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負罪感

  「席望舒，你以為肚子裡沒了孩子，你就自由了？你最好給我記住，你這輩子無論如何都只能待在我身邊！」

  談盛宇冰冷的警告還是像以前一樣不留餘地，並不會因為席望舒才剛大病初癒就對她溫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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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望舒早已經習慣了他惡劣的態度，此時也沒有心思去跟他爭執些什麼，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她的漠然和不以為意，愈發激怒著面前的男人。談盛宇胸腔中如同燃起了一團熾烈的火，耗盡了他身體裡的氧氣，讓他沉悶窒息。

  就在他幾乎快要被暴怒掌控了理智時，病房外有人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席小姐，今天感覺怎麼樣？身體還……」

  來的是每天上午定時定點來做例行檢查的護士。她推著器械車走進，一邊像前幾天一樣詢問席望舒的情況。她一抬頭才看到站在床邊的談盛宇，一下愣在原地。

  病房裡的氣氛太過陰沉低迷了。護士沒說完的話噎在嗓子眼裡，一時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席望舒看了談盛宇一眼，帶著些許責怪的意味，像是在怪他嚇到了別人。

  然後她才微微揚起嘴角，語氣溫和地對護士道：「沒事的，進來吧。」

  「噢，好……」

  護士硬著頭皮從談盛宇身邊經過，頓時就感受到了他周身那陣強烈得令人害怕的寒意。

  不過，病房裡多了一個人，談盛宇也只好收斂一些。

  他沒對席望舒發火。但，單是他看她那陰寒的眼神，就已經足夠讓人心中生怯了。

  護士大概是被身後那陰惻惻的視線盯得害怕，給席望舒做檢查的流程也比平時敷衍了許多。前兩天都得半個多小時才弄完的檢查，今天不到二十分鐘就結束了。

  「席小姐，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護士收好東西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可才剛走到門口，就被人給叫住了。

  「等等。」

  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那護士嚇得猛地一顫：「談先生，還有事嗎？」

  「她什麼時候能出院？」談盛宇頭也沒抬，直接問。

  護士趕緊翻了翻手裡的冊子：「席小姐的身體恢復得很快，現在還需要再觀察兩天，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就可以回家靜養了。」

  「知道了。」

  談盛宇擺了擺手，沒再多問。護士見狀像得了特赦令似的，一溜煙兒就跑了沒了蹤影。

  病床，席望舒不悅地皺了皺眉。

  知道自己再過兩天就要被帶回天茂府那座密不透風的囚籠，這對她來說怎麼也算不上是個好消息。

  雖然現在在醫院她也不能想去哪就去哪，但至少平時周思悅還會陪她到樓下的花園裡走走，呼吸一下室外自由的空氣。偶爾遇到一些健談的病人，還能和她搭上幾句話。

  而這種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等她回到天茂府之後，便全都是奢望了。

  想到這些，席望舒沉沉嘆了口氣。

  談盛宇聞聲挑了挑眉：「不想出院？」

  「不想。」席望舒一點也不打算掩飾。

  談盛宇被她的理直氣壯氣得不輕，臉色又沉下去：「由不得你。」

  「哦。」席望舒依舊是冷冷淡淡。她懶得和他爭，多看他一眼都覺得煩。明知道他會不高興，她還是故意問了句，「今天不用陪江小姐嗎？」

  「席望舒，你別惹我。」

  「我怎麼惹你了？」她明知故問。

  談盛宇知道她存的什麼心思，這女人就是故意要惹他不痛快。他索性不再答她的話，低頭繼續擺弄手機。

  席望舒見他不說話也趕不走，眉間一抹不滿的摺痕。

  她繼續問：「江小姐的情況怎麼樣，查出是什麼問題了嗎？」

  「……」

  「談盛宇，我跟你說話呢。」

  談盛宇一言不發地低著頭，只當聽不見她在說些什麼。可席望舒卻一再催促，偏不肯讓他消停。

  男人眸中凝起一抹惱怒。他難得有機會想跟她安安靜靜待一會兒，可這個女人句句不離江恩恩，非要惹他不快。

  他把手機往桌上一扔，發火：「你有空關心別人，不如先關心關心你自己！也不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

  「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可我的孩子死了！」

  「跟我有什麼關係？」

  「席望舒！那也是你自己的孩子！」

  席望舒的冷漠讓談盛宇覺得不可理喻。他不明白為什麼她可以這麼殘忍，竟然一點都不關心那個曾經在她身體裡存活過一個月的小生命，還能說出這麼冷漠無情的話。

  可他不知道的是，席望舒心裡比他更痛苦千百倍。

  她些天每天晚上都會夢到那個孩子，在夢裡質問她，為什麼要害他，為什麼要拋棄他？

  在席望舒剛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她滿腦子唯一的念頭就是要把這個孩子打掉，不能讓他成為談盛宇禁錮她一輩子的枷鎖。

  可是當這個生命真的從她身體中離開後，初為人母的本性終於開始一點一點在她的血液中生長出來，然後日復一日地開始折磨她，與她所剩不多的理智對抗。

  每一天都像有兩個小人在她的腦子裡打架。其中一個在質問她，作為一個母親，為什麼狠心害死自己的孩子？而另一個說，如果她不這麼做，等那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只會遭受更可怕的折磨……

  可儘管如此，她真的有替那個孩子決定生死的權利嗎？就算她作為他的母親，是不是也不應該剝奪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看看的權利……

  每當想到這些，席望舒就會逃避似地把過錯都推到李怡的身上。

  她潛意識中告訴自己，害死那個孩子的人不是她，而是李怡。好像這樣她的負罪感就會少一些。

  但這也只不過是一時的自欺欺人。

  她清楚地知道，就算沒有李怡，她當初也會毫不猶豫的打掉這個孩子。

  捫心自問，她和李怡又有什麼區別呢？

  她們都是害死哪個孩子的兇手，這樣的罪孽永遠都無法洗掉！

  思緒漸深，席望舒將自己的身體緊緊抱成一團。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中就快要被凍死的人，只有這樣才能找到一點點的溫暖。

  見她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著，談盛宇察覺到她的異樣，起身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