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打開心扉

  盛見夏坐在輪椅上，披了件針織外套，腰腹那裡掛著糞袋。

  盛文君挎著小包，一邊推著盛見夏入門一邊絮絮叨叨。

  「怎麼不接電話，你不接也就算了，紹桉也不接，你們大周末的忙什麼？」

  紀昀舟第一反應是擔心盛見夏還會給段紹桉臉色看，聲音低了好幾度：「要過來怎麼不事先打電話？」

  

  盛文君說：「我跟夏夏在附近逛街，她臨時想到你這兒來看看，我記得夏夏還從來沒看過你的婚房呢！」

  這套別墅是當年紀昀舟精心挑選的，每一個家具都是他親自拍板的。他從未告訴過段紹桉，但段紹桉搬進來的第一天，說了句好漂亮。他當時偷偷鬆了口氣。

  當年兩人低調領證，也沒辦婚禮，而盛見夏那時候已經去國外了。

  盛見夏進來後，把房子打量了一下，視線三百六十度環繞，最終定格在站在樓梯上的段紹桉身上。

  她穿著居家睡衣，跟紀昀舟身上的那一套一模一樣，說是情侶睡衣也不為過。

  看見段紹桉，盛見夏就沒來由的煩躁。她婚姻失敗，失去了做人的尊嚴，有人卻可以幸福美滿。越有人在她耳邊說著段紹桉多麼多麼好，盛見夏就越覺得自己多麼多麼的不堪。

  段紹桉沒想到家裡突然多了兩個人，盛文君還好，盛見夏……

  這是她第一次正面面對盛見夏，她臉色蒼白，臉型是標準的瓜子臉，眉眼深邃，如果不生病的話，也會是個明艷大美人。

  盛文君見到兒媳就眉開眼笑，自己家兒子的眼光實在太好了。段紹桉又穩重又懂事，身出名門卻一點嬌縱脾氣都沒有。尤其是老師這個職業，老師多好啊，會管人，能管老公還能管小孩。

  段紹桉點點頭，「文君阿姨。」

  她走到盛見夏面前，主動蹲下，伸出手，「你好，見夏姐。」

  盛見夏裝作沒看見，頭一扭，自己搖著輪椅去了別處。

  紀昀舟登時沉下臉。

  盛見夏在他們面前有點脾氣也就算了，憑什麼段紹桉要受這委屈氣。就因為她生病了，所有人都要讓著她？

  正欲開口，盛文君先轉了話題，「你們要在家裡吃啊？出去吃唄！我請客！」

  紀昀舟沒那心情。就算有心情，也取決於盛見夏對段紹桉的態度。

  段紹桉倒是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附和著盛文君的話：「好。那我先上去換個衣服。」

  盛文君拍拍兒子，「你也去換身衣服！」

  紀昀舟沒立即反應。等段紹桉回了房間，他徑直朝著盛見夏走去。

  「你要是不想見桉桉，就回醫院吧。」

  盛見夏將輪椅轉過來，正對著他，「怎麼？看見我這樣她吃不下飯？」

  紀昀舟平靜地看著她，「我可以看在舅舅的面子上照顧你，但桉桉沒義務受你的氣，她尊重你，你也要尊重她，如果做不到那就別來。」

  盛見夏不吭聲，紀昀舟看見她放在把手上的手慢慢收緊，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

  「姑姑，我想回醫院了。」許久，盛見夏看著紀昀舟咬牙說出這句話。

  仿佛她是個不受歡迎的人。

  盛文君夾在中間，一個是她兒子，一方面吧，她覺得她兒子說的挺對，可盛見夏吧，也著實可憐。盛見夏其實本質也不壞，就是生病了，對一切都很敏感。

  想了想，盛文君開口破了這個局：「夏夏，你早晚也要接受紹桉和咱們是一家人。別因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我們都希望你過得好。」

  「你們以為這就是對我好嗎！」

  盛見夏激動得要從輪椅上站起來，可事實上她並不能。

  蓋著腿的毛毯掉落在地，盛見夏憤怒地指著樓上，「你們以為活著就是好了？我現在這樣都恨我自己為什麼沒讓那個男人打死我！你們知道我每天要遭受多少異樣的眼光嗎？！你們知道嗎！」

  「你們讓我接受那個段紹桉，可我只會成為別人眼裡的笑柄！我自己都噁心我自己，你們憑什麼說她不會！」

  樓上的臥室與外面只有一門之隔，隔音也隔絕不了盛見夏滿心的悲怨。

  段紹桉的手停在門把手上，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出去。她怕自己會進一步刺激盛見夏。

  左右思考，她決定還是把事情交給紀昀舟處理。她不是一個喜歡迎合別人的人，如果她怎麼都沒辦法跟盛見夏和平相處，那躲著就是，沒必要非讓她接受。更重要的是，她相信紀昀舟能處理好這件事。

  樓下，紀昀舟眼底一片冰涼。

  「你這是在用別人的錯誤懲罰真正關心你的人，也是在懲罰你自己。」

  「誰真正關心我？」盛見夏涼涼的笑著，眼角的淚無聲落下，「連你們也不過是因為我可憐罷了。我現在是個廢人了，你們表面上對我好，其實背地裡都在嫌棄我吧？」

  盛文君又心疼又生氣，「夏夏，你怎麼能這麼說？當初你沒生病的時候，我就把你從九州接到了京城，難道是因為可憐你？我從頭到尾都把你當成一家人，你是我的親侄女，我怎麼能不管你！你說這樣的話，太讓姑姑寒心了！」

  大抵是盛文君許久沒這麼嚴肅地跟她說過話，盛見夏變得有些慌張，「不是，姑姑，我……」

  紀昀舟再次走上前一步，「你還要把自己封閉多久？你回來，我和我爸媽都很高興，但我們也不是做慈善的。你要是真的不開心，要麼回國外，要麼回九州，你自己選吧。」

  這話太過決絕，可紀昀舟覺得還是得讓盛見夏知道周圍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允許她一蹶不振，但不會允許她從此倒地不起。那豈不是讓牢里那位看笑話？

  盛見夏沒生病以前，不說性格強勢，但也樂觀積極，對生活充滿了鬥志。哪怕是從未見過面的段紹桉，也不願意看到她現在這樣。

  大約幾秒鐘後，盛見夏頹然鬆開手，無力地說：「你上去換衣服吧，我等你們。」

  紀昀舟和盛文君相視一笑，這算是盛見夏生病以來，第一次打開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