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一次完美的刺殺

  事實證明，雷索才是在獵魔人教團成立之後思維方式轉變最大的蛇派人。

  寇格林姆等三人對於雷索的大膽計劃膽戰心驚，卻也隱隱有著想要見證的期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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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種心情中，三人透過愛麗絲的畫作窺探著科德溫王宮的景色，判斷著時間的流逝。

  ……

  深夜，廳中不聽一點異響。

  王宮的大廳先是點上蠟燭，隨後又逐漸燃盡熄滅。周圍不再有來往的僕人，連侍衛都只是在巡邏間隙偶爾路過。

  晚上燈火通明的地方在臥室或者書房，戒備森嚴的領域則在王宮外圍。

  誰會把目光聚焦在大廳裡面？

  角落，一副描繪著科德溫原始森林的風景油畫突然燃起亮翡翠色的火焰，源源不斷的亮光從裡面湧出，逐漸凝聚成了四個人影。

  他們在半空中出現，而哪怕是那個最高壯的落地也幾乎沒有一絲聲息。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游蛇一般立刻四散開來。

  寇格林姆、瑟瑞特、奧克斯按照計劃尋找標誌性建築物放火吸引夜晚守衛的注意力，而雷索則是辨別了一下方向，轉身就翻上了房頂。

  粗壯肌肉帶來的體重對於他來說沒有絲毫的困擾，雷索龐大的身體好似靈猴一般靈活地在屋頂、房梁之間輾轉騰挪。

  與三蛇不同，他是第一次來科德溫王宮，但是寇格林姆他們畫出來的地圖和摸索出來的侍衛排班表早就已經被他印刻進了腦子裡面。

  ——突然。

  雷索身影從極動轉為極靜，一轉身，藉由月光的陰影閃進了一口鐘的後側。

  在他前方下側的走廊，一隊侍衛巡邏而過；在他左前上方、右前上方的塔哨，各自有哨兵轉過了身體。

  巡邏侍衛以眼前的塔樓兜圈，哨兵則按照一定的頻率向東南西北四個以此轉身方向觀察，他們的視線不規律地組成了一張大網，籠罩前方的一切。

  雷索在腦子裡面梳理著信息，發現眼前就是在城堡前廳到國王寢室之間巡邏最為密集的地方了。

  需要等一等，需要一個視線的死角。

  他在心中默念著節奏，觀察著巡邏隊的步伐和哨兵轉身的節奏。

  ……

  巡邏隊轉到了塔樓的後面。

  但是左邊哨兵的視線卻凝聚到了雷索的掩體上方。

  不是現在。

  ……

  左邊哨兵的方向轉向了空曠的城牆。

  右邊哨兵的視線剛剛離開。

  可是地面的巡邏隊卻又恰在這個時候轉到了前方。

  也不是現在。

  ……

  雷索在心中默念，腦中幾乎將哨兵們的視線化作線條，在面前的塔樓空地之中構築了一張透視圖。

  終於。在某個瞬間。

  巡邏隊進入了拐角，卡死了視線；左邊的哨兵再一次背對自己，不再防備；

  而位於右邊的哨兵，正準備轉頭向雷索的躲藏處。

  但是他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

  打了個哈欠。

  他不由自主閉上了視線，隱隱約約感覺頭頂似乎有烏鴉振翅飛過；等揉著眼睛張開眼睛的時候，他也絲毫沒有發現鐘樓後面的陰影淡了兩分。

  ……

  就是前面了。

  雷索幾個騰躍來到塔尖，藉助高處的寬闊視線將下面的建築群盡收眼底。

  辨認方向之後，他矮身下潛，像是滑雪一樣轉瞬到達屋頂邊緣。隨後以右手扒住房梁為支點，整個人在月光的照耀下遙遙一盪——

  「噗」的一聲輕響，他像是沒有體重一樣落在了窗沿上。

  就在他前方相隔三個窗戶距離的陽台，散發著黑夜中最矚目的燈光。

  「不是臥室，是書房？」雷索歪了歪腦袋，以亨賽特國王聲名遠揚的作風來看，對方不像是會在半夜勤勉國事的人啊。

  他輕而易舉地潛到書房上方的窗台，整個人以倒掛的姿勢垂下，藉助陰影的遮擋窺視裡面的景象。

  當看清之後，他微微一愣，緊接著勾起嘴角。

  「這樣的話……可以輕鬆不少啊。」

  ……

  寬敞的書房內，錯落地立著超過十個護衛，他們靠牆而立。本該警戒四周的眼睛卻被書房中心牢牢抓住。

  並非被吸引，而是不忍。

  一個皮膚蒼白的精靈被綁在一張實驗桌上面，全身上下有著密密麻麻的針孔、刀傷、以及被剜去肉的缺口。

  他是一個實驗體，而且看上去經歷的折磨不輕。

  亨賽特躺坐在沙發上面，高高的肚皮上面擺著一杯葡萄酒，沒什麼好氣。

  「快點說說看你的研究都有什麼突破了？你看看外面的天色！如果給不出我滿意的結果，我會讓你們知道打擾我入睡的後果！」

  亨賽特狠狠一指被綁縛的精靈：「你就會像他一樣！」

  實驗桌旁的術士面對亨賽特的威脅和斥責沒有變色，只是微微鞠躬。

  四大國國力昌盛，就好像泰莫利亞之前有特莉絲、凱拉、費卡特三名高級術士效力一樣，科德溫也不止一名術士，而是有著一個「顧問團」。

  不過一個團的術士中有那麼一兩人總是會過於優秀，容易讓別人忘卻顧問團的其他人。

  比如如今被稱為「科德溫荒原之女」的薩賓娜·葛麗維希格，她就長期擔任科德溫的顧問，威望和實力遠壓顧問團的其他人。

  薩賓娜也以火爆的脾氣著稱，因此和顧問團的其他術士關係都不好；她現在遠赴仙尼德島尚未歸來，也因此給了其他顧問討好國王的可乘之機。

  「陛下，如果不是有著足夠的實驗成果突破，那我自然不敢打擾您寶貴的睡眠。」術士露出微笑，「請看——」

  他一翻手，露出掌中托舉著的玻璃陶罐，裡面散發著悠悠的藍光。

  亨賽特皺起眉頭：「這個是……【北風炸彈】？」

  自從蘭恩在南北戰爭中大殺特殺之後，各國都對魔法和非人種族提起了重視；而在蘭恩重建獵魔人教團之後，獵魔人也重新走入了北境高層的視野。

  大家都認定：蘭尼斯特大力支持的職業，一定有可取之處。

  所以各大國的顧問們都依照命令重新開始研究獵魔人相關的知識。而作為獵魔人的主要手段之一，鍊金炸彈最先獲得了科德溫的親睞。

  這些由術士、鍊金師研究出來的武器被獵魔人發揚光大，但是卻不受統治階級的重視——因為它的成本太高，沒有普及性。在人類社會中，用炸彈能夠解決的問題，匕首和箭也可以。

  但是亨賽特這回卻格外喜歡這些鍊金炸彈，因為——有趣。

  用這些炸彈花樣殺死非人種族的過程令他血脈賁張：火燒、毒氣、冰凍、破片濺射，這些遠比單純的刀劍或者皮鞭有意思。

  要是讓莫斯薩克或者蘭恩知道這回事，恐怕又要感嘆一句：不愧是亨賽特。

  「你大晚上把我叫起來是要我再冰凍一個精靈？你腦子是出了什麼問題？」亨賽特大喊起來，「而且還是在書房裡面，你是想要哄騙我自殺嗎？！」

  術士連忙低頭，擦了擦汗。

  薩賓娜在的時候，他可沒什麼機會接近國王。為了今晚的節目他可是想了好久。

  「陛下，您不是一直讓我們對這些炸彈的用法進行創新嗎？薩賓娜一直只鑽研魔法看不清鍊金學，但是我卻在長時間的研究後終於有了突破！」

  術士獻寶一樣捧起手中的改良【北風】，湊近了被綁著的精靈。

  「一般的北風炸彈都只是在爆炸之後釋放凍氣，以用來減緩被波及者的速度，但是瀰漫、分散的威力卻連凝聚血液都費勁！」術士驕傲地說道，「而我對於北風內的材料進行了濃縮，甚至讓它們到達了液態的程度，足夠在一瞬間將血、肉、和骨頭全部凍成冰塊碎裂！」

  「而除了被凍結的部分之外，實驗體的身體的其他部分卻不會受到丁點傷害。」術士高傲地說道：「他們會保持著清醒，眼睜睜地看著身體被凍結、喪失知覺、進而碎裂。而當他們永久失去那一部分肢體後，大腦都還沒有來得及生成疼痛！」

  亨賽特冷冷地說道：「也就是說，沒有鮮血，沒有慘叫，沒有折磨？」

  國王的質問讓術士連連搖頭：「不不，陛下，我的新式北風會創造一種全新的恐懼，一種超脫一般疼痛的酷刑，您會喜歡的……」

  「而且——」術士向著國王展示自己手中的玻璃罐，這並不是一個炸彈的造型，反而像是一個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香水瓶。

  「我的新式北風更加可控，它可以『噴射』凍氣，而不是像炸彈一樣沒有絲毫技術含量地通過『爆炸』散發威力！」術士自信地說道，「這和液態的冷凍材料一樣都是極大的創新突破，等陛下您親自使用過後就會體會到樂趣，我向您保證……」

  ……

  術士喋喋不休地說著，企圖引起國王的興趣，獲得親睞。

  他抬手一個法術讓昏迷的精靈抽搐著醒來，揮手招來自己的實驗助手，轉頭就指揮對方演示。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在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的時候，一個陰影悄悄地從窗戶外面探了進來。

  「嗡——嗖——噼里！」

  輕微的十字弩松弦聲最先響起。

  緊接著便有箭矢穿透了窗戶，精準地擊碎了學徒手中的改良【北風】。

  這發生得太快了。

  一瞬間，在術士口中誇讚的「高度凝聚的」「可以瞬間凍結血肉骨頭」的力量猛烈地爆發出來！

  捧著【北風】的學徒和精靈第一時間變成了冰雕，緊接著是鄰近的幾個侍衛。寒冰的力量還在繼續蔓延，實驗桌、書籍、吊燈、天花板、窗台，都在僅僅半個呼吸之內變成了寒冰的一份子！

  但是亨賽特身邊的術士當真反應迅速——他本就全神貫注地盯著炸彈。

  他其實並沒有他表現出的那麼自信，時刻都在提防著炸彈出現意外。

  在玻璃脆響的第一時間，他立刻撐開了防護罩，嚴嚴實實地將亨賽特和鄰近的幾個侍衛保護在身後！

  撿了一條命。

  【北風】的凍氣持續釋放了足足有五個呼吸，直到將書房變成了冰川才罷休。從這個角度來講，這名術士的科研能力值得肯定。

  等術士氣喘吁吁地解除防護罩的時候，不等其他人有反應就高喊起來：「是刺客！在窗戶外面！有刺客！」

  亨賽特冷冷地看了術士一眼，朝著僅剩下的幾個侍衛歪了歪腦袋。

  「噌噌噌」，利劍出鞘。僅剩下的四個侍衛互相對視了一眼，結成簡單的陣型，小心翼翼地朝著窗戶的方向走去。

  他們剛剛也看到了箭矢，知道敵人的方位。能夠在深夜潛進王宮很不可思議，但是說不定對方低估了【北風】的威力，也被波及死了呢？

  窗沿已經結冰，開裂，變得像是餅乾一樣脆。冰冷的長劍在侍衛的手中試探向更加冰冷的窗外的黑暗。

  敵人似乎就隱藏在其中，像是毒蛇一樣潛伏，只等——

  一個機會！

  「轟隆」一聲，書房的屋頂突然倒塌，凍結的天花板化成冰雹朝著房間裡面的人噼里啪啦打了下來。

  雷索雄壯的身體在落地的一瞬間以比下墜更快的速度彈射出擊，眨眼就從背後撞進了侍衛群中。

  他沒有用劍，僅僅出鞘鋒利的匕首，好似毒蛇吐信一般頃刻就點穿了兩條脊柱，在「砰」「砰」兩聲落地後解決了一半的敵人。

  第三個侍衛反應過來，大吼著提膽揮劍。小巧的匕首撞上了足有五倍大的鋼鐵利刃，侍衛在這一瞬間卻覺得刺客手裡拿的不是匕首，而是戰斧！

  他的手腕毫無抵抗力地反折，巨大的力量甚至壓迫他自己手中的劍貼上了自己的喉嚨，不受控制地被對方的力量帶著一划——咔擦！

  劍鋒和喉嚨一起碎開。

  於是只剩最後一個侍衛了。

  雷索看著對方已經轉變為驚恐的眼神，卻沒有探匕，而是迅捷地伸出左手掐住對方的脖子，像是捏著雞仔一樣提到了自己的身後，一擋——

  「轟」的一聲，術士朝著雷索拼盡全力釋放出一顆火球。

  這魔法不是灼燒，而是帶著狂暴的撕扯感，龐大的熱量在被雷索當做護盾的侍衛體內爆發開來，他的整個身體好似變成了一個炸彈，無數的血肉骨肉以他為中心朝著四周飛濺開去。

  而雷索相安無事。

  ……

  術士看著緊緊盯著自己的刺客。深吸一口氣。

  這種體型，力量很大，速度很快。

  這十步不到的距離，自己只剩下最後一個魔法的機會。

  但是，自己是術士，而對方只是一個刺客。

  一個魔法，足夠了！

  術士熟練地再次凝聚起火球，而雷索也壓低重心像是猛虎一般撕破漫天的血雨發起了衝鋒。

  他平舉著匕首，每一次踏步都很用力。結冰的地板根本承受不住紛紛碎裂開來，甚至有裂痕蔓延到牆壁之上開始產生危險的顫抖。

  就好像整個結冰的書房承受不住雷索的奔跑，因而崩潰一般！

  術士發出一聲嗤笑，看著氣勢洶洶的雷索，以及他僅有的武器——匕首。

  他還能用匕首把火球劈開不成？

  「烘呼」一聲，火球搖曳著噴射而出。

  擋在它面前的卻不是匕首，而是一隻空空的左手。

  【阿爾德法印·刺骨】！

  寒冰迎上了火焰。

  「不是刺客！」術士尖叫起來，「你是獵……」

  他沒能說出剩下來的話。匕首沒有劈開火球，而是劈開了他的脖子。

  雷索冷冷地拔出武器，甩了甩上面的血跡。

  他轉過身，看著早就已經屁滾尿流的亨賽特趴在大門邊。結冰的門把手已經被他折斷後拔了下來，他徒勞地拍打凝固的大門，門外也有此起彼伏的嘈雜，護主心切的侍衛們也被大門擋住無法寸進。

  雷索微微喘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愈發冰脆的地板，不能再太用力了。

  於是他輕著腳步，一下一下，緩慢地逼近著亨賽特。

  「等等，等等！」亨賽特失態地高聲喊道，「是誰派你來的？我出雙倍……十倍的價錢。是不是他，是不是蘭尼……」

  噗嗤。

  雷索左手抓著亨賽特的頭髮，右手一刀破開喉嚨；再一刀，圓溜溜的東西就被他提在了手上。

  他掂量了一下重量，突然一愣。要是以往，蛇派結束刺殺後都要帶點東西回去給僱主以表示完成任務——這個東西多是首級，他現在甚至養成了職業習慣式的肌肉記憶。

  但是現在嘛——

  雷索嫌棄地把亨賽特丟在一邊，透過門板聽了一會外面侍衛焦急的吶喊，扭了扭脖子。

  隨後他低頭，沉肩，「轟」地一下撞碎滿是裂縫的結冰牆壁，輕巧地落在鄰近建築的屋頂上。

  幾個起落，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