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照顧好你自己

  「正好，娘娘才還在裡邊念叨你們兩個呢，快隨咱家進來。」這些天，因為顧清兮的關係，賀憐語心情愉悅多了，就連皇上也跟著精神氣爽起來，因此，他這個做奴才的，自然會察言觀色，恨不得這姐弟倆天天來。

  沒想到這麼順利，顧清兮忙牽著弟弟跟著。

  層層紗幔被挽了起來，兩扇雕刻精緻的窗戶也敞了開，一縷午後的陽光溫柔的斜照進來，映著屋角的一個越州大插屏，折射出藍魅的光，特別好看。

  空氣中少了藥味，還多了一些清雅的花香。

  顧清兮再朝里進去，果然就見賀炎常坐著喝茶的那張大桌子上，擺了一隻插屏，裡面大抵是今早新摘的臘梅，那股子清新似乎還沾染了清晨草露的芬芳。

  「娘娘，顧姑娘顧少爺來了。」貴總管隔著珠簾，對裡面說。

  珠簾之後，一道纖美的身影頓了下，繼而擱下手裡的筆，朝外走來，卻並沒有走出來，只是，靠在門邊的一條春凳上坐下，隨後，對貴祥揮了揮手。

  貴祥立刻明白，轉身，對小姐弟道，「你們兩個就在這玩吧，皇上正在御書房與三殿下說話，還要一會才能回來。」交代完，他自是識趣的出去，到門口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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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貴祥一走，顧卿樺興沖沖的衝到珠簾邊，興奮道，「姐姐回來了。」

  這幾天，娘娘一直跟他念叨著姐姐，他知道娘娘定是擔心姐姐，所以，姐姐一回來，他立刻提議要來看娘娘。

  「哦。」裡面的賀憐語輕輕哼了聲，卻並沒有說話。

  顧卿樺還小，再加上母子倆一年未見，小傢伙對她的聲音，即便覺得熟悉，也不會懷疑其他。

  可是，顧清兮……

  上次的那個點心，她知道這個聰明的女兒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但是，與賀炎的這層關係，讓她始終無法直面女兒。

  小兮兒與她爹顧楠楓的關係最好。

  她因身子不好，小兮兒早產出世，出生的時候就像只小貓似的，不會哭，甚至過了好幾天才知道睜眼睛，那時候恰逢寒冬臘月，冷的要死人，顧楠楓心疼孩子，常常解開衣服，用自己的體溫來暖著小兮兒。

  對他來說，小兮兒因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又是女孩子家，對他意義自然不同，在他心裡，甚至比樺兒還要看重三分。

  所以，小兮兒與他爹關係最親最近。

  賀憐語怕見顧清兮，一方面羞愧於自己的處境，另一方面，見到了女兒就如同見到了亡夫……那種痛讓她選擇了逃避！

  顧卿樺愣住了，本以為娘娘會很開心，可是她突然的冷淡態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小心肝突然受到了打擊，臉上也自然的沮喪起來。

  怎麼了？難道娘娘不想見到姐姐嗎？可是，這些天，娘娘的態度讓他感覺到，她是很喜歡很喜歡姐姐呢。

  看弟弟突然撅著嘴一副受屈的樣子，顧清兮自然明白怎麼回事。

  娘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只怕仍舊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來接受她們姐弟，說不定又開始退縮了。

  不行，好不容易，讓她之前有些動搖，她怎能放棄。

  「樺兒。」顧清兮彎下身子，對弟弟輕輕笑道，「姐姐忘了，姐姐回來的時候還給你跟娘娘帶了禮物呢，不如，你現在讓貴總管帶你回去拿一下好嗎？就在我房裡的桌子上。」

  「喔。」有禮物？真好，娘娘看到禮物一定會開心的。

  顧卿樺很爽快的答應了，然後，對賀廉鈞躬身行禮，「娘娘，樺兒先回去幫您拿禮物，等會再來陪您。」

  說完，就朝外跑了。

  「樺兒……」賀憐語想喊他回來，但一出口，她又心驚的看著門外的顧清兮。

  女兒的心思如此明顯……

  她有些膽怯了，甚至想要逃避。

  「顧——」她故意粗了粗嗓子，然而，顧姑娘三個字還未喊出，顧清兮已然掀了珠簾，直接闖了進來。

  「娘——」

  四目相對，顧清兮望著娘親消瘦的面龐，已然淚如雨下。

  賀憐語忘了躲忘了藏，亦忘了所有不堪與屈辱，就這樣流著淚看著自己的女兒，張了張手，像她小時候那樣……

  顧清兮立刻撲進她懷裡，緊緊的抱住了自己的娘親，「娘……」所有的情感都化作了那一聲心底想念已久的稱呼。

  娘還活著，還能像小時候這樣抱著她。

  真好，真好……

  「兮兒，兮兒——」賀憐語也哭的跟個淚人似的，口裡一遍遍的喚著女兒的名字，腦海里卻不斷閃過顧楠楓的臉，還有一家四口快活又短暫的點滴片段，心，更是痛作了一團。

  「娘。」顧清兮哭了一會兒，連忙用手抹了淚，自娘親懷裡起來，看著賀憐語泛紅的眼睛，忙又用手替娘親擦淚，「娘，你還活著，真好。」

  本是無心之語，卻戳中了賀憐語的痛處，其實，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隨顧楠楓一同死去，也好過如今受人鉗制欺凌，過著忍辱偷生的日子。

  瞧著賀憐語擦乾的眼淚又如雨下，顧清兮知道她痛苦的是什麼，只安慰道，

  「娘，如今我們一家三口能夠團聚，該開心才是，娘，快別哭了。」最主要的是，等會若賀炎回來，發現不對勁，那就麻煩了。

  「恩恩。」賀憐語也知不能哭的太狠，忙用袖子擦了淚，轉而，抓著顧清兮的手，認真道，「兮兒，你還回宮做什麼？娘正打算讓貴總管偷偷將樺兒送出宮的。」

  賀憐語怎麼也沒想到賀炎會出爾反爾，一再拖延不讓兒女出宮，他們在宮中一日，她就擔心一日，不得已，她才想到了貴祥。

  「娘。」顧清兮搖頭，「要走我們一起走。」

  「一起走？」賀憐語怔了下，視線有些茫然的垂了下來。

  她何嘗不想離開這個牢籠，可是，賀炎怎會放她走？

  「兮兒，」賀憐語忽地笑了起來，一手輕輕的撫摸著顧清兮的頭髮，一邊緩緩道，「娘是生在這皇宮長在這宮中，娘的根就在這皇宮，如今，你爹已經不在了，娘再無處可去，只有這裡，還算是娘的家。娘……年紀大了，只想留在這裡……」

  了卻殘生嗎？顧清兮本能的想到了這四個字。

  可是，這怎麼可以？娘哪裡老了？娘還不過三十的年紀呀，比欣榮也就大一二歲罷了。

  況且，娘生的纖弱嬌小，這副模樣出門，別人也定不會想到她竟然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雖然爹沒了，可是，娘的人生才過了一小半，三十歲的年紀，未來還有太多美好的東西啊，怎能了卻殘生？

  即便她想，她顧清兮也不允。

  爹不在，她自然有那個義務代替爹來給娘幸福快樂。

  「娘。你的根不在皇宮，爹雖然不在了，可是，還有我跟樺兒呀。我們才是這個世上與你最親的人，娘，樺兒才八歲，兮兒還未及笄，還未嫁人……難道娘就放心不管我們了嗎？」

  「兮兒——」如何要不管？若真的不管，她又何至於這樣痛苦。

  什麼都能捨棄，唯有這一雙兒女捨棄不下，放心不下，這才讓她在割腕之時遲疑了下——這才讓賀炎逮到了機會將她擄了來。

  「可是——」看著女兒那期盼的眼眸，賀憐語心中痛苦萬分，她好想點頭，好想跟孩子們一起，看他們長大，看他們成家。

  可是，一想到賀炎那陰冷的眼神，她就膽怯了。

  如果她膽敢離開他，這個男人，絕對什麼事都能做的出，而那後果定是她承受不了的。

  她不敢……

  見賀憐語遲疑不決，顧清兮反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鄭重道，「娘，你別怕，有兮兒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跟樺兒。你只要做好思想準備，很快，我會帶你離開這裡。」

  「兮兒。」賀憐語詫異的盯著女兒，敏銳的感覺到自己的女兒變了許多。

  尤其是她說話時，那股子沉靜冷銳以及鎮定……與自己印象中的可愛單純又有些怯弱的女兒完全不同。

  「娘，聽我的。」顧清兮扶著賀憐語坐下，自己依偎在她膝蓋邊，繼續道，「娘，等我們離開了皇宮，就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從此我們一家三口重新開始。娘，我們會和從前一樣幸福的。」

  和從前一樣幸福？可以嗎？賀憐語陷入了迷惘。

  回到從前，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一定可以的。」顧清兮用力點頭，想給娘親最大的勇氣，「娘，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等我這邊安排妥當了，我自會來告訴你。眼下，皇上那邊……」

  賀憐語神色一窒，本能的她覺得女兒似乎知道了什麼，心口惶惶亂跳。

  「總之，娘……眼下你最主要的照顧好自己。」不要再讓賀炎那混帳欺負了，後面那句話顧清兮沒說出口，但是，她卻知道，那混帳的一舉一動對娘的影響肯定很大。

  她不怕帶不走娘，就怕娘自己心性未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