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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章 日落 (上)

2024-05-06 06:33:59 作者: 屋外風吹涼

  因武王龍體有恙,故而不管去哪裡,隨駕必有太醫跟行。

  此刻武王見一下折損了兩大國公,急怒之下,吐血昏迷。

  隨駕三名太醫急被招來,匆匆診治起來。

  靈帳內諸人皆屏住呼吸,連李虎、屠承二人都壓抑下了心中大慟,不敢驚擾太醫救治聖駕。

  只是隨著時間一分分過去,三名太醫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眾人不由心中愈沉。

  武王龍體不安,是眾所周知之事。

  連朝政都無法理會,登基第一天就命太子監國。

  

  但是一直以來,並未再傳出什麼山陵危的消息來。

  卻不想今日,因為痛失兩員國公,就吐血昏迷。

  到了這個地步,莫說他人,連之前心生懷疑的劉東和之後漸起疑心的李虎、屠承都不安起來。

  他們這樣出身的國公世子,最不信意外。

  世上哪有那麼多意外……

  但若說今日之事非是意外,而是背後有人操縱,那麼多半會是當今至尊。

  可若果真是他,又怎會悲慟至此?

  看著面如金紙的武王被太醫們不斷施針拯救,卻無絲毫醒來的跡象,李虎等人心中都如同打鼓一般忐忑。

  尤其是李虎,今日的事故,若當真是其父失手,沒丟出掌心雷所致,那牽連鄭國公薨逝,宋國公重傷,已是難以承受的壓力。

  再讓天子有個好歹,那……

  簡直是天亡開國公府啊。

  看著躺在席上冰冷的父親,再看看上頭還在急救中的武王,和一側面色鐵青瀕臨暴怒的太子……

  李虎這一刻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上天,何等苛待李家!

  又不知過了許久,夜色愈深,靈帳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致時,才看到一直施針的太醫院院判王太醫海鬆了口氣,有些艱難的直起腰來,只是面色依舊難看。

  賈琮忙問道:「太醫,父皇龍體如何了?」

  王院判沉吟了下,緩聲道:「回殿下,陛下急怒攻心,上一回鐵軍大人病逝時,就有鬱氣壓在心底,好在有皇孫降世,緩解了許多。然而到了今日,遇到這等哀絕之事,累積在一起,便徹底發作了。陛下龍體原本就不適,如今這一發作……臣醫術淺薄,竭盡全力,也只能勉強做到維持住病情不再惡化。只是,卻不能喚醒陛下……就是維持,也不知能維持到何時……殿下,臣無能,甘願領罪。」

  說著,和其他兩位太醫一同跪下。

  賈琮恍若未聞,他一步步上前,走到臨時搭置的行軍床前,看著武王雙眼緊閉,面色慘白,嘴角還有一絲血跡,他掏出帕子,俯下腰身,輕輕為他拭去血跡……

  滿打滿算,從七月十二先帝駕崩認父歸宗,到今日都不足百天哪……

  然而就在這不足百天內,武王不僅送了一座江山與他,更給予了他無條件的父愛甚至是溺愛。

  賈琮學過醫理,也知道武王的身體早已近枯竭,除卻原先診斷的造血障礙外,多半還有其他許多併發症。

  他心底深處也做過出意外的準備,但真到了這一天,賈琮還是感到一陣陣絞痛。

  看著賈琮面色煞白,強忍悲痛,王春鼓起勇氣上前勸道:「主子,還是先奉萬歲爺回宮罷,再尋名醫醫治……」

  賈琮沉默了稍許,其微微顫慄的身影,讓人看得出他心中的悲痛似海,只聽他嗓音黯啞道:「來人,送父皇回宮。傳旨太醫院所有太醫,入宮診脈。讓他們大膽用針用藥,到了這個地步,有功重賞,無功……天家也不會怪罪。」

  王院判聞言,海鬆了口氣,忙磕頭領命。

  古鋒招呼幾名宮人,將武王送上了御輦後,逕自回宮。

  賈琮則暫時留了下來,等目送御輦離開後,回頭看向鮑同,沉聲問道:「孤有沒有同你說過,因為父皇信得過你,才允許奮武營嘗試小範圍換裝,但在火器營操典和禁令出來前,除了那一都營外,其餘人絕不許碰?孤有沒有跟你說過,一顆子藥都不許出奮武大營?你怎麼同孤保證的,開國公他們怎麼就在這操弄起火器來了,誰給你的權力讓他們動手的,說!!」

  鮑同在李虎等人面前是老資格,就是在李道林跟前也能平著眼睛說話,可是此刻在賈琮跟前,卻連頭都不敢抬。

  他這樣的老將,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沒了臉面。

  賈琮一連串的發問,就如同一記記耳光般,重重的打在鮑同臉上,讓他火辣辣的疼。

  鮑同跪伏在地,喘著粗氣,聲音低啞道:「臣,辜負皇恩,罪該萬死!」

  卻見暴怒的賈琮急走兩步近前,抬腳踹在了鮑同肩頭,將他踹倒在地,破口大罵道:「你個老丘八,若非父皇幾次三番叮囑孤,說你鮑同最是忠勇可信,可為孤日後倚重之臣,孤恨不得現在就立刻剮了你!就你這樣的德性,孤也能倚靠你?」

  鮑同摔倒後立刻又爬起跪好,直到聽到這一句後,滿心羞憤愧恨的嚎啕大哭起來,砰砰砰的磕頭叩首。

  原在他看來,兩個大乾一等國公來頑幾把火器,簡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得知北疆都護府憑藉火器立下了潑天大功後,沒有一個武將不眼熱的,就是他自己,也立刻親自下場試了兩回。

  誰曾想,李道林這樣沉穩持重的老將,也會有馬失前蹄的這一天。

  且這一失手,就釀成了這樣大的禍事。

  一世英名喪盡,更累得武王命懸一線……

  被罵的狗血淋頭,鮑同心中一句怨言都沒有。

  武王吐血昏迷,危在旦夕,他恨不得自己結果了自己!

  只是,他曾經答應過武王,起誓要用性命效忠太子。

  若是武王能熬過這關,他死而無憾。

  可若熬不過……

  他怎敢辜負武王囑託?

  因而,他不敢輕聲,只能叩首。

  一旁銀軍出面,勸賈琮道:「殿下,此事實是意外。臣方才特意派人去將作監和兵部軍器局問過一些大匠,都言道火器本就有炸膛的危險。炮如此,火銃亦是如此。想來這掌心雷,本就有一定的風險。」

  賈琮強壓下怒火,再問道:「開國公拉弦時,身邊就沒親兵跟著?親兵人呢?!關鍵時候,連護住將主都做不到麼?」

  鮑同連忙告訴神策軍人在何處,事發後現場大亂,幾人跑了出去,剩餘則被看了起來。

  不一會兒,三位國公的親兵都被帶來。

  李虎看到李府家將進來,忍不住先開口問道:「孔敬叔,老爺他……到底怎麼會這樣……」

  從賈琮方才一眼都不看他,他就知道,賈琮記恨上了開國公府。

  往日的兄弟情分再重,也抵不住「殺父弒君」之仇啊……

  儘管武王是因為痛失國公大將而吐血昏迷,算不上「殺父弒君」,但此事一旦傳開,朝野上下都只會指責李道林不慎,害人害己,將壓力和責任全部推到開國公府上。

  被李虎喚為孔敬叔的中年男子聞言,落下淚來,滿面頹喪的搖頭道:「太突然了……」

  「胡說八道!」

  賈琮厲聲呵斥道:「縱然拉開引線,掌心雷也要至少三五個呼吸才會爆開。開國公是精壯老將,就算失手掉落,你們不知道上前護著?貪生怕死的混帳!」

  孔敬跪地泣道:「回殿下,國公爺他……國公爺他拉弦後並未直接丟出去,而是在手上持了稍許,還同鄭國公和宋國公兩位國公爺說過早扔出去,有可能被人接住再立刻丟回來,最好延遲稍許再丟。誰知道剛轉過頭準備丟時,就落了下去,卑職等拼死向前也來不及了……」

  李道林的想法有沒有道理?不能說全是瞎說,實際上體現了他的戰略眼光。

  後世木柄手榴彈,從拉弦到爆開足有十五秒之久。

  若是拉弦後迅速扔出去,是有可能被人撿起來重新扔回來的。

  操典上其實也要求持在手中三秒後再脫手。

  只是沒想到,李道林最後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一個失手,釀成了這等大禍。

  哪怕屠承自幼和李虎一併長大,鄭國公府素與開國公府交好,可此刻屠承臉上的惱恨之意,根本掩不住,放聲大哭起來:「父親,你死的好冤哪!!」

  李虎則是滿臉木然,連孔敬都這般說了,看來,今日之事果真是他父親李道林失手造成的。

  李家的頂樑柱死了,還連累了至交屠家,更累得天子病危……

  李虎今年也不到二十歲,他完全想不出,如何能扛得起這片天地。

  感覺到前方兩道鋒利的目光看來,李虎心中愈發如死灰般。

  原本李家定下的策略,便是暫且蟄伏。

  蟄伏最多二三載,待武王龍御歸天后,李道林也就徹底隱退致仕。

  將來,則由同太子關係極好的李虎挑起開國公府的大梁。

  以李道林在軍中強大無匹的人脈和威望,再加上李虎本身是極好的將帥之才,想來李家門楣,只會更高。

  誰曾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賈琮要開口說些什麼,決定鮑同等人命運時,忽見一身影大步從外進來。

  賈琮見之眼皮一跳,臉色都變了,大聲問道:「古叔,可是父皇……」

  此言一出,靈帳內眾人齊齊駭然!

  就聽古鋒面色凝重,沉聲道:「太子,皇上剛剛醒來稍許,見太子不在,就讓我來傳話:此事為意外,誰也料不到會這樣,讓太子不要苛責鮑將軍,他是忠臣,是太子日後可倚重之人。也不要降罪開國公府,李道林雖為人臣,實為朕之手足,他也是為了國事而薨。還讓鄭國公府、宋國公府不可記恨開國公府,最後,讓太子早點回宮歇息,說完就又昏過去了……」

  「陛下!」

  「陛下啊!!」

  再被贊為忠臣的鮑同,伏地嚎啕大哭叩首不已。

  李虎同樣淚如雨下,磕頭謝恩。

  賈琮則不再停留,沒有理會眾人,急急帶人回宮。

  心如刀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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