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觸發】

  噼啪！

  烈日灼目，長鞭呼嘯。

  「啊，我不敢了……」

  「該死的賤種，推個車都推不好，留你有什麼用！」

  吳道雙眼還未適應礦洞外明亮的日光，耳畔就傳來了陣陣悽厲慘叫，辱罵鞭打之聲。

  

  抬眼望去。

  礦道上，一輛木板車側翻，礦石四處滾落，肋骨明顯的少年在監工鞭打之下不停打滾，絕望無力的哀嚎著。

  鞭是牛皮勁鞭。

  持鞭監工膀大腰圓，紅眼齜牙，右臉上的猙獰刀疤像蜈蚣似的跳動，每次揮動長鞭肌肉都高高隆起，疾風驟雨，噼啪炸空。

  那力道，別說人，牲口抽一下都得趴下，顯然是奔著要命去的。

  事實的確如此。

  一分鐘不到，那少年人就沒了動靜，臉朝下噴出一口口鮮血，脊背之上皮開肉綻，條條深可見骨，抽搐個不停。

  「呸，果真是賤命一條，這麼不經打！」刀疤臉監工狠狠啐了一口，眼中毫無愧疚，只有意猶未盡。

  吳道收回目光，心中毫無波瀾，三個月來這種事他早習以為常。

  四海幫不把礦奴當人並不是誇張說辭。

  監工如狼似虎，大多性情暴虐，每日拎著鞭子巡視礦場，但凡看到礦奴出點差錯，輕則皮開肉綻，重則打死當場！

  哪怕你不出什麼差錯，老老實實，他們也能隨便找個理由狠狠抽你一頓，只為了滿足心中變態的施虐欲望。

  三個月以來。

  吳道親眼所見，死於監工鞭下的就不下五十人。

  其餘累死，餓死，病死，化作糞便，林林總總加起來，起碼有一百人死在這地獄礦場中。

  但不管死多少。

  每個月月初，四海幫總能從外界找到新的礦奴補上，整個礦場的礦奴始終維持在三百之數。

  四海幫之所以如此猖獗。

  這幾個月吳道也從新來的那些礦奴口中了解了些許因果。

  大體來說，如今大麗皇權經歷六百年風光後，氣運垂落，已經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

  四海藩王擁兵自重，民間官府腐敗無能，三教九流呼嘯八方，欺壓百姓，流民到處都是，儼然一副亂世景象。

  這種格局下。

  四海幫這個一府之地排的上號的幫派自然肆無忌憚，在他們眼裡，人命真的和草芥沒有任何區別。

  嘩啦！

  礦石倒進木板車。

  吳道不再關注剛剛那個可憐蟲，準備繼續下礦。

  礦場之中，天亮到天黑，不存在什麼休息時間，只有在監工看不到的礦洞中才有片刻喘息機會。

  他如今羽翼未豐，力不如人，合該受此苦難！

  沒那個資格去挑戰礦場規則，隱忍不發，降低存在，默默積蓄力量才是正途。

  「那個誰，趕緊把這小雜種拖去一號礦坑扔了，晦氣！」

  吳道剛要下礦，那疤臉監工卻長鞭一指，點了他的名。

  他眉頭微皺，想到一些不好的事，但最後還是一言不發上前拖著倒霉蛋的屍體往一號礦洞走去。

  一號礦洞。

  在赤火礦坑中是一塊不祥之地，礦奴們稱之為地獄之門。

  其原因很簡單。

  它並不產礦石，而是個位於山腹中的天然地淵，是四海幫專門用來處理礦奴屍體的死人坑！

  赤火礦坑建立至今約摸五六年，這期間，扔進地淵的屍體早已過了千數。

  洞內終年死氣，寒氣充斥，遠遠一看都毛骨悚然，哪怕是體魄強健的四海幫成員都不願意過多靠近。

  因此。

  赤火礦坑中一旦死了人，基本都是礦奴去扔屍體。

  回來後，輕則精神恍惚，重則大病不治，成為下一個被扔進去的可憐蟲。

  久而久之，一號礦洞就成了礦奴們談之色變的禁忌之地，籠罩上了一層詭譎色彩。

  三月以來，吳道只是聽說過一號礦洞的大名，並沒親自去過。

  今日一見。

  果然處處透著不安詭異氣息。

  首先是靜！

  死一般的寂靜！

  明明外面礦場熱火朝天，嘈雜沸騰。

  但人一進入山洞不過幾步距離，就像與世隔絕了一般，耳邊的吵鬧聲瞬間化作了遙遠之地傳來的模糊之音。

  似乎下一刻整個人就要被世界遺忘一樣，精神意志瞬間變得不安起來。

  其次是冷！

  盛夏時節，烈日炙烤。

  明亮的山洞內卻是無處不在嚴冬似的寒冷，饒是吳道體質站在達人領域，仍舊一進洞就打了個哆嗦。

  最後是黑！

  比墨水還要濃稠的深沉黑暗！

  不是山洞通道黑，而是指那口處理礦奴的地淵，垂直豎井，黑得讓人心悸。

  非缺少日照導致。

  相反……

  吳道看了眼地淵上方那如火山坑般敞亮寬闊的山口，能看到碧藍蒼穹之上正午高懸的烈陽。

  然而。

  明亮的日光一進入地淵立馬就被深沉的黑暗所吞噬，能見度不足一米。

  這顯然違背了吳道的物理認知。

  不過。

  一想到這世界是個超凡世界他就釋然了，有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並不值得驚奇。

  咻！

  血葫蘆一般的屍體墜落深淵，眨眼就被黑暗吞沒。

  吳道俯身直視無底深淵，旺盛火熱的氣血抵禦著淵內騰起的陰冷，心中波瀾不驚。

  神神鬼鬼就算有，也不過是另類點的生命罷了，武力足夠，萬物平等，不足為懼。

  這世界有妖魔鬼怪嗎？

  吳道突然想到了這個被他一開始就忽略的問題，對高牆之外的神秘世界再次產生了強烈的嚮往。

  嘖，能活著出去再說吧。

  搖搖頭。

  吳道壓下心中的躁動，最後看了眼黑淵深處，皺了皺眉，起身快速離開。

  這口深淵似乎有著某種魔性，讓他當前弱小的生命體基因本能的莫名忌憚，像是面對天敵一樣。

  待的時間越久。

  冒出的古怪寒氣就越冷，直往人骨子裡鑽，頭頂的熊熊烈日也不能驅散。

  那風吹過後淵內響起的嗚咽嚎叫之聲，聽多了更讓人昏昏沉沉，精神抑鬱，有一頭紮下去了結此生的衝動。

  嗚嗚嗚～

  洞外吹來的風突然大了起來，身後黑淵之中的嚎叫之聲愈發的讓人精神不寧。

  吳道眉頭一皺，心中莫名的不安讓他加快了腳步向著洞外奔去，直覺告訴他，若是繼續呆在這裡，將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

  但就在此時。

  在吳道看不見的粘稠泥濘黑暗深處。

  隨著又一具屍體墜落，似乎量變引起了質變，亘古不變的死寂開始翻湧，滾動起來。

  有比黑暗更為深邃的影子孕育而出，如蛇般飛速遊動，脫離泥濘沼澤，幽幽向著淵頂飄蕩而去。

  幾息過後。

  烈日炎炎之下。

  地淵邊緣緩緩出現了一道肉眼不可見，扭曲模糊的人形幽影，弓著身子，隨著呼嘯大風向著吳道飛速接近。

  呼啦啦——

  一陣猛烈的寒風吹得吳道破衣爛衫獵獵作響，亂發舞動。

  嗯哼……

  突如其來，深入骨髓靈魂的寒冷瞬間讓吳道悶哼一聲，周身汗毛倒數，僵立當場，邁出的右腳停在了虛空，目光呆滯。

  靜謐鄉村，日耕月歇，大旱灼日，街角乞丐，猙獰面容，鞭抽棍打，礦道塌方，無底黑淵……

  喜怒哀樂，嚎叫絕望……

  一幅幅陌生猩紅畫面，一道道悲慟嘶喊，如電鑽般粗暴野蠻穿過皮骨，狠狠刺進了大腦深處。

  短短不過二三秒。

  吳道頭疼欲裂，徹骨冰寒，生不如死，偏偏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意識在無盡的混亂癲狂摧殘折磨之中越來越遠，周身血液更是凝冰似的，停滯不動。

  呼——

  吸——

  低沉厚重，帶著玄妙節奏的吐納聲響起。

  無數次深淵之中鍛鍊的意志讓危機之中的吳道第一時間以盜天機呼吸法催眠大腦，進入極限潛能解放狀態。

  霎時間，他的大腦保護機制解開，腦域超負荷運轉，精神意志高度凝練集中，化作天刀騰起，斬碎無窮煩惡，劈殺鬼魔呢喃！

  「啊，我恨啊！！」

  隨著一聲不甘怨毒的悽厲慘叫聲落下。

  天清地朗，神怡氣靜！

  吳道似大夢初醒，意識終於回歸自我！

  但還沒結束。

  在奪回大腦掌控權後，腦域神經立馬瘋狂往人體上下傳遞反抗信息。

  咚咚咚！

  原本在寒氣侵蝕中漸漸停滯的心臟如機械引擎般瘋狂泵動，熱血洶湧澎湃，在體內飛速奔騰。

  吳道裸露在外的皮膚，肌肉猛然繃緊，開始了詭異的震盪，如有呼吸般起起伏伏，幾秒的功夫就燒紅得宛如煮熟的大蝦一般。

  肉眼不可見的，絲絲縷縷的黑氣在人體血肉烘爐炙烤下不停從毛孔鑽出，直至蒸發殆盡。

  呼……

  長長一口濁氣吐出。

  啪嗒～

  吳道右腳重重落地，眼中那份如神似聖的絕對理智清明，化作了凡人的七情六慾，滾燙通紅的周身也漸漸恢復了常態。

  「呼呼～詭……詭上身？」

  吳道聲音虛弱，弓著身子，極限狀態帶來的龐大體能消耗讓他胸腔大幅度起伏，激烈喘息。

  從穿越後一直天塌不驚的情緒在經歷了剛剛的詭譎事件後也首次躁動，飛速變化。

  驚訝，餘悸，憤怒，好奇……

  直到。

  毫無徵兆，念頭之外的信息在他意識海中突兀浮現——

  「躍遷點+0.1。」

  他臉上的表情一滯，微微閉目分析，消化著腦中信息。

  片刻。

  他睜開雙眸，呼吸漸漸平穩，臉上浮現恍然之色：「原來如此。」

  腦中浮現的信息。

  已經闡明了屬性面板的用途——人道之外，皆為異常，以異常為食，可躍遷蛻變，無極無限。

  異常，躍遷點……

  吳道直起腰，咀嚼著這兩個字，確信他剛剛是遭遇了前世傳說中的「詭上身」事件。

  但貌似這世界的詭太兇！

  無影無形，不懼烈陽，上身方式不是簡單的操控，而是類似於直接磨滅意識，奪舍占據肉身。

  這種詭譎恐怖之物，普通人絕對遇之即死，哪怕體質站在凡人極限，也不可能有任何抵抗能力！

  他剛剛之所以能反殺。

  主要原因是以盜天機呼吸法催眠了大腦，強行讓自身進入「天人合一，降伏其心」的狀態。

  這種狀態下，人雜念全消，意識絕對清明，精神高度集中，本能的就將那入侵大腦的詭怪意識當成心魔雜念給斬除了。

  由此。

  才正式激活了屬性面板。

  【體質：達人（大成）】

  【超凡：盜天機呼吸法（35%潛能解放）+】

  【躍遷點：0.1】

  再次查看屬性面板，一直未動的躍遷點增加了0.1個單位。

  盜天機呼吸法後面也多了個灰色加號。

  同時也反饋了一條提示信息：

  五個單位的躍遷點可躍遷一次。

  吳道看著盜天機呼吸法後面灰色的加號，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望向地淵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