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1 迎春一家

2024-05-06 06:45:49 作者: 南飛一客

  村里人看不過去,給趕了過去。

  迎春家兄是個書生,去年剛成秀才,農家供個讀書人可不容易,故而家裡看著破破爛爛的,條件著實一般。

  甚至比迎春離開家那會兒還糟糕。

  「二伯娘,我不是讓人給家裡捎銀子了嗎,怎麼家裡……」迎春不解地問。

  她送回來的銀子雖不多,但重修個房子還是夠的。

  迎春二伯娘拉著侄女坐下,說道:「你賣身的銀子,你娘怎麼捨得用,都給你留著呢,說是以後給你當嫁妝。」

  在宮裡謹小慎微、戰戰兢兢過活的姑娘聽見這話,哪裡還忍得住,眼睛登時紅了。

  

  「我娘她……我自願的呀,家裡處處用銀子,她咋就這麼把我當外人哩。」

  「哎呀,你說這話就冤枉你娘了,你是你娘肚子出來的,她能拿你當外人?」迎春二伯娘不贊同地說,「你娘是心疼你,你的賣身錢,你娘咋捨得花?」

  提到這事,迎春二伯娘在心裡嘆氣。

  迎春不是被家裡人賣出去的,是當年看不得家人受冷受餓,這丫頭自賣自身,讓人捎回些銀子,自此沒了消息。

  因著這事,她那妯娌這些年可不好過啊。

  迎春還沒說話,門口進來一對上了年紀的男女。

  滿身滄桑,又一身純樸,看著老實又純樸。

  瞧見院子裡光鮮靚麗的姑娘,兩口子像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有些不敢靠近。

  迎春二伯娘看到兩人這副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愣著幹嘛,還不快過來,好好跟迎春說說話,不是一直盼著嗎,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了,杵在那裡頂什麼用。」

  夫妻倆猛然回神。

  女人定定地注視著迎春,倏爾眼睛發熱,「娘的迎春啊……」

  迎春撲上去,抱住親娘哭出聲,「娘,我回來了。」

  一時間院子的哭聲此起彼伏,惹的鄰居都好奇起來。

  得知迎春回來了,都來看熱鬧。

  好不容易打發走村里人,迎春爹娘問起她的事。

  聽說女兒能回來全賴伺候的主子,老兩口滿心感激。

  沒等他們說些感激的話,又聽說殷貴妃自焚了,兩口子臉色一變,首當其衝出現的感受是,宮裡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尊貴如貴妃娘娘都是這麼個下場,也不知他們的閨女受了多少委屈。

  迎春娘生怕手心的老繭扎到閨女,抓著她手的動作輕輕的。

  「你伺候的主子是個好人,娘給她燒紙上香,希望她來生投個好人家。」

  臉上溝溝壑壑看著蒼老的迎春爹點著頭,「應該的,那樣的好人,可惜了。」

  聽他閨女說,若非殷貴妃給求了個恩賜,她最少還得三年才能出宮。

  三年不短也不長,只是在宮裡那地方,變數太多了。

  能早些回來最好。

  迎春見爹娘一點也沒變,臉上的笑意更深,這一路的忐忑消散開,感覺到困意。

  婦人瞧見閨女面上的疲色,說道:「困了?困了娘帶你回屋,你的屋子一直留著呢,被褥也才曬過,你先回屋好好睡一覺,有事咱們等你睡醒了再說。」

  迎春心暖乎乎的,當即笑道:「好。」

  走前,跟她爹說:「爹,我回來買了個騾子,勞您餵點兒吃的和水。」

  漢子語氣微揚,掩飾不住的激動,「買的?」

  「對呀,買的,爹不是喜歡騾子嗎,以後就能接給人拉貨的活了。」迎春笑著說。

  漢子高興的緊,卻覺得那是閨女的東西,說道:「爹暫且用著,掙的錢分你一半,等你出嫁,這騾子就是你的嫁妝。」

  連帶著他們攢的,到時候閨女肯定能風光大嫁。

  迎春不高興了,「我不要,這是我給咱家買的,爹要是真拿我當親閨女,就別說著見外的話。」

  話落,扭頭回房。

  迎春爹以為惹閨女生氣了,心中不安。

  等孩子娘一出來,忙迎上去,「孩子她娘,迎春可是生我的氣了?」

  迎春娘沒想到孩子爹會慌成這樣,沒忍住笑出聲,又怕吵到閨女死死壓著。

  「沒有沒有,咱閨女一點沒變,還是那麼心軟。」

  慶幸閨女沒變。

  隔壁村的隔壁村有戶人家,那閨女也給人當丫鬟回來,可不知從哪兒來的壞毛病,看不起這個瞧不上那個,最後把家裡搞的一團亂,然後一走了之,真是……

  迎春娘在心裡嘆氣,越發覺得她閨女懂事。

  說了一句後,迎春娘又道:「那是咱閨女,你別拿閨女當外人,不然她心裡不舒服,女兒給你的你就收著,大不了等女兒出嫁,咱們把嫁妝再添點。」

  他們這裡的姑娘一出生,當爹娘的就開始攢嫁妝。

  家裡雖苦,這些年也攢了不少。

  至於說,閨女可能會回不來?那也不要緊,只要閨女沒嫁人,他們兩口子就一直攢下去。

  「好,好。」漢子唯娘子的話是從。

  飽經滄桑的臉上露出笑來,「這麼說,咱家有騾車了?」

  迎春娘點頭,「是,咱家有騾車了,這可是你閨女孝敬你的。」

  「我閨女孝順。」

  說著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去看騾子了。

  迎春娘偏過臉,擦了下眼角的淚,高興的笑起來。

  她的迎春終於回來了。

  希望她的閨女餘生都順遂。

  下午,迎春三哥回來。

  他穿著青色學子服,身上滿是書生氣,看見妹妹好好了,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

  像小時候一樣捏住迎春的鼻尖,柔聲:「臭丫頭終於知道回來了。」

  這話是開玩笑,他知道,妹妹的身不由己。

  迎春看著和以前的泥猴子判若兩人的兄長,咧嘴笑,「兄長跟以前不一樣了。」

  青年輕笑一聲,說道:「你不也和幼時不同了。」

  當然不一樣了。

  當年知道妹妹進宮當宮女,他躲在河邊哭,恰巧碰上從不曾說過話的老舉人,當時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他問那人,怎麼樣才能讓妹妹回家。

  舉人說,貴人一句話就可,無權無勢的人,唯有一條路——讀書。

  光讀書也不成,得讀出成績。

  否則只能靠命。

  剛開始沒銀子,他去學堂偷偷聽先生講課,識了些字。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進了書院。

  好在他讀書有幾分天賦,沒幾年考中秀才。

  ……先生說明年可以再上場,倘若運氣好,他以後就是舉人了。

  如今看到妹妹完好無損的回來了,迎春三哥心態放鬆下來,竟覺頭腦都清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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