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我來收斂他的屍骨】
2024-11-12 07:23:06
作者: 連翹
我眼角微眯,背靠床欄低聲問他,「本愚,你不想將那場戰爭還原給我聽,是怕我聽了會傷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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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怕!」
時常夜觀天象的姜淮,其實很容易被雷劈著,我以前錯過了觀看的好時機,此次,卻叫我看了個正好。
原來,他被雷劈著的表情是這樣子的啊……
天幕一寸一寸慢慢降下,我端著重新舀來的雞湯自己慢慢喝,良久,坐在桌前背對著我的姜淮吭嘰了一聲,「怕。」
是啊,誰能不怕。
因為戰爭是殘酷的,真相不堪一擊,只有想像的情誼才能永遠保溫,所以那些冰冷卻真實的愛恨情仇將是那麼地用力,催心斷腸。
對待連錚這種叛黨欲孽,皇上完全可以坐鎮京都大筆一揮,御賜一個「殺」字即可。可傅東樓卻親自上陣,這足矣證明他對連錚是真的寒心。
那日戰場硝彌,烏煙肆起,往昔的君臣變成了今時的死敵,連錚與傅東樓就堪堪對立,對望,彼此眼裡的洶湧澎湃均寫滿「死」字。
「我們很久沒有打過了吧,自你登基以後。」連錚用斬雲劍抵著土地,發出悶鈍的聲音。
傅東樓拿出已經斷掉的如意鎖置於連錚眼前,他的指節用力地有些泛白,話語是在警告對方,也像是在通知自己,「朕,此番絕不會留情。」
連錚扯了笑容,「好,爽快,年度大戲,我們生死一戰足矣!」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姜淮已經很難再講出來,因為那一招一式都源自於一個人所教,他們兩敗俱傷,衣染鮮血,均在生死線上苟延殘喘。
不幸中的萬幸是,新帝連錚被老天爺翻了牌。
傅東樓的劍也終於抵在了他的心臟,「朕早與你說過,上輩人的仇恨莫要帶到這輩來,這麼多年朕以為能感化你,說服你,可你卻冥頑不靈,不好好珍惜朕的仁慈,你對得起何人?心肝有多無辜,是朕瞎眼看錯了你,卻白白害了她的命!」
這句話聽起來略怪,但是姜淮表示他還原的絕對無誤。
我想了半天,才將前情串聯清楚。那時連錚當著所有大臣的面,向傅東樓討我,而傅東樓明知道連錚的心埋著仇恨,卻沒有當場拒絕,這就是一種感化吧。
就像那句老話說的一樣,仇人永遠比朋友更加了解你的胃口,我是傅東樓的軟肋,連錚自然會想要來戳。
被仇恨蒙了眼的人,對所有的感化均是免疫。
連錚的嘴角留著鮮血,表情卻還是異常鎮定,他笑了笑,便對著傅東樓開口,「為什麼你什麼都有。」
是句疑問,但他卻沒有用疑問的語氣。
在傅東樓沒有準備好的一瞬間,連錚手握著那把抵在胸前的劍身,將其刺入了自己胸膛。
他留在此世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令人唏噓的「為什麼你什麼都有」。
正所謂反派也有反派的苦楚,這個神話般神奇的人物,終於血灑疆場,亡。
我的背後仿佛傳來了乾淨之餘還不乏英氣的聲音,「在下便是,那每每心懷十二分誠意前來和順王府,卻都被郡主閉門不見的人。」
「那外敷的藥,每日一換即可,這些天儘量不要使用右手,郡主明白否?」
「我爹死了。我爹是大將軍,他是枉死的。」
「如果能得你一人的心,這天下萬千榮華都不過滄海一粟。」
「惜緣,我一生只會娶你一個,再無她人,你可願嫁我?」
「郡主所言極是,看來往後,末將要多與郡主走動走動,以便緩解緩解寂寞。」
「一切順利,唯獨思卿。夜裡驟涼,你定要蓋好被子。」
「你想要怎樣的生活?惜緣。是我給不了的嗎?」
……
是要多少的苦痛,才能編制出最纏綿的謊言?連錚的結束,猶如一朵開到迷途的花,在最璀璨獨艷的時候卻醺然落敗。
姜淮站起身來,拍了拍桌,「你哭什麼!你給我解釋解釋你為那個自尋死路的人哭什麼呢?!你忘了他是怎麼對你的?婦人之仁!」
「啪———」突然地拍桌聲,嚇得我失了手。
可這還沒完,姜淮繼續猛戳著我淚腺,「傅東樓當你死了,趁此機會我們離那龍潭虎穴遠一些,不也正好能重頭活過?」
我將頭埋得低低,下床去收拾那摔碎掉的碗,卻不想自己的腿還那麼無力,摔下床時,我的掌心正好按在碎片上,也像是割破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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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連錚暴屍荒野,我整晚難眠,次日一早,我便讓姜淮帶我去那裡看看。
姜淮不應,但還是把我抱上了馬,他在我耳邊磨嘰,「任何經歷都是經驗,雖然他錯在先,但我們去鞭屍也未免太過暴力……」
我用雙腿艱難地夾了下馬肚,開口道:「駕!」
那裡仿佛還留有風吹戰鼓擂的景象,我也出現幻聽,像是能聽見刀劍碰撞的呯嗙聲,我遠遠便看見了那身胸甲,胸甲下便是連錚如火般紅的戰袍。
我下了馬正要邁步前去,突然腰上一緊,是姜淮攬住了我,「別過去。」
我垂下雙眸,靜默了片刻,悶聲道:「他沒有親人了,就由我來收斂他的屍骨吧。」
人命已去,希望恩怨不見,如果真有來生,但願連錚能活得不要這般辛苦,一生連愛情的滋味都不太明了。
有風吹過,姜淮的髮絲從後方拂過我的臉頰,他的聲音很安靜,「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