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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刻不容緩

2024-11-01 08:48:40 作者: 鰩汐

  秦家老爺秦岳輝病危,刻不容緩。船立時出發,風雨兼程。

  阿努仍是忠心地守在門口,秦三公子和燕唯兒坐在船艙內,誰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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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三公子滿面愁容,心中記掛老父,他是父親中年得子,甚為喜愛。在家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喜歡遊山玩水,老父便把沉重家業全壓在了大哥身上,而他,從來都是隨心所欲。

  他出來之時,父親不過是偶感風寒,才將近十日功夫,便傳來病危的消息,這讓平日處變不驚的他手足無措,恨不得一下飛到老父身邊陪伴。

  他從腰間取下玉笛,輕輕放至唇邊,思念的曲子在黑夜的江水上悠悠散開,每一個音都拉得長長的,仿似要讓這小調早早傳到父親的耳里。

  時而渾厚的低音如父親的慈祥和寵愛,叮嚀與教誨,時而清澈的高音如兒子調皮搗蛋,無憂無慮,微微的轉音,仿似兒時撒嬌的哭鬧。

  憂思在深夜漸漸散開,籠罩得一船都沉默不語。

  燕唯兒坐在靠窗邊一側,江面上一片漆黑,如她心靈驟然進入的黑洞一樣,沒有光亮,沒有希望。

  她逃出季連家後,第一次見季連別諾,居然是那樣的場景,多麼不堪。她就算跑了出來,卻也還是心心念念那個時而冷酷時而溫存的男人,她甚至想,也許這一生,就在這樣的思念中漫長度過。

  可是那個場景,驟然打破了她的夢,連思念都不必要了,連思念都無比卑微。她只不過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而且是最不堪的一個。

  他遇見她的時候,她坐在大花轎里正送去給一個入暮老翁做小妾。她的初夜是在他的痛恨中,如毀掉一塊美玉般的肆意,又怎可能珍惜她?

  以為他的心,也和自己一樣,在某一刻,被某些情愫所牽動,付出真心。他說季連少主夫人的位置是她的,他對所有人都說,她是季連少主夫人。

  就算嘴裡再怎樣不屑,卻還是沾沾自喜,還是心滿意足,還是莫名期待過。只是,也許他對所有女人都是這般哄著的,纖雪枝如此,別的女人也如此。

  只不過她不諳世事,以為他說什麼便是什麼,連說那一生一世要補償她都不曾懷疑。是她太傻,才會為他掉那麼多眼淚。

  秦三公子的笛音綿長婉轉,周周折折,清脆低緩,悠揚清靈,又蒼涼沉重。

  燕唯兒鼻子一酸,兩行清淚落下,滴滴傷懷。帶淚的眸光流轉,潛藏著無法拂去的憂傷。精緻的玉顏成霜,冰冷透骨,滲出絲絲絕望,仿佛這世間,再無什麼東西可暖她的心。

  冬夜,兩個失意之人,一個掛念老父,一個傷懷舊日情愫。

  秦三公子吹奏完最後一個笛音,將笛子斜插在腰帶上。走近燕唯兒,輕聲道:「唯兒可是有心事?是否在宴會上見了什麼不想見的人?」

  他敏感的心思早已捕捉到燕唯兒這一路的變化,魏王爺固然可恨,固然令人噁心,但他還不足以讓她冰冷無望,那不是恐懼,是心冷,從內到外滲出來的冷寒。

  燕唯兒輕拭淚痕,面色淒涼,微微吐出哀傷:「我的娘親,死了。我為了娘親,寧可去給那魏王爺作妾,只希望她能稍作喘息,可以逃出生天,可是卻還是死了。」

  「什麼?妾?」秦三公子聯想到魏王爺那垂涎欲滴的表情,心中湧出煩燥的情緒。

  燕唯兒點點頭,不願透露之後所遇之人及事,便道:「後來半途中出了差錯,所以沒去了。可是我的娘親也死了。這個世上,除了阿努,我就再沒有親人了。」

  秦三公子臉上淺淺浮起一抹溫柔的色彩:「你不是叫我哥哥的嗎?我也是你的親人。」

  燕唯兒憂思重重:「這也正是我擔心的事,今日秦三哥哥為了唯兒已經和魏王爺結下仇怨,恐怕對哥哥和哥哥的家人都不利。」

  「我秦三公子幾曾怕過事?更何況一個酒囊飯袋而已。」他不以為然,早聽聞魏王爺聲名狼藉,壞事做盡,他要敢撞上來,正好收拾他。

  燕唯兒換了件紫色長襖,袖口處繡了幾朵白色的百合,腰間配著月白色流蘇絹花,分外別致:「秦三哥哥,唯兒想在臨水便下船……就算魏王爺找上秦家,見不到我,也自然不會怎樣的。」

  秦三公子俊秀的眉峰輕聚:「唯兒何出此言?真當哥哥只知遊山玩水,不務正業麼?」

  燕唯兒連忙搖頭,目光如水:「哥哥誤會了,那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唯兒是恐擾了你的家人。若是就這麼把唯兒帶回去,倒只怕引起哥哥家人的誤會。」她說得句句在理,一個年輕男子,帶一個年輕女子回家,誰也不可能真的相信只是「兄妹」情誼。

  秦三公子洒然一笑:「唯兒多慮了!別人說什麼,那是別人的事。若是唯兒當真不願隨我回家,也罷,到時住客棧即可。我回了家,自然也可以來看你。」

  他知她無處可去,一個小姑娘帶著一隻狗,諸多不便,若是引來如魏王爺那般可恥之徒,到時悔之晚矣。

  燕唯兒見他言語真誠,心內感激,也不再堅持:「那唯兒在客棧等候,哥哥不用掛心,盡心照料家人為好。」

  聽聞秦老爺病重,她心中也莫名擔心,甚至幾次想把銅錢拿出來算一卦,怕秦三公子笑話她,又怕萬一算出來是凶卦,不好跟他交待,這便作罷。

  秦三公子將艙門打開,叫來文叔道:「加快船的行進速度。」又問道:「文叔,明天早晨可到達什麼地方?」

  文叔四十來歲,相貌普通,做事十分幹練:「明早可達烏離,再過去就是臨水。」

  燕唯兒站得稍遠,也聽到了他的答話,有一瞬,她竟然神思恍惚地捕捉到文叔眼中一閃即逝的慌張。那只是一種天生察言觀色的本能,但這個發現,讓她對自己的直覺產生了懷疑。

  待文叔退出艙去,她才裝得輕描淡寫問道:「文叔可是一直跟著秦三哥哥出遊?」

  秦三公子坐下,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唯兒只道我每次出來都坐船麼?帶著一干僕人,到處尋歡作樂?」頓一下,又道:「於我習武之人而言,沒有什麼比騎馬更加暢快自由的了。此次出來,是因為要參加風楚陽的宴會才特別行船,文叔平日都在家幫大哥料理日常事務。」

  燕唯兒心內打鼓,閒話還是少說為妙,若是自己胡亂猜疑,惹出是非,倒是枉作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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