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雨中慚愧
2024-11-08 04:15:20
作者: 懸崖上的百合
若桐躺在床上,本就沒有睡意,沒想到突然聽見敖睿的聲音。一瞬間,她意興闌珊的心情,此刻全部都聚精會神地聆聽著窗口下的動靜。
她沒有記錯,今天是敖仲明正式入獄的日子。
她輕輕地爬下床,偷偷地拉開一處小窗簾,小心翼翼地朝窗口下看去。只見敖睿赤身站在雨中,昏暗的光線照在他身上,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卻發現他的全身已被雨水淋透。
現在是暮春,多雨的季節,而且寒意很強,他站在那裡,不怕自己生病嗎?一念及此,若桐的心陣陣刺痛,卻又沒有勇氣拉開窗簾面對他,只能偷偷地躲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裡。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說出那番話的,但那番話只是我為了氣我父親才說的……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就算是讓我死,我也不會說出那番話的。」
他的聲音,就像那些砸在他身上的冰冷雨水一樣,清晰而蒼涼。
若桐能夠想像得到他英俊的臉孔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是什麼表情。他堂堂一個國際大企業的總裁,竟然為了求得她的原諒,不惜放下自尊做出這種事?
雖然他對她的妥協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以往只是令她感動,但這一次,卻是令她心痛!
蘇暮雨前些天勸告她的話言猶在耳:「若桐,那段錄音也許是個誤會。你知道你動手術的時候敖睿哭得有多傷心嗎?我敢保證,就算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看見他哭泣的樣子,也一定會心酸!當聽說孩子已經流產的時候,他比任何人都要激動憤怒,他說要長盛整個醫院的人跟著陪葬。你被送回病房麻醉藥沒過之前,他坐在床邊寸步不離地守著你,就是希望你醒來後第一個能看到的人就是他,這說明他在你出事的時候沒能陪伴在你身邊而內疚。如果他只是把你當成一個復仇的工具,他有必要這麼緊張你和孩子嗎?而且你想一下啊,如果他真的要報復敖仲明,可以娶過往的任何一個情婦回家,為什麼偏偏選你呢?你覺得一個男人如果瞧不起一個女人,他會讓那個女人懷上他的孩子嗎?我覺得這是不太可能的事。就算在你還是情婦的時候,他曾經利用過你,但當你摘下面具之後呢,你敢保證他完全不會對你動心嗎?我覺得你如果真的愛他,就應該信任他,就算不相信他,也應該先聽聽他是怎麼解釋的。」
如果敖睿真的只是把她當成復仇工具,那麼現在,敖仲明已經入獄,已經被判處為終生無期徒刑,那麼他,為什麼還要求得她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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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到自己無心之下說出的話,竟然會讓我們的孩子流產,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敖睿的身上全是冰冷的雨水,寒意讓他的身體禁不住地輕顫。「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的,我真的恨不得一槍打死我自己……」如果可以,他希望代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
龍青山和江竹芳也坐在床頭靜靜地聆聽敖睿的告白。
江竹芳臉上綻開一抹艷麗的笑容,對丈夫討好道:「青山,我看敖睿挺喜歡那丫頭的,不如你勸若桐原諒他。」放棄敖睿,對他們龍家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相反,如果巴結敖睿,他們龍家人一輩子都能穿金戴銀,多好!
龍青山不悅地怒斥道:「滾一邊去。」
江竹芳朝丈夫不滿地翻了一個白眼。「你氣什麼呀,你不要忘記當初把若桐嫁給敖睿的人是你。」
「我讓你閉嘴。」龍青山不耐煩地責罵她。
江竹芳小心翼翼地看著丈夫,問:「那你真不打算讓敖睿進來了?淋壞了人家的尊貴金軀,你賠得起嗎?」
龍青山徹底被惹怒了。「我讓你閉嘴,聽到沒有!」又不是他讓敖睿淋雨的,敖睿淋壞了就淋壞了,關他什麼事?
江竹芳這邊悻悻地閉上嘴,那邊敖睿的聲音再度響起。
「若桐,我真的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你下來見見我!」他哀求著她,雖然聲音因為寒冷而輕顫,但仍然那麼柔軟,柔軟得令人心軟。
兩行清淚悄悄地滑落若桐的臉頰。如果打他罵他能挽回她的孩子,她一定不會客氣的!
她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床榻間,維持著像貓兒一樣的姿勢把自己的身體蜷縮在被子裡,即使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但她仍然覺得好冷、好冷!
以前她拒絕和任何人睡在一張床上,但自從認識敖睿以來,她幾乎每天晚上都跟他同床共枕,她已經習慣了他的體溫,習慣了他的擁抱……
不是她不想給他機會,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只要看見他,她就會想起那日被溫婉可惡毒推下樓的情景。
那種骨肉分離的痛苦,點點滴滴,將會成為她今生最心痛的記憶!
久久得不到回應,敖睿沒有再開口。唯一不變的是,他依然站在雨中,無動於衷地承受著雨水和寒意的侵襲。
若桐的性格他不是不了解,如若她不願意下來見自己,哪怕他喊破喉嚨都沒有用。所以,他靜候在原地,等待著她自願下樓見自己。
樓下突然沒有了動靜,若桐以為他走了,於是又輕手輕腳地爬下床,偷偷地躲在窗簾後往下看。一雙瞳眸本是亮如辰星,卻帶著焦急的晦澀。
當看到敖睿原地不動地站在那裡時,她的心痛得皺成一團。但另一面又是矛盾,一種她不想見他的矛盾。
掙扎片刻後,她又鑽回自己的被窩中。
儘管房間裡漆黑一片,依然掩飾不了她枕頭上被淚水浸濕的痕跡!她越想遺忘敖睿的存在,他卻越發鮮明地折磨她……
若桐一次又一次地起身去凝望那道僵硬不動的身影,每一次凝望,她的心就越發地疼痛,直到痛到滴血,直到痛到她再也無法面對他的堅持……
下樓的時候,她不曾發現自己的手心早已沁滿冷汗,她也不曾發現自己的腳步是多麼地凌亂而急促,甚至,她差點就在樓梯上摔倒,重演那日被溫婉可推下樓的情景……
當她打開門,撐著雨傘站在大門的時候,敖睿的視線也放在了她的身上。那把橙黃色的雨傘,那站在燈光下像水晶一樣明亮通透的人兒,令他因為長時間得不到回應而癱瘓的知覺,瞬間復活過來了。
即使天色非昏暗,但若桐仍然能夠看見敖睿那張被雨水浸濕的臉,朝她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她不曾在他的臉上,看到過如此眩目耀眼的笑容。那樣的笑容,如同黑暗中突然闖進來的一道陽光,瞬間讓她有一種暈眩的感覺。
敖睿在雨中,大步朝她奔過去。他踩過的地方,濺起萬千lang花!
他顧不得自身濕透,激動地,緊緊地將她抱住。「若桐,我該死,我不該說出那番話的,你打我,你罵我!只要你能原諒我,你想怎麼對我都行!」
然而,若桐感到他的身體不是冷,而是熱,一種高於正常體溫的熱。她心一驚,他在這裡淋了兩三個小時的雨,也許早已發燒了。
她伸手試探性地觸他的額頭,果然發現他的額頭燙得不可思議。「你發燒了?」她的臉上全是焦急的神色。
敖睿置若罔聞。「若桐,我不會跟你離婚的,」他哀求著她:「留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
那一瞬間,若桐心底的某塊冰山融化了。淚水自她的眼窩深處滑落。她很想原諒他,但心底的那個陰影卻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掙扎片刻後,她輕聲對他說:「你發燒了,先跟我上去給醫生看看。」她的話剛說完,她就感受到敖睿高大的身軀沉沉地靠在她的肩上,她因為負荷不了他的重量,嬌小的身子差點跌下去。「喂,你醒一醒,醒一醒。」
敖睿閉著雙眼,模糊不清地發著囈語。「留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
然後,若桐喊來父親和高奕澤為她請回來的醫生一起抬著敖睿上樓。
「龍小姐,他燒到41度。」醫生拿著剛剛從敖睿腋下抽出的體溫計,頗為擔憂地看著若桐。
41度?他竟然燒得這麼厲害都不肯離去?愧疚和心痛,瞬間如潮水一樣將若桐淹沒。
他打著藥水,穿著龍青山的睡衣躺在她的床上,往日那張英氣逼人的臉孔此時蒼白得像一張白紙。他的臉因為高溫的不適而皺成一團,他眼皮下的眼球不安地滾動,似有黑色陰影。
他斷斷續續,呢喃地發出模糊的呼喚。「若桐,對不起,留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她一刻也沒有睡,守在床邊徹夜地照顧他。
天亮後,小雨還沒有停,天色也略顯昏暗。當敖睿緩緩睜開雙眼的時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床邊沉睡的她。
她的黑眼圈很重,看得出來,她非常疲憊。長睫毛覆蓋下的陰影,令他心頭一縮,大手情不自禁地撫摸著她蒼白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