體,昨天夜裡是我親自檢查的,的確屬於可住可不住範圍。既然你要走的話,這樣吧,我也不攔著你。這樣吧,你先在我辦公室坐一會兒,我安排一輛車,順路送你回去!」

  「不麻煩了,不麻煩了!」張松齡受寵若驚,趕緊擺手拒絕,「我自己走回去就行。天氣不錯,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漂亮話說完了,他卻又突然想起來,自己根本不知道特務團的駐地在哪兒?臉上的笑容立刻變得尷尬起來,整個人也變得扭扭捏捏。

  好在李營長待人熱情,沒有立刻答應張松齡的要求。而是想了想,又慢聲細語的說道:「那我就派個人送你回去。剛好,我,我有點兒東西,要從老紀那邊取回來!」

  他說話的語調極慢,慢得就像喘不過氣來一般。但提到紀團長,聲音還是陡然提高了幾分。這個變化迅速被吳護士捕捉到了,當即毫不客氣地插嘴:「什麼東西,我幫你去拿好了!」

  「不,不用了。我知道你的事情多。我安排別人去,安排別人去!」李營長連聲拒絕,青灰色的面孔上,隱隱浮起一抹不健康的殷紅。

  吳護士立刻明白了他想從特務團拿什麼,丹鳳眼一豎,大聲數落:「你這不是自己找死麼?你是做大夫的,那東西用久了是什麼後果,你比我清楚!」

  當著外人的面兒被一個護士如此教訓,李營長非常下不來台。但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卻不敢對吳護士發火,而是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祈求般說道:「最後一次,我保證,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不信,你監督我好了。如果我用完了這一批,還找老紀想辦法的話,你,你就拿槍直接打死我!」

  「我可不想去軍法處報到!」吳護士恨得牙根都痒痒,卻無法繼續呵斥他。咬了咬下嘴唇,低聲說道:「我自己送他回去,順便幫你把藥拿回來。記得,這是最後一次。下次再讓我發現,有你好的瞧!」

  「我知道大姐對我最好了!」李營長像個孩子般笑了起來,青灰色的臉上瞬間涌滿了光。澤「我這就出門找個人弄輛車送你們兩個,軍部那個劉司機,還差我一頓飯沒請呢!」

  「我可享受不了那四個輪子的東西!」吳護士白了他一眼,大聲拒絕,「我自己走過去,順便跟老紀他們打個招呼。下次誰要是再敢給你弄那玩意兒,我就直接上告到軍部。看在老營長面前,你們怎麼跟他解釋!」

  「大姐,大姐!」李營長打躬作揖,不住地求饒。「我戒,我今天開始就戒,還不行麼。你可千萬別往上邊捅,一旦被老營長知道,我下輩子就全完了!」

  「早死早托生!」吳大姐放了一句狠話,轉過頭,一把扯住張松齡的衣袖,「別看熱鬧了,跟我走。順便活動活動你的胳膊腿,免得躺出毛病來!」

  張松齡在旁邊聽了個滿頭霧水,向李營長告了個別,跟在吳大姐身後,快步向外邊走。一邊走,一邊打量周圍的環境。這處戰地醫院,明顯是臨時徵用某個財主的大宅子所建。整個院子劃為里外三進,格局感非常分明。院長室和他先前住的乙字房,都座落在第二進院內,環境頗為清幽。更清幽的是第三進院落,隱隱還能聽到流水的聲音。張松齡按常理推斷,那裡邊應該住的是級別更高的軍官,治療之餘,還可以順便欣賞風景。

  而最外邊一進,從後邊看去就有些簡陋了。房間很多,屋檐與屋檐挨得也很擠。張松齡推測哪裡應該是供普通士兵治療的病房,準備湊過去偷偷看看那裡與自己剛才住的地方,有多大差別。結果還沒等靠近,就能聽見有人在前院大聲哭喊。

  「大夫,大夫,快救救他吧,求求你了,救救他吧。他才十七,才十七啊!」哭喊聲帶著絕望,反反覆覆衝擊著張松齡的耳朵。

  「護士,護士,給他輸血,快給他輸血啊!」

  「這是什麼破地方啊!什麼破地方啊!早晨把人送來時,還好好的呢。你們草菅人命,草菅人命啊!」

  「大夫,別鋸我的腿,別鋸我的腿!求求你,求求你了!」

  一瞬間,戰爭就距離他變得只有咫尺之遙。不再是金戈鐵馬,氣壯山河,而是實實在在的殘酷而血腥。強忍住心頭的恐懼,張松齡加快腳步,邁過二道門兒,努力不讓自己將頭側向哭喊聲的來源所在。才逃了幾步,有名白大褂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護士迎面衝過來,一把扯住吳大姐,「隊長,李營長呢?!李營長在不在院長室?前面又送過來兩卡車重傷號,需要立刻安排手術!」

  「李營長他……」想到李大夫那青灰色的面孔,吳大姐心頭就好生不忍。但是,再看看小護士那血淋淋的白大褂,點點頭,她繼續道:「在,他就在院長室。你趕緊過去找他,順便給他準備一壺濃茶。我送這位張兄弟去特務團,馬上就能趕回來!「

  「謝謝大姐!「沒等把吳大姐的話聽完,小護士就飛一般地跑向了第二進宅院。因為跑得太急,她的腳絆在門檻上,狠狠摔了個大跟頭。卻連傷在哪裡都顧不看,原地打了個滾,站起來,繼續跌跌撞撞往院長室跑。

  「走吧!別看了!」吳大姐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溫柔,像換了個人一般,衝著張松齡吩咐。「回去後,記得不要亂說話。無論你今天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都不准對外邊的人亂說!」

  「嗯!」張松齡點點頭,老老實實地答應。

  他以為吳護士之所以這樣叮囑他,是怕他把醫院裡的悲慘情況泄露出去,影響隊伍的士氣。不料對方忽然又嘆了口氣,用極低的聲音補充道:「李營長,李營長真的挺不容易的。他去年才從國外學醫回來,然後主動加入了咱們。然後,每天看到的不是血淋淋的傷口,就是斷胳膊斷腿……」

  然後,他就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壓制痛苦的辦法!不用吳護士解釋,張松齡就已經明白了,剛才李營長死活不肯直接說出名字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物件兒。這再次給了他當頭一棒,幾乎徹底顛覆了他對中**人的認識。然而,他卻沒勇氣指責對方,心中也升不起半分鄙夷之意來。

  此人是個好漢子,無論吸不吸大煙土,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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