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納爾遜和艾瑪

  「嘶」威爾伯福斯讀完後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這我能可以讓小皮特看嗎？」猶豫了下，他遲疑地問道。

  克里斯想到皮特的脾氣笑道：「我建議不要讓他看，否則哪天他在議會和別人發生衝突了就會拿出來這段話來解釋說他的目的不是和你打架，是要用武器革命你。但是，如果你堅持的話，我也不反對。」

  說完，他把手攤開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噢～克里斯，你開了一個典型的紳士玩笑，你也越來越像真正的紳士了。」威爾伯福斯也笑著回復道。

  隨後他正色道：「不過我還是決定把這個東西給他看，這段時間他不知道著了什麼魔，一直念叨著詹姆士·福克斯在去年倫敦爆發戈登暴動時說的那句話『寧願讓暴民統治也不要接受正規軍隊管治』」

  「而且，這位下議院的領袖去年七月份在人口最為稠密的倫敦威斯敏斯特選區尋求連任，在十月大選中一舉獲得了一萬兩千票。天吶，這可是有選舉制度以來獲得選票最多的議員了。因為這兩件事，他現在可是被輿論譽為『人民的人』。」

  

  克里斯當然知道這位和小皮特一生相愛相殺的英格蘭最大在野黨領袖是什麼樣子的人，甚至他還知道歷史上雖然現在這兩人甜蜜似糖，但是很快隨著小皮特的上位，兩人之間就會爆發出激烈的矛盾。

  不過為保險起見，更為了小皮特不要把這些話向外傳，他認為他有些話是需要向小皮特交代的。

  於是他開口道：「那我和你一起下樓。」

  說完，克里斯拿著燭台起身，威爾伯福斯跟隨其後。

  還沒出門，克里斯就問道：「抱歉，戈登暴亂是什麼？去年這時我還在劍橋郡。」

  空氣好像隨著這個問題都沉重了幾分，威爾伯福斯仿佛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他腳下一頓，咽了口吐沫。

  克里斯聽到後方沒了動靜，還以為是因為光線太暗讓威爾伯福斯看不清腳下的路，於是拎著燭台的手向後挪動，沒想到回身看到威爾伯福斯立在原地，臉色鐵青，瞳孔因為恐懼已經有些發散。

  「嘿？你怎麼了？」克里斯上前一步，暗黃的燭光打在威爾伯福斯臉上，也給他帶來了些許溫暖。

  他長呼一口氣，眼神也逐漸恢復平靜，隨後開口說道：「不好意思，剛才我想到了點兒不好的回憶，是的，相當不好的回憶，還包含著血腥和屍體的回憶。」

  說完指了指樓梯，這次克里斯選擇和威爾伯福斯並列，讓蠟燭離他更近一些。

  威爾伯福斯的聲音從克里斯身旁傳來：「剛才你問的什麼？戈登暴亂是吧，對，就是戈登暴亂，那是一場可怕的騷亂。」

  「幸運的是這場騷亂只持續了6天，不幸的是我當時正在倫敦。」

  「事情源於議會當時正在討論關於《教皇法案》是否實施的問題。要知道，這個法案中實際上沒什麼實質內容，只是減輕官方對英國羅馬天主教徒的一些歧視，比如天主教徒在入伍時無需宣誓宗教，並給予他們一些有限的自由。」

  「但是在一些人的眼裡，該法律將允許天主教徒參加英國軍隊和叛國計劃，於是在去年的6月2日由新教協會主席喬治·戈登爵士領頭髮起了一場將近5萬人的遊行。」

  「據說當時戈登爵士帽子上戴著新教協會的藍色帽徽，拿著廢除這條法案的請願書進入下議院，但是外面的局勢很快失控，爆發了騷亂。」

  兩人說著話，走下了樓梯，皮特正舒服地窩在沙發里，坐在壁爐前用溫暖抵禦春季晚上那種冷到骨子裡的潮濕。

  聽到威爾伯福斯的話，他把手中的書合攏放到手邊的茶几上，接著威爾伯福斯的話繼續往下說道：「騷亂從6月2日持續到了6月7日，很快就由一場有組織的遊行變成了整個城市的暴亂，暴徒們先是在多條已知富裕的天主教徒居住的街道上發動了隨機暴力。」

  「隨後，天主教堂、幾個大使館內的房屋和禮拜堂、新監獄、艦隊監獄以及首席法官威廉·默里的住宅均遭到嚴重破壞。」

  「此時，場面完全失控，參與者也不僅僅只是因為新教和天主教的衝突。彼時人人自危，家裡有漂亮姑娘的、有錢的、有值錢物品的，全都要擔心受到襲擊，最後連英格蘭銀行都險些遭受襲擊。」

  說到這兒小皮特從嗓子裡發出一聲嗤笑：「呵，你們知道什麼地方沒有受到一丁點兒的影響麼？」

  克里斯和威爾伯福斯已經在皮特對面沙發坐下，不等兩人回答，他用一種嘲諷之極的語氣說道：「整個西敏區沒有遭到任何人的襲擊，因為我們的國王大人慷慨地把他的禁衛軍在騷亂伊始就派了出去。」

  「只不過他把兩千名士兵全部集中在整個西敏區，卻對其他地方不管不顧。」

  「直到6月7日，格雷斯的駐軍趕到，才被軍隊用暴力手段鎮壓騷亂，大約有285人被槍殺、另有200人受傷，450人被捕，帶頭人戈登爵士被捕並被指控犯有叛國罪。」

  「真是可笑，最富裕的西敏區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哈克尼區和下倫敦這兩個最貧窮的大區反倒是受害最嚴重，而被軍隊擊斃的也大多是平民和流氓。」

  看著威爾伯福斯那種我都不知道這些，你怎麼知道的眼神，他做了一個不那麼紳士的動作，聳了聳肩說道：「我當時和克里斯都在劍橋大學，這些都是詹姆士·查爾斯大人告訴我的。」

  「而且他還告訴我，這次事件讓許多人認為我們的君主立憲制本質上是不穩定的政府形式，嚴重損害了我們在整個歐洲的聲譽。」

  威爾伯福斯聽出他語氣中對查爾斯的尊重，沒有先把克里斯寫好的稿件給他，而是問道：「那你覺得這次的暴力和流血是必須的麼？」

  皮特皺著眉頭思考了下，然後緩緩說道：「查爾斯他對這次暴力事件持以一半譴責、一半贊同的態度，因為他覺得是因為議會沒有足夠尊重人民的態度才導致這場騷亂。」

  「但是，我和他持不同的態度，我認為這次的暴力事件完全不該發生，不論市民如何遊行，這是他們的權力，但是遊行不能成為某些野心家煽動人心的手段。而且我們的禁衛軍如果在剛開始就把領頭的幾個暴徒直接擊斃或者抓捕，後續就不可能發生暴亂！」

  威爾伯福斯擔心小皮特受查爾斯的影響，把暴力和自由等同在一起。

  聽他這麼講，這才把手中的紙頁遞給他：「你看，這是克里斯本想放到黨章內，但是最後沒有附上的一段話。」

  隨著小皮特陷入閱讀，整個客廳只能聽到火炭發出的輕微噼啪聲，偶爾還有外面街道上馬車路過發出的聲音。

  皮特一開始不經意地單手接過來，歪斜著身子躺在沙發上。

  後來，他雙手端著薄紙兩側，從沙發上一躍而起，站在原地借著壁爐的火光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中那短短三百餘字。

  他眉頭緊鎖，口型隨著文字一個字一個字地無聲變化，足足讀了二十分鐘的時間，然後他長嘆一口氣，把這張紙想要還給威爾伯福斯，但是手遞到一半，猶豫了下，轉給了克里斯。

  克里斯拉了一下，沒拉動，他看了看皮特，發現皮特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嚴肅表情看著他說道：「你寫的這段話，我希望未來永遠用不上！」

  「如果哪一天真的有以這段話為綱領形成的組織或者以此為指導進行的活動，都將對這個國家造成不可逆的傷害——即便出發點是好的。」

  克里斯也看著皮特，鄭重地解釋道：「你知道有一句話叫做破後而立麼？我和你一樣，也不想出現這種情況，但是如果真的到迫不得已的時候，重現護國公克倫威爾的『光榮革命』也是很有必要的！」

  「當然，這是最終的手段，所以我把它從黨章里撕下來了，我並不想一開始就給人灌輸這種思想。」

  克里斯解釋完，皮特的手鬆了力氣，看著克里斯把它展平放在茶几上，順手用他剛才看的書壓著這頁紙上。

  就在這時，街道上又傳來馬車碾過路面的聲音，只不過這次不像之前的幾輛馬車，聲音沒有遠去，而是在貝克街221b的門前停止了。

  隨後艾米莉亞一行三人走進客廳。

  克里斯先是看到身著淡綠色長裙，身披短款外套的艾米莉亞，隨即他就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竟然看到了納爾遜和艾瑪牽著的手！

  納爾遜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不過他不但沒有丁點兒不好意思的神情，反而還挑釁地朝克里斯挑了挑眉毛。

  「你們這是？」克里斯這段時間因為工廠的建設和原棉的供應問題忙得焦頭爛額，就連每天和艾米莉亞見面的時間都減少了，更別說還有心思關注其他事兒。

  「艾瑪一周之前已經答應我的追求，而且我已經拜訪過她的母親，她的母親並不反對我們的戀情。」納爾遜得意揚揚地說道。

  畜生啊……克里斯心裡飄過三個字，要知道，現在的艾瑪才16歲！

  「今天正好你在，我要通知你件事情。我和艾瑪準備搬出去住了，你不會不同意吧？」納爾遜揶揄地問道。

  「當然不會，不過，你要和家裡的主事人說才行！」說完，克里斯看向艾米莉亞。

  艾米莉亞的臉瞬間變得通紅，雖然兩人已經確定關係這麼長的時間了，不過艾米莉亞依舊保持著他們在學校認識時候的純情，倒是克里斯的臉皮越來越厚。

  「她將會解除女傭的身份，以D&德羅斯正式店員的身份繼續在店裡工作，這是我們兩個商量後做出來的決定。」艾米莉亞臉蛋掛紅，但是說話卻解釋得很明白。

  克里斯打趣道：「也就是說在家裡我是最後一個知道這個事情的嘛？不過艾瑪，我倒是建議你可以在我這裡再住一段時間，等納爾遜把你們的新房子什麼都準備好了再搬過去。」

  艾瑪抬眼看了一眼克里斯和艾米莉亞，充滿感謝地說道：「多謝克里斯先生和艾米莉亞小姐，如果不是你們……恐怕我還不知道會從事什麼職業，更不會有這麼體面的工作和收入。」

  說到這，她的言語有些哽咽，納爾遜半摟著艾瑪擁入懷裡，她精緻的小臉蛋兒已經掛上了兩道淚痕：「……更不可能遇到納爾遜先生這樣充滿紳士風度的男朋友了。」

  納爾遜？紳士風度？克里斯懷疑自己的耳朵充滿了毛病，不過想想後世在大學時候舍友談戀愛期間，誰能想到出門人模狗樣的同學在宿舍是一個襪子可以正過來穿三天，反過來穿三天，放一放又能穿三天的人。

  就這麼一個外面光鮮亮麗，實際上特別邋遢的人，談的女朋友竟然是校花級別！

  想到這，克里斯也就釋懷了，想必納爾遜也是一樣的。

  「……我覺得克里斯先生說得對，我們是今天做出的決定，我應該等到納爾遜把所有的東西準備好了再去。」

  聽到這句話，納爾遜直接變成了苦瓜臉。

  「不過我可以在下班之後和你一起去挑選合適的房子。」

  隨著艾瑪這句話說完，納爾遜又變得喜笑顏開。

  克里斯發誓，自己從未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見到一個人的表情可以如此豐富。

  不過出於禮貌，他強行掛起嘴角，讓自己沒有笑出聲。

  而旁邊的皮特和威爾伯福斯已經按捺不住，開始捧腹大笑。

  見艾瑪疑惑的眼神望過來，皮特邊笑邊說：「哈哈哈，艾瑪，你沒看到，哈哈哈，剛才你兩句話我們的上校先生變了三種表情，哈哈哈哈。」

  艾瑪抬眼，正撞上納爾遜低頭的眼神，瞬間兩人的臉就像熟透的蘋果一樣變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