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8死則同衾

  陳四手中黑乎乎的幹將寶劍，快速地朝著隔開秦川長劍的那個空隙，刺向了秦川的心臟部位！

  「噗……」干將沒有任何阻礙地刺破了秦川身上的黑袍，剖開了那一層厚厚的犀皮盔甲，刺進了秦川的胸膛！

  此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秦川此時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議地看著陳四，似乎不相信，陳四竟然能夠如此重創自己。然而此時陳四也完全暴露在他的長劍攻擊之下，只要他的右手輕輕一收，並不需要用上多大力氣的一收，陳四那顆頭顱也會頓時飛離他的脖子。陳四也相信，被他重創了心臟的秦川，也完全能夠趁著最後的彌留一刻把他給殺死！

  在刺出這一簡單時候，陳四已經考慮到了這個後果，但是他卻依舊這樣子做了。因為，他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他沒辦法再與秦川糾纏下去了。只有同歸於盡，才是彼此最好的歸宿。

  秦川的手動了一下，長劍就往前面一收！周圍的眾人頓時就發出了一聲驚呼，蘇青和羅小丹兩人兩人眼眶頓時一紅，快速地閉上了眼睛，不忍看陳四這悲慘的下場。

  但是卻距離陳四頸部的瞬間，秦川卻猛然一收手，長劍就架在了陳四的肩膀之上。秦川臉上的惶惑、驚訝已經不見，除了隱約可以看到他正忍受著無比劇烈的痛苦之外，那臉龐，那眼睛裡，卻是一片安詳和靜謐。

  「好一個陳子云，你，你贏了……」秦川吁出一口濁氣，慢慢道出了一聲。這聲音裡面，充滿了滄桑和感慨。

  陳四心裡一顫，他感覺自己刺到的不是秦川的心臟，他是刺中了自己。

  「吼……」秦川突然大吼了一聲。聲音如同受傷了的猛虎，在山谷深處將自己的痛楚釋放出來一般。吼出了這一聲，秦川猛地往後倒退了一步，陳四刺進他體內的長劍就這樣被他帶了出來，一腔鮮血濺在了陳四那身本來就血跡斑駁的白袍之上，那星星點點的猩紅色，猶如黃泉路邊，忘川河畔那絢麗的彼岸花。

  

  「為什麼……」扔下手中的長劍，陳四躥了過去，一下子就扶起了搖搖欲墜的秦川，而秦川後面的銳士卻撲了過來，準備將他們的老闆給救回。但是被陳四用眼神狠狠一瞪之後，他們就馬上停了下來。

  秦川沒有說話，瞳孔已經開始渙散，他的手顫巍巍地往身後摸去，似乎要拿什麼東西，可是此刻卻是沒有任何的力氣可以支持得了他來完成這個動作了。

  「是輪迴印。」陳四馬上就發現了秦川想拿什麼。他馬上就摘下了扣在秦川後腰上的輪迴印，把他放在了秦川的手中。

  輪迴印馬上乍現一抹黯淡的光芒，將秦川籠罩在了其中。但是這光芒只持續不到兩秒鐘，就消散不見了。而秦川此時渙散的瞳孔，卻是慢慢地聚攏了起來。

  陳四一下子就清楚，這輪迴印乍現的能量，是秦川在與他決鬥之前就已經設計好的，為的就是能夠在他臨死之前，讓他恢復一會精神。所以這輪迴印的光芒只是乍現了一瞬，秦川這樣的安排是有何用意？

  「為什麼不殺了我？」陳四很是不解。他到現在還一樣無法理解，秦川最後一劍，為什麼不砍落下來，難道秦川就不想殺了自己麼？

  「活著是受罪，會比死了的人痛苦……」秦川慘然一笑：「我知道你是想和我同歸於盡，可是，你要知道，我來這裡，只想見琴清一面，或許，還想帶她離開這個地方，天下人，負我太多…所以世人死活，我並不在意太多。所以我才不惜一切代價，要，要來這裡帶走琴清……你不知道，我一生，唯一做錯的事情，就是以為天下蒼生，比她還重要，可實際上，除了她，整個天下的人都不需要我，不理解我……在他們眼裡，在他們的歷史裡，我只是一個暴君，暴君而已，你懂，懂麼……」

  陳四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默然地點了點頭。

  秦川示意陳四鬆開一直按在他胸口上的手，慢慢又說道：「我就知道，你是懂的，別忘記了對我的允諾，把我放在……清的身邊。」

  陳四又默然地點了點頭，可是此刻他的手卻微微發抖，眼眶裡也含著一泓濁淚。秦川又頓了頓，說道：「不要為難了我的那幾名手下，放過他們吧……」

  陳四又點了點頭，說道：「好，我不會為難他們的，所有死難的銳士，我都會替你撫恤好他們的家屬。」

  秦川眼裡的神采已經黯然。他的手指指向了已經走了近來的蘇青，顫巍巍地說道：「帶我去見清最後一眼，我想見她最後一面……」

  蘇青對著秦川點了點頭，就拿起了秦川身上放著的輪迴印，一手按在了秦川的額頭之上，一陣光芒閃過，蘇青連同秦川和陳四兩人，都一下子消失在了眾人的面前。

  ……

  蘇青已經不是第一次來琴清的這個空間世界之中了。所以她很快速地撕裂的空間的縫隙，將秦川和陳四都帶來了這個地方。她很清楚，作為秦川一千五百多年的敵人和知己，是很應該送秦川最後一程的。

  蘇青和陳四兩人扶著身材高大的秦川，站在了琴清那晶瑩透澈的水晶棺旁邊。這水晶棺很大，可以看得出來，這水晶棺還空出了一個位置，這個位置不用說，是留給秦川的。秦川隔著那精緻透徹的水晶，呆呆地看著裡面那張雖然時兩千多年，但是依舊熟悉無比的妖艷臉龐，不禁潸然淚下。

  「清，我來了。」秦川撫摸著這水晶棺，不停地重複著這一句話。而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慢慢地，他就覺得自己越來越疲倦。他知道輪迴印所提供給他的能量已經不足以讓他繼續支撐下去了。「把我放進去吧。」秦川對著旁邊的兩人說道。

  蘇青點了點頭，她把手輕輕地一按那水晶棺，水晶棺上面的棺蓋就慢慢打開了。

  「進去之前，要說點什麼不？」陳四看著一臉蒼白的笑容的秦川，他心裡有著一絲的羨慕，還有一絲的妒忌。歷經了兩千兩百多難，秦川最終還是來到了琴清的身邊。而他卻是尋不到那一千五百年前的那個人了。

  「跟你說聲謝謝，還有一聲對不起。」秦川對著陳四微微一笑：「如果當年不是我給你吃了不死藥，你根本就不會在這漫長的時間裡接受這麼多的煎熬。」秦川的聲音聽起來很有誠意。

  「關於這個，我早已經原諒你了。」陳四一揮手：「這一千五百年來，雖然寂寞，但是也很精彩啊！你看我們兩個，左右了多少歷史的進程啊。」

  「那倒是。」秦川突然就問道：「我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你要找的呢？」

  陳四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好一會他才笑了：「找不找到無所謂了，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夠經受得住時光的洗禮的，這種感覺，早就不在了，我不像你如此執著，所以，我也沒有你那麼多的痛苦。」陳四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把秦川扶上了水晶棺里。蘇青一直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兩人的對話。聽著兩個曾經叱吒風雲的男人對話情感的時候，她的心底也有著一股莫名的觸動，她此刻竟然從來未有的想念著古風淳的父親古震霆。

  秦川也點了點頭，此刻他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消散得差不多了，他不再說話，在蘇青和陳四兩人的幫助下，他慢慢地躺了下來，躺在了琴清的旁邊。

  這一刻，秦川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詳。他重重地吁出一口氣，費力地湊近了琴清那嬌紅欲滴的唇邊，重重地吻了下去。

  蘇青和陳四看到這一幕，兩個內心剛強的一男一女，此刻都淚流滿面。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秦川口中喃喃說著話，他輕輕地握住了琴清的手，動作輕柔無比，像怕驚醒了琴清了一般，然後他慢慢地閉上了閉上了眼睛。「清，既然我們生不能同床，那死後，咱們也算是同衾了。」秦川心裡最後一縷意識，慢慢地想著這麼一句。

  此刻，陳四和蘇青兩人都清楚地看到，琴清的眼裡流出了兩行晶瑩的淚珠。這淚珠很快落在了玉枕之上，了無痕跡。

  蘇青看到這裡，忍不住哽咽了起來：「原來，原來巫王也一直等到他來才……」

  陳四卻輕輕地拍了拍蘇青的肩膀，慢慢說道：「那不更好麼，秦川說的話，她都聽到了。」

  蘇青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點了點頭。兩人慢慢地把水晶棺蓋上。陳四站在這水晶棺的旁邊久久佇立著，他看著秦川和琴清那一臉安詳恬靜的樣子，他從來沒有如此寂寞過。

  蘇青著陳四那一臉落寞的樣子，良久才問道：「接下來的事情，怎麼處理？」

  陳四看了看蘇青，好一會，才慢慢說道：「接下來，沒你們什麼事情了……」說話的時候，他一直都盯著水晶棺裡面的兩人看著，好一會，才又重重地吁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