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只除了一隻福袋

  皇帝要見她，大長公主也要見她，因為她很有可能才是真正的長寧。

  怪不得，怪不得賀延安會突然那樣問她。

  說不上來是高興還是難過亦或是別的情緒，枝枝輾轉反側，幾乎一整晚都是睜著眼的，起來時眼下青烏一片，她特地用脂粉遮了。

  「枝枝。」

  賀延安掩於袖袍下的手緊緊握住枝枝，擔憂的看她。

  「我沒事，走吧。」

  

  枝枝搖搖頭，打起精神，抬首挺直脊背，一步步邁入宮牆。

  「枝枝。」

  「參見陛下，參見大長公主殿下。」枝枝行跪禮問安。

  「快起來，快起來。」

  蕭流逸放下佛串，忙起身去扶起枝枝。

  從枝枝一進來，她的視線就停留在枝枝身上，久久不能移開，眼眶微紅。

  蕭璟聿扶著姑母，也是一副強忍著激動的模樣。

  枝枝順著蕭流逸的力道起身，沒有堅持要行完全禮。

  「枝枝，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枝枝有些詫異，大長公主這樣的身份，此時說話竟然有些卑微的意味，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不過其實也沒有多意外，當初假長寧出現時，大長公主就十分激動，以為是自己的女兒，眼中的愧疚和愛意讓枝枝一度很羨慕，可也僅僅只是羨慕。

  現在輪到自己了，這感覺有些微妙。

  「回殿下，枝枝一直都過得很好，您不必……」

  不必如此，枝枝的話他們都明白，可情緒是最難控制的。

  要高興，要激動，要難過，要悲傷，全都不由己身。

  輪到自己身為主角，枝枝就一點也從容不起來。

  她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會是大長公主和皇上找尋許久的長寧，所以她沒什麼太大的感觸，只當自己是來走個過場。

  她也希望大長公主能不那麼期待，不然又一次失望，情緒大起大落，該傷身了。

  「陛下。」

  賀延安出聲提醒。

  「姑母，不如還是先請蘭嬤嬤來吧。」

  「好，好，去吧。」

  蕭流逸也看得出來，枝枝有多無措，甚至還有些抗拒，她擦了擦眼淚，平復自己的情緒。

  「是。」蘭嬤嬤和藹的面容出現，她一手牽住枝枝，帶著她去向內殿。

  蘭嬤嬤上了年歲，手上也有了幾道皺紋，不如年輕女子手臂光滑纖美，可是枝枝覺得，這樣的手讓人很有安全感。

  進了內殿，枝枝被蘭嬤嬤伺候著，一件一件除去身上的衣物，緩緩露出光裸的背部。

  蘭嬤嬤一眼就瞧見了枝枝左肩上那隻小小的蝴蝶，她顫著手去觸碰。

  枝枝被她冰涼的手凍了一下，不自覺瑟縮躲開，那隻蝴蝶像是振翅欲飛一般。

  門口傳來珠粒落地的清脆響聲，蘭嬤嬤和枝枝都下意識回頭，大長公主紅著眼站在不遠處，神情怔愣。

  「殿下。」枝枝連忙拉上衣服，以為是自己嚇到了大長公主，她一隻腳才彎下膝蓋，大長公主就跑過來拉住她。

  「別跪，不用跪，你沒有錯，跪什麼？」

  蕭流逸喃喃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殿下？」

  「娘親，」蕭流逸突然說道，枝枝一臉茫然，什麼？

  「叫娘親，我是你的娘親，你是我的女兒啊！」蕭流逸再也克制不住，哭了出來，蘭嬤嬤也不遑多讓。

  「啊？」枝枝是知道自己背上有胎記的，可是就憑這個，就能認定她的身份嗎？

  「殿下，嬤嬤，我覺得我應該不是……」

  「你不願意做我的女兒嗎？」

  「我當然願意，殿下可能不知道，我其實一直很想有家人，可是，我除了這個胎記什麼都沒有，你們真的確定我是長寧郡主嗎？會不會是、弄錯了？」

  她理解大長公主思念了女兒十幾年，可這事不該如此草率。

  之前的假長寧都不僅有胎記，還有信物呢，她就只有胎記，如何確認她的身份？

  蕭流逸被她反問，也茫然起來，她第一眼見到枝枝就覺得十分親切，可就是沒往她是長寧的方向上想，後來出了假長寧。

  現在，她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覺了。

  蘭嬤嬤與她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枝枝，「這、這……」

  「殿下，陛下差人請您到前殿去。」隔著門有道輕柔女聲在說話，言語間恭敬非常。

  殿內寂靜無聲，侍女不敢硬闖，忐忑的喊到，「殿下？」

  蘭嬤嬤先反應過來，「你去回稟皇上，殿下稍後就來。」

  「是。」儘管裡頭看不見，侍女還是隔著門行了一禮才退下。

  「殿下，先去前殿吧，莫讓陛下等久了。」

  「好。」

  枝枝重新穿好衣服，跟在大長公主身後，三人一同回到前殿。

  「這位是？」

  殿中出現了一個陌生男人，樣貌極盡俊美，蕭流逸想了想，以前在京中從未見過。

  可是，今日不是談及枝枝的身世嗎？如何多了一個無關之人在場？

  枝枝也看見了，不過她是眼睛一亮，得到林彥青的眼神，她肉眼可見的放鬆許多。

  「姑母，他叫林彥青。」

  蕭流逸頷首，被蘭嬤嬤攙扶著做到了上位，「聿兒，你若是有要事處理就先去忙吧，我這不急於一時。」

  蕭璟聿一聽就知道大長公主誤會了，連忙解釋，「姑母誤會了，林彥青是枝枝的哥哥，我特意讓賀卿帶進宮來的。」

  「枝枝的哥哥？」

  枝枝找到家人了？她真的不是自己的長寧？

  蕭流逸霎時呆住，好半天才機械性的緩緩點了幾下頭，「原來是這樣啊。」

  還不待蕭流逸難過，林彥青從袖袋中拿出一物，「草民見過大長公主殿下，此物獻給殿下，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小宮女上前接過，轉身交給了蘭嬤嬤，再由蘭嬤嬤擺在大長公主的面前。

  只消一眼，蕭流逸的記憶就被喚醒，眼淚無知無覺的掉了下來。

  「這是、這是……」她抬眼看向林彥青。

  「不錯，這是枝枝的，換句話來說，這是小長寧唯一留住的東西。」

  幼時長寧被拐走，江珧為了萬全，吩咐人摘下了枝枝身上所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只除了一隻福袋。

  而福袋裡頭，裝的便是這隻貓樣子的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