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自作多情

  當若桐回到浦東的別墅時，她著實吃了一驚。她看到一位老人站在門口，其身後還有一個穿著黑色衣服比較年輕的男人，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

  老人耳鬢的頭髮有些花白，濃密的眉毛向額頭兩邊生長，看起來威嚴而且霸氣十足。臉部皺紋雖多，但依然氣色紅潤。他穿著整齊的西裝和一塵不染的皮鞋，看得出來應該是有錢人。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那雙眼睛所散發出來的寒冷光芒，令若桐有種不寒而粟的感覺。

  他們是什麼人呢？在等她嗎？為何用這種眼神打量她？

  最先朝她開口的是老人：「你就是夢露？」渾厚的噪音聽起來鄙夷而且不屑。

  若桐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這兩個人真的是來找她的？她好像不認識這兩個人啊。

  「我們談一談。」老人率先走向她，身後的男人尾隨其後。

  

  若桐頓時感到一種壓迫感。「請問，您是什麼人？您為什麼要找我？」她才不會無緣無故跟一個陌生人走。

  老人走到她面前，眼神鄙夷地看著她，然後清了清嗓子，道：「我是敖氏集團的總裁，也就是敖睿的父親。」

  什麼？這個人就是敖睿的父親？若桐的表情呆滯，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敖仲明。難道真的像敖睿所說的那樣，他是個比溫家母女更難纏的角色？光是他那高高在上的威嚴和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神，就讓她怯懦得想逃了。

  「我有話要對你說，我們走。」敖仲明的口吻強硬得不容若桐拒絕。在他眼裡，那個女人沒有開口拒絕他的權利。

  若桐的心六神無主，不知道應不應該答應敖仲明的要求。

  「走。」敖仲明又提醒了一下她，語氣和態度仍然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看來，她要硬著頭皮上了。若桐不得不認命。

  跟在敖仲明身後的那個男人原來是敖仲明的司機，若桐與敖仲明坐在後排的位置上，氣氛非常尷尬。敖仲明始終不曾看一眼若桐，更不曾與她主動說一句話，漠視的程度仿佛當她不存在。

  若桐不敢看他，更不敢開口與他說話。他與朱素蓉完全不同，朱素蓉熱情大方，而他則高高在上，對她充滿了鄙夷。

  在餐廳里，當若桐與敖仲明面對面坐下來的時候，若桐心裡的壓迫和緊張感更顯沉重。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出來嗎？」敖仲明看著若桐，語氣並不友善。

  若桐對他侷促一笑。「請您明示。」

  事實上，她多少也猜到幾分，因為敖睿曾經跟她說過，要利用她去對付希望他娶溫婉可的長輩。她想，敖仲明一定是來警告她，叫她不要做那些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白日夢的。

  敖睿也曾經教導過她如何應付敖仲明，敖睿要她對敖仲明說：她什麼都可以不要，但只要他。

  敖睿是想讓她表現出她「不要臉」的那一面，她越「不要臉」，對敖睿的幫助越大。

  若桐暗自思量了一番，決定順從敖睿的意思。

  她問自己，順從敖睿的意思，真的只是單純地想幫他嗎？難道，你一點私心都沒有嗎？正如敖睿昨晚所問的一樣，你對他，難道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嗎？

  她的腦子好亂，她沒有答案，她只是感到一種沉甸甸的難過。

  「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敖仲明盯著若桐，語氣仍然冰冷。

  他也根本不想lang費時間和這個女人周旋，光是看著她那張濃妝艷抹，打扮得像個妓女一樣的臉，他就覺得厭惡。他真的難以理解，素蓉和阿睿怎麼會喜歡她這樣的女人。

  「您請說。」若桐淡淡地扯了扯嘴角。

  「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手段讓阿睿迷上你，但是我告訴你，我們阿睿將來的妻子是婉可。你也見過婉可的，她是大家閨秀，而且又是阿睿的青梅竹馬，和我們敖家門當戶對。她是最適合做阿睿妻子的人。所以，就算阿睿迷上你，我也不可能會讓你進敖家的大門，你若識相的話，就快點離開阿睿。你應該明白，這樣耗下去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我倒是想奉勸你，與其守著一個沒有希望的男人，倒不如趁早另覓願意娶你的對象。」敖仲明毫不避諱地把話挑明。

  他最瞧不起像她這樣的女人，出身背景不但沒有任何光彩之處，而且一點涵養都沒有。如果讓她這種女人嫁入敖家，什麼臉都被她丟盡了。

  聽到這番話，若桐的自尊多少有一點受傷。敖仲明根本就不記得他的兒子和另一個女人有婚約的事實。

  即使她是龍若桐的身份，敖仲明也不見得會喜歡她？她以假夢露的身份接近敖睿，作了這麼多努力，突然間全部都成了笑話。

  她應該何去何從？

  「敖總裁，這些話，您為什麼不對阿睿說呢？」若桐平靜地反問敖仲明。

  「阿睿會迷上你，是因為他鬼迷心竅，所以他聽不進我說的任何一句話。既然你都是做情婦的，那你跟哪一個男人有什麼不一樣，只要他有錢，只要他供得起你的生活。你為什麼非要纏著我們阿睿不放？我們阿睿還有大好前途，怎麼可以被你毀了？」敖仲明自私地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若桐身上。

  瞧這如雷貫耳，大名鼎鼎的敖仲明，居然真的相信自己那冷漠無情的兒子會戀上一個情婦。難道閱人無數的他，真的完全看不出來這只是兒子在自導自演的好戲嗎？

  好，就算敖仲明看不穿兒子的戲碼，但在親自面試她，發現她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之後，為何還會如此篤定自己的兒子會鍾情如她這般沒有禮貌，出言不遜，還劣跡斑斑的女人？

  「敖總裁，您說得對，我跟任何一個男人都一樣，只要他有錢。既然您的兒子捨不得拋棄我，那我為何還要離開他？」若桐平靜的語調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有眸子中那偶爾掠過的傷感，證明了她的脆弱。

  「你……」敖仲明的眼睛突然瞪大，憤怒地看著若桐。這個女人真是太沒有教養了，居然在他面前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你以為，你得到阿睿的心，就可以嫁進敖家當少奶奶嗎？我告訴你，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活著，你休想踏進敖家的大門一步。」

  若桐的眸子籠上一層憂鬱的色彩，但很快，她就笑開了艷容，勇敢地面對敖仲明。「敖總裁，您應該知道這些話對我來說是沒有任何作用的，真正起決定性作用的人是您的兒子，而不是我。」

  敖仲明現在終於明白，這個女人果真不簡單，她雖然身為情婦，卻像玫瑰一樣，渾身都是刺，不是好惹的對象。看來，他不得不用另一套可行的辦法了，於是，他從西裝口袋裡取出支票，放在桌面上，冷漠著聲音道：「說，你要多少錢才會離開阿睿？」

  果然，敖睿沒有預料錯，敖仲明會選擇用錢打發她。錢真的是萬能的嗎？他們敖家的財富富可敵國，如果錢真的無所不能，那敖仲明今天還用如此苦惱嗎？若桐緊抿著嘴角不言不語，面無表情地看著桌面上的那張空白支票。

  「在合理的範圍之內，我可以滿足你。」敖仲明又補充了一句。

  「敖總裁，您真的以為，您用錢買下的，只是我嗎？」若桐冷淡地反問，即使知道自己對嫁進敖家已經沒戲，但她仍然不願意放下自己的驕傲。

  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一個人，那若桐一定在敖仲明的眼神射殺下死過千百回了。她知道，敖仲明認定她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因為她只是一個被男人用錢收買的女人。

  若桐又繼續往下說：「我只是處於被動的那一方，我沒有辦法操控阿睿的意志，他要娶我那最好不過，如若要拋棄我，那我即使傾盡全力，也不能扭轉局面。您是阿睿的父親，您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不是嗎？所以，您要買下的人不是我，而是您的兒子。如果您認為您用支票可以買得起自己的兒子，那今天又何必親自出面多此一舉要將我打發呢？

  「你……」敖仲明鐵孔發青，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想他堂堂大名鼎鼎在商場中身經百戰的敖仲明，居然會在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身上敗下陣將來，這要傳出去，他以後怎麼做人？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若桐向他作別：「敖總裁，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

  隨後，她在敖仲明如同野狼一樣冷戾的目光下，從容地離開餐廳。

  從餐廳里出來後，若桐的虛偽和冷漠全部摘下，只剩下一顆真實，脆弱不堪的心。

  從做敖睿情婦到現在這麼久，她還是覺得自己第一次被傷得這麼體無完膚。以前即使有於秀荷，鄧穎，溫婉可，李河靜這幾個瘋狂的女人對她又打又罵，她還從未覺得自己的心像現在這般難過同。

  今天早上起床還像個愛情中的小女人一樣陷入甜蜜的幸福中。沒想到短短一天時間不到，她所有自以為是的幸福都因為一個老人的偏執和執拗而破滅。

  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