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冬去春來

  1991年12月29日，晚十點。

  最後一場新聞發布會。

  首相村山富市準時走上演說台。

  他面容憔悴，看上去像是一個即將腐朽的雕塑，滿是皺紋的雙手顫顫巍巍，捧著一張白紙，面對鏡頭，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九十度彎腰鞠躬！

  標準的道歉禮儀和態度。

  坐在電視機前的民眾們吃瓜子看戲，對於他們而言，首相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根本接觸不到，難以體會他現在的悲愴心情，無法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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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持他們繼續在電視機前守候下去的動力，只有那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

  「1991年4月8日，鄙人僥倖當選了第八十一任首相，也是自平成時代以來的第六位首相。甫一上台，鄙人就面對著前任首相羽田孜留下的種種問題，那高達3兆円的驚天大案，至今歷歷在目......」

  村山富市說的是當時社會黨與日輪教勾連的往事，這麼一大筆錢，至今不知去向，而身為主犯的日輪教教主麻原彰和羽田孜也在大牢里蹲著，他們已然沒有翻身機會。

  回顧自己的首相生涯，似乎從一開始就伴隨著各種失敗。

  最後這3兆円被轉移給北原神狼信用金庫，有北原蒼介來善後，那時起，北原蒼介就成了日本最大的債務主之一。

  村山富市絮絮叨叨，不像是一個首相在發言，更像是一位瀕死的老人在闡述著過去與對未來的希冀。

  「鄙人今年七十二歲，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其實都難以承受首相這個重任......自泡沫經濟破裂後，國內的動盪始終無法平息。前段時間國民糧倉虧空，現在金融業又面臨著生死危機，身為首相，難辭其咎。」

  村山富市繼續說著，就在大部分人開始打哈欠時，他突然一頓，將眾人的注意力又吸引了過來，隨後陡然提高音量，

  「日前，首相內閣與國會進行多次溝通，鄙人決定於年底，即1991年12月31日辭去首相一職，在職期間，這8個多月的時間，沒能承載諸位的厚望，將國民從水深火熱中......」

  首相又要辭職了！

  這一次，村山富市決定做的十分果斷。

  首相一職，從昭和時期的王者竹下登走向神壇後，就成了一個燙手山芋。

  安竹宮時代後期，竹下登甫一下台，中曾根派的外務大臣宇野宗佑出來收拾殘局，沒多久就因為和藝伎通姦光速下台，之後被河本派的海部俊樹撿了漏。

  海部俊樹雄心壯志，連任兩期，然後倒在了宮澤喜一和北原蒼介的聯手下。

  那個時候，村山富市和很多人還不認識現在叱吒風雲各界的年輕人，一直覺得海部俊樹是輸在六大財團與米國的博弈戰場中，是最後的犧牲品。

  最大贏家宮澤喜一傲然上台，妄想獻祭北原蒼介獲取更大利益，然後被他狠狠按在地上摩擦，最後黯然退出政壇。

  緊接著細川護熙和羽田孜輪流坐莊，但兩人都沒有離開北原蒼介的陰影，甚至還因為得罪了他而被迫拉下馬。

  當羽田孜完蛋時，所有人才意識到，那個一直笑眯眯混跡在商界和金融界的年輕人是怎樣一頭兇猛的惡狼。

  提線木偶一般的村山富市上台時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

  只是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反擊的機會，他怎麼願意錯過？

  他也是曾經活躍在最高層面的人啊，怎麼會甘心被一個年紀小了快五十歲的人牽著鼻子走。

  可惜，可惜，可惜。

  「一切都是我的錯！」

  村山富市以非常尷尬和悲哀的樣子收場。

  甚至到最後，連下台宣言都不是他自己寫的，這些話沒有一句是他的本心。

  心中縱有千萬般不滿，那又能如何呢？

  他選擇幫助竹下登反抗北原蒼介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失敗後的悽慘結局。

  下午，北原蒼介親自來首相府邸找到他，面色平靜的開出一堆條件，沒有容許他拒絕。

  要麼全家死光光，然後劇本繼續按照他的意思走。

  要麼背下所有黑鍋，按照他的意思去走劇本，最後保存村山家的一絲絲血脈。

  欺人太甚！！！

  村山富市捏著稿子的手青筋突起。

  再度鞠躬。

  「在與內閣成員，金融廳長官、財務省大臣以及國會諸多議員商議後，我們決定正式通過此前由北原神狼信用金庫提出的一份申請書。日銀、財務省、金融廳聯合發文批准，首相內閣聯名通過，從明天，也就是1991年12月30日起，北原神狼信用金庫正式改名為北原銀行，成為日本第二十八家大型都市銀行，營業範圍、營業內容不受限制！」

  村山富市一字一句念出身為首相的最後一條政令。

  內容卻不是他擬定的。

  這一條新聞有點炸。

  電視機前昏昏欲睡的無數人一下子醒了過來！

  敏感的上層人群立即意識到，這是交換條件。

  北原系會社不再受到金融體制的限定，以此為條件，北原蒼介出手救市！

  當下的舊盧布風波，恐怕也只有那個男人有資格和能力來挽救了。

  對於民眾而言，這也是非常巨大的變動。

  如果北原神狼只是一家信用金庫，優先級和營業內容與範圍，怎麼都無法和那些大型都市銀行相比。

  即便它經營的那麼完美，非常受民眾喜愛，依舊用起來很不方便。

  可升級成銀行就不一樣了！

  這意味著自此，北原財團也將正式誕生。

  一家擁有自身商事會社和銀行的超大型集團就此生根發芽。

  六大財團無法再阻止他。

  畢竟這一次，誰敢攔他，就要動手去清理當下的爛攤子。

  誰能去？

  三菱、住友、三和，還是富士、勸銀與三井？

  他們本就是風波的最大受害人之一，還要讓他們去做冤大頭抗壓，最後結果說不定就是被其他五家給吃了。

  要渡過危機，自己又要什麼都不做，唯一的方法就是餐桌上再加一個人，給他分食物，然後讓他出力。

  「最後的五分鐘，鄙人邀請了北原行長上台，向廣大國民致詞，他也將擔負起拯救當下日本金融業危局的重任。」

  村山富市黯然退場。

  笑容滿面，身姿挺拔的北原蒼介，昂首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