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艾思娜：這是數百年來頭一回

  「傑洛特。」艾思娜緩緩轉過頭，「請別誤會。我了解你，也尊敬你。我知道你從不傷害樹精、水澤仙女、小妖精和寧芙。甚至經常對她們施以援手。但這什麼也改變不了。

  我們差異太大，我們的世界截然不同。在行事方式上，我不想也不能為你破例。不能為任何人破例。」

  艾思娜又看向蘭恩，說道：「你瞧，你昨天跟我談命運，現在這個屋子裡都是與命運糾纏不清的人了。」

  確實，如今屋子裡面現在只有四個人，傑洛特、希里、蘭恩以及艾思娜自己。

  艾思娜手指向獵魔人，似乎是在介紹一樣地說道：

  「布洛奇隆的消息並不閉塞。我聽說過關於獵魔人的傳聞，在索取報酬時，獵魔人有時會要求對方立下古怪的誓言：『把你房子裡你不知道的東西給我。』『把你已經擁有、卻毫不知情的東西送給我。』耳熟嗎？

  

  你試圖用這種方式改變命運的走向。你試圖發現一個命運帶給你的男孩，讓他繼承你的事業，想以此規避死亡與遺忘。那你為何對我的做法感到驚訝？傑洛特？我只關心樹精的命運。這有什麼不對？人類每殺死一個樹精，我就要帶走一個年輕女孩。」

  艾思娜對於獵魔人替布魯格王國前來議和的行為頗有意見，同時似乎也很在意傑洛特對自己轉換樹精的反感。為此還特地做了解釋，似乎想要說服獵魔人站在自己這一邊。

  獵魔人卻搖頭：「我們遵循意外律，但是我們不干涉命運。事實上，我們學派已經幾十年沒有再培養過獵魔人學徒了——哪怕我們的數量越來越少。

  而你不一樣艾思娜，你這麼做，只會激起敵意與復仇的欲望。」

  艾思娜把鼻子埋進希里的頭髮裡面深吸一口氣：「人類的憎恨……早就已經不是新鮮事了。何況她這麼健康，這樣的女孩不多了。」

  「不多了？」

  樹精將銀色的雙眸轉向獵魔人。

  「人類把生病的女孩拋棄在森林裡——白喉病、猩紅熱、喉頭炎，最近甚至還有天花。他們用傳染病摧毀我們。而我們讓他們失望了，傑洛特。我們擁有的東西比免疫力更強。布洛奇隆會照看她的女兒們。」

  「而現在，我終於盼來了上古血脈之子。」她說，「沒錯，傑洛特，上古血脈之子仍然存在。而你，卻跟我說什麼時代終結……還說我們無法延續……我也感謝你，傑洛特，這是你的功勞。沒能給我的女兒帶來一名孩子的你，最終居然為我送來了上古之血。」

  艾思娜終於幫助希里梳理好了長發，她轉身看向蘭恩和傑洛特，仿佛宣誓一樣地大喊：

  「今日，上古之血將會加入樹精之血，這是命運的指引。」

  艾思娜打個響指。布蕾恩仿佛幽靈般自夜色中現身，衝進房間。她用雙手舉著一隻銀制高腳杯。

  在當初殺掉貓派獵魔人賈德·卡拉丁之後，蘭恩仔細清點了他身上所有的戰利品，其中包括被改鑄成了給希里禮物的鋼劍、獵魔人獨有的銀劍，以及對蘭恩來說最特別的：貓派獵魔人項鍊。

  每個獵魔人學派都有各自學派獨有造型的項鍊，用以幫助獵魔人探尋魔法反應。當有魔法波動出現在四周時，項鍊便會發生劇烈的震動。蘭恩想著這個道具能夠為自己尋找魔力之源起到作用。

  比如現在。

  蘭恩微微捂住右胸，一個金屬的貓首正在裡面咆哮。他轉頭看向傑洛特，對方的狼首項鍊也在微微顫動。

  一切皆因為那個被布蕾恩捧進來的銀質高腳杯！裡面蘊含有魔法！

  艾思娜從布蕾恩顫抖的雙手中接過銀杯，舉起。

  「白狼，小獅子。你們認識古代符文嗎？」

  獵魔人點頭道「認識。」

  每一名獵魔人都是資深的神秘學學習者，只有在與世隔絕的城堡中學習了幾十年並對知識爛熟於心的獵魔人才會被批准獨自下山。

  艾思娜道：「那就讀讀刻在這上面的文字。」

  「Duettaeán aef cirrán Cáerme Gleddyv. Yn esseth.」

  「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宿命之劍有兩道刃……你是其中一道。」

  「上古血脈之子。」樹精的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透出無情的意志，「喝下去吧。這是布洛奇隆之水。」

  希里抬頭，望向蘭恩的方向，眼中似乎有疑問：這就是樹精的轉換魔法嗎？

  蘭恩點點頭，上前在她耳邊言語幾句，眼神中透露出鼓勵。

  傑洛特咬住嘴唇，看向艾思娜銀色的雙眸。他的目光避開希里——女孩的嘴唇已貼上杯口。

  眼前的一幕勾起了他心中的傷疤。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見過於這一般無二的場景：抽搐、打嗝、駭人的呼喊，但這些都無人理睬，最後漸漸微弱。接著，那雙眼睛裡會慢慢浮現出空虛、麻木和冷漠。他全都見過。

  傑洛特甚至略顯憤怒地瞪了蘭恩一眼。他憤怒於這名公主的守護騎士在這個過程中的毫不作為，甚至推波助瀾。哪怕獵魔人知道什麼努力都沒有用，但他覺得對方也不該是現在這種態度。

  難道這名年輕的伯爵不知道希里對他有多信任，多依賴嗎？

  希里小口啜飲杯中之水，可能是因為緊張，她的臉微微漲紅，隨後開始咳嗽。

  「咳咳。」

  她似乎喝得似乎有點太急了，被嗆到了。

  她是故意的，因為剛剛蘭恩在她耳邊輕聲囑咐：「一會讓我碰一下那個杯子。」

  她不知道這麼做的原因，但是既然是蘭恩說的，那她就去做。

  就是這個時候！蘭恩心中為小姑娘暗暗喝彩。

  蘭恩快步上前，一邊幫希里拍打背部，一邊好似有些焦急地擋開那隻銀杯。就在他的手指與銀杯接觸的那一剎那，系統的提示音果然響起：

  【發現魔力之源，吸收可獲得技能點。】

  果然！蘭恩心裡有數了。

  他現在就能吸收裡面的魔力，但是他控制住了。要想這杯水發揮最大的效果，還要再等一等。

  另一邊，樹精女王見此也做出了反應。

  「夠了。」

  艾思娜拿走杯子，放到地上。她伸出雙手，撫摩小女孩散在肩頭的灰色長髮。

  「上古血脈之子。」她說道「選吧。你要留在布洛奇隆，還是遵循命運之路前行？」

  獵魔人突然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希里的呼吸變得急促，臉上泛出紅暈，但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女孩用人類的眼睛直視樹精的雙眼道，碧綠色的雙眼中透露出堅定：「我要遵循命運之路前行，我要回家！」

  此話一出，好似有一股風暴在屋內每一個人……好吧也沒有每一個人，只是在艾思娜和獵魔人的腦中卷席了風暴。

  這不可能！兩人同時在心中大喊，但是又同樣地面無表情。

  樹精女王茫然地看著這一切，看了看希里，又看了看杯中剩餘的布洛奇隆之水。

  獵魔人茫然地看著這一切，看了看希里，又看了看樹精女王，恍惚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感謝您，艾思娜女士。」

  獵魔人誠懇地說道。他以為是樹精女王故意調換了杯中之水。這說明樹精女王也希望希里回家，於是她扮演了所謂的命運，獲得了一個既遵循古禮又能保證和平的結果。

  希里試探性地走了兩步，發現沒人攔著自己，於是小跑到了蘭恩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