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進京（1）

  按理說，像這種「跑部前進」的活兒，沒一定級別的人，是根本連邊兒都沾不上的。楊衛國之所以去，除了他市委書記的身份之外，以前在部委里任過職，這才是根本的重點。要不然，一個地級市的市委書記，充其量也不過只是正廳級，放在高官雲集的首都，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但一個小鄉長也去首都，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他去了又能幹得了什麼？部委的那些幹部可說是目空一切，眼高過頂的，有些掌控實權的，就算是省市一級的封疆大吏也不一定放在眼裡，何況還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鄉長？

  不過人既然是楊衛國要帶去的，別人儘管心存疑慮，卻也不好宣之於口，充其量在頭鄙夷一番。直到有人說起，林辰暮曾經擔任過楊衛國的秘書，這下子幾乎所有人就都露出了豁然開朗的表情。在他們看來，楊衛國無非是想帶一個幫閒跑腿的罷了。別人畢竟也是一個地級市的一把手，擺點譜也是應該的。至於為什麼不帶現在的秘書，或許是覺得林辰暮用得更順手一些。

  而林辰暮也對於這些所謂的省里領導沒什麼好印象，個個趾高氣揚的，就好像生恐別人不知道他們是省里的幹部一般，說話的語氣和態度，更是倨傲地讓人受不了。

  看了一會兒，林辰暮終於弄明白了，原來是那名計委的梁處長向空姐要一杯咖啡，空姐忙亂之餘，卻搞錯了，給他送來一杯礦泉水。就這點小事情，說清楚重新換來就行了，不過這名梁處長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還是在單位頤指氣使慣了，卻是不依不饒的，連聲指責，話也說得極為尖酸刻薄，一點也沒有容人的肚量。林辰暮清楚地看到，那名空姐眼裡盈滿了委屈的淚水，卻仍然強笑著連聲向對方道歉，而周圍不少乘客也皺起了眉頭。

  他有些看不過去了，便起身大聲招呼道：「這位小姐，麻煩給我來杯礦泉水。」

  這名空姐聞言，愣了一下，旋即又露出了歡悅的笑容來，向林辰暮甜甜地回來一句：「好的，先生，請您稍等。」說罷她又對有些驚愕的梁處長客氣而又禮貌地說道：「這位先生，我為我工作上的失誤向您道歉，咖啡很快會給您送過來，請您稍等片刻。」然後便如釋重負地端著礦泉水，裊裊朝林辰暮這邊走來，其訓練精良的優雅儀態讓林辰暮都不禁側目。

  計委的梁處長見有人攪局，也不由轉過頭來狠狠地瞪了林辰暮一眼，臉色陰沉，剛想說什麼，卻聽不遠處的葉副秘書長咳嗽了一聲。他嚇了一跳，忙轉過頭來，剛好和葉副秘書長那略帶不滿的目光碰了個正著，這才心頭一驚，沒好氣地坐了下來，心頭對林辰暮卻是充滿了怨恨。

  空姐微微彎腰，將水杯遞給林辰暮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她當然也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在替自己解圍。

  此刻林辰暮才注意到，這名空姐穿著藏紅色的小立領空姐制服套裙，扎著一條俏麗的藍紅相間的彩色小絲巾，黑絲襪美腿和黑色墜花高跟鞋，顯得她既時尚而又性感媚惑，一路走來，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性帶有侵略性的火辣目光。林辰暮就有些納悶了，按理說，像這樣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女，是男人都會生出愛憐之意來，怎麼這個梁處長，卻不懂得憐香惜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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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士看著自己發呆，空姐似乎也習慣了，不過令她有些愕然的是，她在這名男士眼中，找不到那種充滿了占有欲，恨不得把自己一口吞到肚子裡去的目光。他的目光清澈見底，卻又似乎散播著一種陽光和溫暖的氣息，讓人感覺很是親切。

  空姐覺得自己的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發燙，心頭也有些發慌。她咬了咬櫻唇，強作鎮定地再次說道：「先生，你的水！」不過聲音，卻多少有些不自然。

  林辰暮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空姐一笑，接過那杯礦泉水，目光再次回到了舷窗外。

  空姐心中輕舒了一口氣，可心頭卻覺得堵得慌一般，似乎有一種難以言表的複雜情緒，一雙美眸輕橫了林辰暮一眼，又轉身回去給梁處長倒咖啡去了。這次梁處長倒沒在說什麼，不過那臉色陰沉得都快要擰出水了。

  空姐離開後，一旁的楊衛國看看一眼她婀娜多姿的背影，便又輕聲打趣道：「呵呵，你是不是英雄救美都成習慣了？」

  林辰暮臉不由一紅，剛想辯解點什麼，卻又聽楊衛國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也無可厚非，不過在感情上面，你還是要自己把控，千萬別出什麼岔子。要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從古自今，多少英雄豪傑都在這上面栽了跟斗。」

  林辰暮微微一怔，卻又點了點頭。

  他知道，定是官塘鄉的一些流言蜚語傳到了楊衛國的耳朵里，他是借現在這件事情來敲打自己。自己一個基層幹部，面臨著各種各樣的誘惑，一旦把持不住，大好前程就毀於一旦了。古今中外，絕大多數落馬的官員，都因為財或是色。尤其自己尚未結婚，更是容易讓別人在這上面大做文章。

  楊衛國向來和林辰暮說話，都是點到即止，見他有所警覺了，也就不再說下去，而是闔起眼睛，閉目養神了。而林辰暮心底，卻像是燒開了的水，沸騰了起來。紛紛擾擾的念頭全都涌了出來，搞得他心潮起伏，再也難以平靜。

  合陽至首都，直線距離也超過兩千公里，飛機安全降落在首都機場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了，機場裡燈光璀璨，流彩的燈籠交相輝映，煞是漂亮，將整個首都機場裝飾得夢幻般絢麗，比較之下，天上的那輪玉盤反倒暗淡無光。

  林辰暮提著行李跟在楊衛國後面走出機艙的時候，那名漂亮的空姐正俏然站在艙門口歡送乘客。當林辰暮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空姐臉上微微一紅，除了正常的「請您走好，歡迎下次光臨」的話語外，又悄悄塞給林辰暮一張小卡片，口中還低聲說道：「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林辰暮也不是第一次坐飛機，可這種事情卻是第一次碰到，頓時有些愕然地看著這名空姐。空姐對著他甜甜一笑，性感而可愛的微翹長睫毛就眨了眨，流出的嫵媚神態令人心跳加速，林辰暮心中就是一陣火熱，想說點什麼，可見前面的楊衛國都已經走下梯子了，而後面又擁堵了其他乘客，便又對空姐點了點頭，快步跟了上去。

  從通道出來後，華川省駐京辦的工作人員，已經早就等在那裡了。

  「楊書記，一起走吧？」葉副秘書長善意地發出了邀請。

  「不了。」楊衛國看著迎上來的東屏市駐京辦的工作人員，笑著對葉副秘書長說道：「我們東屏的工作人員也來了，總不能讓他們白跑一趟吧。」

  「那好。」葉副秘書長看了看表，說道：「那我們明天見。」說罷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下，坐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小巴上，緩緩駛離了這裡。車子還出去好遠，隔著那茶色玻璃，林辰暮卻始終覺得，有一股凌厲的目光，在盯著著自己。

  「楊書記好，林鄉長好。一路辛苦了吧？」葉副秘書長一行離開後，一個胖乎乎、滿面油光的中年男子就笑著迎了上來。

  林辰暮認得此人是東屏市駐京辦的主任史立軍，整個臉看起來就像是充了氣的球一般，再加上那滿臉的笑容，顯得很有幾分滑稽。不過別看他相貌如此，卻是一個善舞長袖之人，這些年來，將整個東屏駐京辦搞得是有聲有色，前後幾任領導對他都是讚不絕口。而楊衛國上任後，也暫時沒有換人的考慮，畢竟要另外找一個人來重新負責駐京辦的工作，或許許多建立起來的關係網絡和好不容易打開的局面都會全部坍塌，一切需要重新開始。這種事情，可不是楊衛國樂意見到的。

  「呵呵，辛苦史主任了。」楊衛國面上露出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伸出手來和對方握了握。

  「不辛苦，不辛苦。」史立軍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燦爛了，仿佛連骨頭都軟了幾分，完全不顧身後還跟著一個駐京辦的工作人員，搶著就伸手就來拿楊衛國和林辰暮放在地方的行李，那股敏捷勁兒，和他那胖碩的身材完全不搭調。

  林辰暮爭不過他，行李已經讓史立軍拿走了，旁邊本有工作人員想接過去，卻被他瞪了一眼，只能怏怏躲一邊去了。

  東屏市駐京辦來的，是一輛嶄新的皇冠，看樣子新購置不久。

  將行李都放在後備箱裡後，史立軍拿出一塊兒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汗珠。楊衛國和林辰暮的行李都不多，出口距離車子所在的地方也沒幾步路，可他卻搞得是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