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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縴手余香

2024-11-01 08:53:02 作者: 鰩汐

  風楚陽心裡越痛,手中的殺招越盛,劍光直逼季連別諾的薄弱處,趁對方心神不穩,誓將其一劍殺死。

  季連別諾驟然怒意大起,目光如炬。一瞬間,不復軟弱之勢,取而代之是一連串大放異彩的劍招,如朵朵山花綻放在綠水山間。

  拜風楚陽所賜,他的孩子沒了。那樣的時刻,他居然沒有陪在唯兒的身邊。唯兒會有多傷痛呢?一想到這個,他幾乎快要窒息,手上劍招精光爆起,將風楚陽逼得連退十幾步。

  他向遠處燕唯兒站的方向望去,像是對她說,又像是對自己的寬慰,臉上是安然甜蜜的表情,聲音很低:「唯兒,你說得對,我們還會再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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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完這句話,劍勢更凌利,在風楚陽身上已留下多處劍傷。

  這句話,燕唯兒聽不到,風楚陽卻聽到了,像是自己刺出的毒劍,轉而刺向了自己。

  一種漫天刺骨的絕望,江山秀麗,大好河山,似乎都引不起他絲毫興趣。只覺得無盡無望的悲哀,陣陣向他襲來。

  他記得那夜借著醉意,跟燕唯兒說了許許多多曾經做過的事,不堪的算計,骯髒的營生,可說和不可說的,統統都一股腦地告訴她。

  她只是傾聽著,偶爾給他倒杯茶醒酒。不是諂媚的迎合,也非像最初對他有很大敵意,她淡淡的微笑,如月光華,和他保持著不卑不亢的距離。

  在她面前,他不是皇子,甚至連一個男子都不是。她留下,只是為了讓他少殺人,為了季連兵馬少一些傷亡。

  然而,如何能苛責她的背叛?她從來就沒有背叛,只是,她的心忠於季連。

  他作為一個擄掠者,竟然渴望她的忠誠。

  比滑稽更滑稽,比悲涼更悲涼。其實,一直都是他在唱獨角戲而已。

  是從什麼時候,他覺得可以奢望有一天,與她朝夕相對,雙宿雙飛?她從來沒給過他任何一點點承諾,哪怕一點暗示都沒有。倒是編了個三年守素的謊言,只不過為了保全清白,以對季連有個完滿的交待。

  她其實一直對他都絕情絕愛啊,為什麼他還要渴望與她同桌吃飯吃一輩子?

  風楚陽滿面風霜,以命博命的姿態,殺向季連別諾。

  兩人此刻斗的是心思,而非劍招,此起彼落。

  查先勇的大軍已到,迅速合圍,整個山頭都站滿了人,搭滿了弓,先前兩邊平衡的勢態,又被迅速打破。

  季連別諾和風楚陽兩人還在交戰,難分難捨。

  「季連別諾,你要是肯認輸,歸順朝廷,我可以饒你不死。」風楚陽的紫袍已被劍多處挑破,但依然能現他別樣光采。他的功夫的確不弱,能與季連別諾至今此起彼落,打成平手。

  季連別諾朗聲笑道:「風楚陽,你已經四面楚歌,何以還敢口出狂言?你用纖雪枝迷惑皇上,不讓他上朝,自以為把持朝政,恐怕是為他人作嫁衣罷了。」

  風楚陽殺意更烈,心潮翻滾,卻是作聲不得。他如何不知季連別諾說的全是實話,風楚雲自上次領兵失利,鋒芒盡斂,一直在府里龜縮不出。

  表面上看,風楚雲還沒從失利的陰影中走出來,其實,玩的不過是風楚陽曾經玩過的把戲,只等機會一來,便會東山再起。

  風楚陽攻打季連的戰略沒錯,並且在某一段時日,本已收到威攝的戰果,只可惜,季連兵馬太過強悍,軍隊的擴充速度令人咋舌。

  如今風楚陽竟是處於無比尷尬的位置,朝廷非議眾多。外敵入侵,義軍再次風起雲湧,處處樹敵,算起來都是風楚陽的責任。

  他如今將大軍壓在山頭,表面上對付季連軍,其實只不過是為了一個女人,甚至,只是為了出他心中的一口惡氣。

  風楚陽明里占盡風頭,實則已是四面楚歌。他心中比任何人清楚,當然也比任何人悲愴。

  多年苦心經營,似乎到頭來,的確是為他人作了嫁衣,但這還不足以讓他心痛到碎,而是燕唯兒從頭到尾都在欺騙他。

  一個被擄掠者,欺騙他,本來就是正大光明的事,但他卻像是遭到最親近的人的背叛。

  因為他從來沒有親近的人,她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他胸內鬱結著巨石般的悲憤,手上施展著最狠辣的招式,刺向季連別諾的胸口。

  季連別諾躲過,不再耐煩與他糾纏,也處處施以殺招。

  營帳區、山頭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鮮血將土地和樹葉仿佛都染紅了,每一陣風吹來都有血腥的味道。

  風楚陽憑著人多的優勢漸漸占了上風,季連別諾卻並不慌張。

  一個紅色小點在空中綻開,季連別諾施展追風腿法,凌空一腳,將風楚陽踢出老遠,漫出一抹悠然的笑容:「風楚陽,我的人到了,你想清楚,是要繼續再戰,還是就此打住?」說完提劍向燕唯兒走去,路經之處,混戰的敵我雙方都自動讓出一條道來,被其傲岸的氣勢所威攝。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宣梧帶領著殺氣騰騰的大軍殺到,馬蹄聲威震山河,一時,山頭正糾纏的雙方都停了下來。

  光聽聲音便知,宣梧大軍的數量和戰鬥力都足以和風楚陽抗衡,只是雙方這樣耗下去,死傷無數,對誰都沒好處,是以季連別諾才問了風楚陽那樣的話。

  風楚陽也朝燕唯兒的方向走去,心如死灰。

  雙方主帥停戰,激戰的將士們也自動停手,就如大家約好的一樣,連阿努都被召回了燕唯兒身邊。山林寂靜,只余宣梧大軍的馬蹄聲破空而來。

  燕唯兒見風楚陽垂頭喪氣,衣衫破損,可是目光卻驀然變得如某天早晨一樣乾淨,澄明,心中有些酸酸的。

  雖然他設計擄了她,但一路上禮遇有加,並沒有過多為難,也沒有如登徒子一般將她占為己有。

  燕唯兒迎上風楚陽孤絕的目光,恢復了白雲漫捲的神態:「風楚陽,我們別打了。」她喊得率性,仿佛只是兩個小朋友打架,喊停就停。

  風楚陽聽見她的喊聲,立時就有退兵的衝動,一如那時,她命令他寫字帖,跟他討價還價,令他所經之處,不得屠城,不得殺害百姓。

  她的話似乎總帶給他某種牽制的壓力,所以她願意留下來,過著隨軍清苦的生活。

  其實她是季連家的當家主母,原本應該奢華。

  風楚陽意興闌珊,榮華,富貴,對她來說,又算得了什麼?錯誤地揣摸了心思,所以得出了錯誤的結論。

  他心神動盪,立時準備撤兵,向跟在身旁的屬下交待一番,屬下點頭,去了。

  宣梧排眾而來,下馬,單腿跪倒在季連別諾面前:「末將來遲,請少……主恕罪。」平時叫慣了少主,似乎又覺得不該叫少主,話語便顯得遲疑。

  季連別諾大步向前,笑著扶起:「不晚,來得剛剛……」

  話語未落,聽得身後一聲驚呼,扭頭一看,一支利箭直直射進茉莉的身體,茉莉往後倒向燕唯兒,秦三公子也立刻奔過來扶住。

  茉莉受傷的位置,正好擋在燕唯兒的心口前,換句話說,這支箭本是射向燕唯兒的,但被茉莉事先發現,情急之下,便用自己的身體擋了這箭。

  燕唯兒驀然抬頭,狠狠瞪向風楚陽,冷聲道:「卑鄙!」她低頭去看茉莉,箭的位置幾乎挨著心臟,而茉莉的臉慘白慘白。

  華翼此時也從遠處急奔而來,顧不得禮儀,從燕唯兒手中接過茉莉抱在懷中。

  茉莉輕輕睜開眼睛,見到華翼,艱難地笑笑:「我終於見到你了。」

  華翼哽咽著點點頭。

  一時間,劍拔弩張。兩方兵馬重新拿好兵器,只等主帥一下令,立時投入新一輪戰鬥。

  燕唯兒眸光帶淚,幾次想忍卻沒忍住,淚如雨下,奪眶而出。想起剛認識茉莉的時候,茉莉還維護著季連別諾,覺得小姐不識好歹,少主對小姐這麼好,為什麼還要逃跑?

  遭擄後,燕唯兒一次一次要求茉莉回去,可是她執拗地一意留下。想起她說,新婚燕爾,卻和華翼訂下盟誓,要一生守護少主和少主夫人。

  燕唯兒驀地伸手將木簪從青絲烏髮里抽出來,山風一起,黑髮飛舞得張狂肆意。她輕輕撫上茉莉越來越慘白的臉龐,含淚深深看著她。

  茉莉搖搖頭,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她知道夫人要做什麼,夫人會什麼,懂什麼,都跟她說過。但她不願意因為自己,剛停戰,又起爭端。

  燕唯兒何嘗不知她的所作所為將會帶來什麼後果,卻無法抑制衝動,要給茉莉報仇。

  她的目光一點一點再次落在風楚陽的臉上,恨意也一點一點聚集起來。

  萬物虛空。只有恨。

  燕唯兒的頭髮被山風吹得凌亂而淒絕美絕,手上握著木簪,對風楚陽流著淚笑道:「我本不想你死,但你為什麼要殺我的茉莉!」

  一支毒針直直向風楚陽射去。

  幾不可見。朝霞閃耀著光輝,毒針在某一刻,也被光輝照耀得發出凌厲的光芒。

  風楚陽來不及躲閃,就那麼定定地望著燕唯兒。他望著她,百感交集。

  她終於下手殺他了。

  他沒躲。

  他竟然,想死在她手裡。山河秀麗,不如她的縴手余香。

  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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