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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春風如沐渡清歡(三)

2024-10-11 20:42:36 作者: 沉璧影

  可即便是這樣,他卻還是沒有懈怠工作,只是撿起了一片花葉,蓋在了自己的傷口上,止住血流,又將掉在地上的剪刀剪了起來,忍著痛繼續工作著。

  在那月光的照耀下,白婉瓷清晰地看到了他手上的傷口,那傷口那樣深,還在滲著血,電視看起來別讓人觸目驚心。

  

  他卻對自己的傷口根本不顧及,依然在修剪著花枝,白婉瓷不免有些於心不忍。

  便是對他還心存戒懷,這一次,她終究上前一步將他拉了住,聲音中頗帶著些嗔怪,「你是不是傻,都受傷了,還不止血,你不怕傷口感染的嗎?」

  許崇祺愕然地轉過了頭,怎料在這個時候竟然撞見了白婉瓷,他不覺大異,「小姐,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兒?」

  白婉瓷只是呼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你別管我為什麼在這,你先什麼都別幹了,跟我過來。」

  說著,她便搶走了他手中的剪刀,將其放在了地上,便拉著她出了花叢,找到了一處有路燈照耀的台階口,拉著他坐了下來,「坐下!」

  許崇祺看著她不覺一臉茫然,怔怔然而道:「小姐,您這是……」

  「別說話,別動。」白婉瓷的聲音格外利落,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只對他道了五個字,便將自己的手提包打了開,從中取出了一盒藥膏。

  「把手給我!」她立刻將許崇祺的手拉了過來,動作迅速且全然沒有顧忌,將覆蓋在他手上的那片花葉揭了下去。

  她是新時代的女性,從來沒有舊時代里男女大防的顧忌,自然也不會在意這些動作。

  倒是許崇祺,見得她這般大膽,不覺得有些震驚,也有些微微顧忌,在他觸碰到自己手的那一刻,本能地躲了一躲,「小姐,您……」

  「別說話,我讓你把手給我就給我!」白婉瓷還是那樣利落,一生將他還沒有落下的話語,制止了住,又一把將他的手扯了過來。

  她又迅速地將那一小盒藥膏擰了開,從中蘸了一點在手上,輕輕地塗在了許崇祺的傷口之處。

  「疼的話,你先忍著一會兒!」塗完之後,她又立即取出了一張手帕,將傷藥緊緊抱在了他的手上。

  「好了,就這樣子吧。」為他處理完傷口後,白婉瓷將藥盒放進了自己的手提包中。

  許崇祺看著白婉瓷,神情仍有些呆呆怔怔,他一心以為白婉瓷對自己有意見,燕兒在他身旁的時候處處小心翼翼,可對她這猝不及防的關心,他竟有些無所適從。

  默了幾秒後,他也只開口喃喃地道了一聲,「多謝小姐。」

  「你這個人還真的是迂。」白婉瓷也只是淡淡暼了他一眼,將頭轉了過去,望向那漫天彌散的星辰,「誰這麼晚了不休息,還在這工作呀,整個白公館上下也只有你了。」

  「這會兒人都睡了,就算你做得再好,也沒人能看到,我爸也不會另給你工錢。」

  「這是屬下應盡的職責,屬下必須要把這份工作做好才是。」許崇祺那質樸的面容上透著真誠,「這是老爺交代給屬下的任務,屬下沒有任何理由不認真對待,只求盡到自己的職責,不求為旁人所見。」

  「真不愧是你啊!」白婉瓷拄著腮橫了他一眼,又撇了撇嘴,「估計我爸就是看中了你這迂腐忠誠的勁兒,才把你聘請過來做白公館的司機,讓你牢牢看著我。」

  「可你也真是,為工作盡職,連自己都不顧了嗎?自己都受傷了也不在乎,也不怕把傷口弄感染了,那你可就什麼都做不了了,就真真是得不償失了。」

  許崇祺的目光向下垂了一點,望著被她整齊地包紮好的手臂,只是淺淺搖了搖頭,「屬下向來是做苦工的,平時粗枝大葉慣了,也甚少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小傷。」

  他停頓了一下,將頭轉過去,望著白婉瓷那清秀的側顏,眼眸之中含著一抹深深的赤誠,並誠懇地再度開了口,「不過還是多謝白小姐對屬下的關懷,屬下一個卑賤之人,何德何能能得小姐親自上藥,這份恩情,屬下記在心間了。」

  「這點小事犯不上。」白婉瓷仍然保持著原有的動作,對此事也不甚在意,「什麼記不記在心間的?我也不需要你把我記在心間。」

  「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用不著感謝我,忘了也無所謂。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你受傷,換作是誰我都會一樣對待。」

  許崇祺坐在距離白婉瓷不過幾寸的距離,靜靜地凝望著她,眼眸之中頗帶了幾分複雜,片刻之後,他的唇瓣翕動了幾下,仿佛是帶著踟躕般地開了口,「小姐您……不討厭屬下了嗎?」

  「我幹嘛討厭你呀?」白婉瓷轉過頭去看了他一眼,眨了眨那雙明澈透淨的眼睛,聲音之中也帶著爽朗,「我討厭的是我爸派個人每天跟著我的這種做法,討厭的也不是你。」

  「你也不過就是一個為白家打工的人,你為你自己的職責盡心盡力本就什麼錯都沒有,搞不好了,還會被扣工錢。」

  「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知道你做這份工作也不容易,是我爸那個老頑固把這份任務派給你的,我幹嘛要討厭你一個打工人呢?」

  「你放心,你好好做你自己該做的事情,該拿的工錢都會拿到。也不用對我有什麼顧忌,縱然我不喜歡我爸那麼做,我也不會去為難你的。」

  聽了白婉瓷的話,許崇祺的眉心微微動了一動,不知是一種什麼樣的思緒在他的腦海之中流轉著,最終也只是輕輕道了一句:「多謝小姐的理解,屬下自當會為小姐,為白家盡心盡力。」

  與他說了這些話,白婉瓷的心中也多了些舒坦,這是與他相識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和他說這麼多的話。

  他為人謙卑而又有理,為人處事未有絲毫令人反感之處,本就不是一個令人討厭的人。若非因為他擔任的這份工作,以白婉瓷的性情,是絕不會對他如此這般冷漠的。

  如今打開了話匣子,白婉瓷竟難得地想要多同他敘上一番,他轉頭看向了許崇祺那張質樸的面容,朝他開了口,「哎,我好像還從來都沒有問過你呢,你是哪裡人呀?」

  「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一個粗鄙之人,你這麼文質彬彬的一個人,為什麼會來我們白公館當下人?」

  許崇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憂憂之色,好似有些許的愁緒凝在了眉間,沉默了片刻後,又暗暗垂下了眼眸,將屬於自己的情況道明了出來,「我是個鄉下人,父親在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身體不好,常年臥病在床。」

  「給母親治病需要大量的醫藥費用,而我的家裡又很拮据,為了能夠多賺一些錢給母親治病,我也只能到彬川這裡來找一份工作。」

  「前些日子剛好碰上白老爺高價招聘司機,而我又剛剛好學過開車,於是便應聘下了這份工作。」

  「但是這些工錢用來贍養母親,只怕還不夠。於是我便跟白老爺提議,要做白公館的下人負責各種雜掃工作,這樣一來便也能夠得到更多的工錢,才能夠讓我母親過得舒坦一些。」

  說著,他又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眼中又露出了幾分惆悵,望著天邊那一輪圓月,「今兒是十五,天上的月亮是圓的,但地上的人卻不能團圓。」

  「我選擇了這份工作,便也不能夠時常回去看望母親,也不知道母親現在怎麼樣了,他的病有沒有好轉一些?」

  「終究是我無能,還是不能帶給母親更好的生活。我只希望將來我能夠賺更多的錢,等到有朝一日把母親接到彬川,並能夠貼身照顧著她,也不知我什麼時候才能夠有這樣的能力。」

  「原來竟然是這樣。」不料,他的背後竟然存在著這樣艱辛的狀況,白婉瓷不由得心生慨嘆,「我曾經還懷疑過你是貪慕虛榮才留在白公館的,不想你竟然這樣艱難。」

  「你為了能夠讓你的母親過上更好的生活,不惜拼盡全力去做這些事情,可見你是一個有孝心的孝子,從前當真是我誤會你了,我應該為我的淺薄和你說一聲道歉。」

  許崇祺只是搖了搖頭,「無妨的小姐,我這樣一個人,莫名進入白公館工作,小姐會懷疑我的意圖也是人之常情。」

  「我也不會去想別的,別人怎樣想我,我都不會在乎。我現在只想儘快拿到工錢,並給母親買更好的藥治病,只要母親能夠過得舒服,我就沒有任何奢求了。」

  白婉瓷聽了他的話,眸子微微動了一下,咬著嘴唇,似乎在思慮著什麼,「這樣吧。」

  只見她打開了手中的手提包,從中取出了三枚銀元,交到了許崇祺的手中,「這是我這個月的零花錢,你先拿著。」

  「你的工錢只有到月末的時候我爸才能給你了結,不知道你母親能不能等那麼久。這段時間你有什麼需要就和我說,我先把我的錢給你補貼著,你拿回去給你母親買些什麼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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