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代價

  臨近春節前，湖嶺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冬雨，雨雖不大，可天才微微亮的時候也將整個湖嶺籠罩在了煙雨迷濛當中，各色久違的雨衣和雨傘再一次組成了一片五顏六色的海洋，出現在湖嶺的大街小巷，倘若不是那陰冷刺骨的寒風，或許還會讓人恍然覺得是到了春天。

  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行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卻突然覺得今天路上多了許多穿著制式雨衣的警察、城管和環衛工人，這些人如臨大敵的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著，垃圾剛一出現，就被人清掃一空。

  見到這種情景，許多市民不由都紛紛猜測是不是又有大人物要來湖嶺了，因為這種情景往往都是在大人物要來湖嶺視察工作之前才會出現的，雖然中央三令五申不能擾民、不能警車開道、不能搞交通管制，可往往規定是規定，下面該怎樣做還是怎樣做。

  上午十點，省委副書記董慧明乘坐的專車下了高速路口，早就迎候在那裡的樂安民等湖嶺四大班子成員立刻就前呼後擁的迎了上去。

  董慧明年近六旬，不過頭髮卻像是染過，看不見一絲白髮，穿著一身看似普通的中山裝，風緊扣扣得嚴嚴實實，或許是久居高位的緣故，他的目光很是犀利，似乎只是微微掃視過來，就能讓你心驚肉跳，情不自禁的就矮了半截腰。

  董慧明並沒有在路口多作停留，只是象徵性的和眾人握了握手之後，將樂安民單獨喊上了自己的車上，雖然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不過這態度無疑卻向湖嶺的諸人傳遞了一個信號。

  上午例行參觀了兩個參觀點之後，董慧明等人就在湖嶺市的安排下統一在市委一招就餐，整個就餐過程中董慧明臉上一直都掛著淡淡的笑容，不時還和樂安民交換著什麼意見，而對於趙明德和其他人，他就沒那麼熱情了，即便說什麼，都是嗯嗯哼哼的幾句，應付之意非常明顯，搞得趙明德和其他人都大為尷尬。

  因為下午還有安排，所以飯桌上並沒有上酒，沒有酒的宴會，哪怕菜品再豐盛，結束也快，只是四十多分鐘，眾人就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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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民，跟我到房間裡坐一坐，」董慧明放下筷子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毫不避諱的對樂安民說道。

  雖然每個人都很清楚，董慧明此行來湖嶺，就是為樂安民撐腰助陣的，可見董慧明表現得如此**裸，還是令許多人吃味不已，尤其是趙明德，臉色極為不好看。

  樂安民屁顛屁顛的緊跟在董慧明身後，心裡也是得意洋洋的，他當然知道董慧明這麼做，就是要給自己營造一個極受重視的樣子，而有了董慧明強有力的支持，對於他日後的工作也是大有裨益，至少說，誰想要搗亂，都不得不好生掂量一番。

  走進早就安排好的休息室，工作人員早就將水果和茶點準備好了，等秘書和其他工作人員退出房間之後，董慧明就親切的笑著對樂安民說道：「安民啊，近期工作不大好做吧，」

  一句話說得差點讓樂安民落下淚來，回想起自己到湖嶺擔任市委書記以來，看上去是大權在握、風光無限，可實際上卻是內憂外患、舉步維艱，甚至被姜雲輝拿捏到痛腳，差點就被打入萬丈深淵永世難以翻身。

  不過這些當然不能和領導說，否則只能顯得自己無能，就強笑著說道：「還好，有了領導的支持，我相信即便有些跳樑小丑，也翻不起什麼大風浪來，」

  「有信心是好，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了，」董慧明喝了一口說，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湖嶺我是知道的，派系林立，關係錯綜複雜，別說是你了，就算是我來當這個市委書記，有些關係也不見得就理得順，但無論如何你也要記住，你這個市委書記是省委任命的，是湖嶺名正言順的一把手，」

  樂安民聞言眼前不由一亮，心就怦怦亂跳起來，董慧明這話看起來像是廢話，可實際上卻是暗示他，他的位子既然是省委任命的，那麼他的一言一行就代表著省委的意思，誰反對他就是反對省委。

  而有了董慧明的授意，那他自然就更有底氣了，興奮的說道：「還請領導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領導和省委的期望，卯足幹勁兒，將省委的意圖落實到位，絕不給您丟人，」

  董慧明微微點頭，又說道：「那就好，安民啊，你就放開膽子大膽去做，一切都有我和省委作後盾呢，」

  見董慧明信心滿滿的樣子，甚至將自己放在了省委的前面，莫非……樂安民心中一動，不由就試探的問道：「領導，你這是要高升了吧，」

  「哈哈，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董慧明笑呵呵的說道，不過臉上的得意之情卻是溢於言表。

  樂安民就欣喜若狂，連忙道：「那我就先恭喜領導了，」

  他很清楚，對於董慧明來說，倘若不是十拿九穩，是絕不會漏這樣的口風，而董慧明現在已經是省委副書記了，他如果要升遷，一般來說只有三種情況：一是上調中央部委、二就是調其他省任職、三就是本省內升遷，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顯然應該是第三種，省長已經定下來是楊衛國了，那剩下的也就只有省委書記一職。

  雖然沒有聽說白瑋軍會被調走，但毫無疑問，董慧明一旦坐上了省委書記的寶座，對他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好事，到時候，還怕那些見風使舵的牆頭草些不乖乖投到自己門下。

  董慧明擺擺手，正色說道：「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出去之後千萬別大肆宣揚，要知道事情一天沒有定下來，一天都或許會有變動，何郢華可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一聽提及何郢華，樂安民心頭不由就是一緊，連連點頭應道，這事的前因後果他是最清楚不過了，表面上看起來或許只是上層政治鬥爭的產物，可實際上，何郢華兵敗麥城的關鍵，和湖嶺以及姜雲輝不無關係，不想領導重蹈何郢華的覆轍，那再怎麼謹小慎微都不為過。

  這時又聽董慧明說道：「我這次之所以來湖嶺，除了來給你助陣之外，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上面有意向在湖嶺修建聚乙烯化工廠的事，你應該聽說了吧，」

  「聚乙烯化工廠，」樂安民的腦袋就嗡了一下，頓時就有些懵了。

  這件事他當然有所耳聞，趙劼昨天晚上還專門去了他家吹過風，政績他當然想要，可對於這種鬧得沸沸揚揚的事卻也有所顧忌，一個處理不好，就很容易被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

  因此，樂安民並沒有表態，不曾想董慧明會提及此事。

  「不錯，這可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很多地方都在搶奪這個項目，你可要好好把握住，一旦這個項目落戶湖嶺，國家的許多政策都會朝這裡進行傾斜，而高達七百億的投資，也能極大的拉動湖嶺的經濟發展，」

  「可，可是……」樂安民猶豫了一下，還是支支吾吾道：「這個項目污染太大，我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董慧明似乎沒有想到樂安民居然會和自己唱反調，臉色頓時就有些不悅了，隨即冷聲道：「什麼污染不污染的，你有什麼科學依據，就連專家都出來闢謠了，你堂堂市委書記，怎麼能相信這些沒有科學依據的東西，難道陳總理還會害大家，」

  樂安民頓時就啞口無言了，說聚乙烯化工廠污染，那也只是大家都這麼說罷了，誰又拿得出什麼權威部門的證明，同時，就算就給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陳總理的不是。

  董慧明又語重心長的說道：「安民啊，你是市委書記，看問題目光一定要長遠，不能人云亦云、鼠目寸光，我給你說啊，這可是件大好事，你們儘快將方案報上來，這對你今後的發展可是大有裨益，可別讓別的地方搶走了，你才捶胸頓足的後悔莫及，」

  樂安民心頭有些糾結，不過還是點頭應下，老領導要做的事情，哪怕他心裡再不願意，又哪敢杵悖，再說了，正如董慧明所說的那樣，這件事一旦辦好了，也可以在他的仕途生涯中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到時候誰還管他污染不污染的。

  「對了，姜雲輝呢，怎麼今天都沒有見到他，」董慧明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間問道。

  「他有事去首都了，」

  「那正好，」董慧明說道：「所有市委常委里我就擔心他會搗亂，你正好趁他不在湖嶺的時間把這個事情給辦了，免得到時候生出什麼枝節變故來，」

  這也正是樂安民所擔心的，以他對姜雲輝的了解，當然知道姜雲輝是絕對不會同意這個提案和項目的，如果他在，這事還真有些不大好辦，一旦姜雲輝在常委會上發飆，恐怕就連他這個市委書記也會搞得顏面大失。

  「行了，你去吧，」交代完這一切之後，董慧明就顯得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有氣無力的說道。

  看起來省委書記的位子是十拿九穩了，可沒有人知道他在暗中出了多大的力，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其中之一就是要促成這個聚乙烯化工廠項目落戶湖嶺，而即將要上任的省長楊衛國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要想不驟然生變，就必須在楊衛國到任之前將一切落實下來，這樣的話，哪怕楊衛國來了反對也於事無補。

  樂安民走出董慧明的辦公室，腳步沒有以往的輕盈，反倒是像灌了鉛似的有些沉重，甚至就連要董慧明支持他人事調整和變動的事情，都給忘到了腦後，

  <h3>作者有話說</h3>

  小年夜了，提前恭祝大家春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