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忙碌的克里斯

  一轉眼，冬季的寒冷潮濕不見了，春天悄然而至。

  哈克尼沼澤仿佛已經甦醒，萬物復甦，生機勃勃的氣息在空氣中瀰漫。

  枝頭上嫩綠的葉子婆娑舞動，鮮花綻放著絢麗的色彩，春風輕拂著面龐，遠離倫敦市區的郊外顯得格外清新。

  沐浴在陽光下的沼澤開始展現新的面貌。

  原本蒼茫的樹林如今湧現出新葉，綠意盎然。鮮花在田野里競相開放，綻放出紅、黃、紫各種顏色，散發出迷人的芬芳。

  利河河水潺潺流淌，春雨潤澤著大地，生長著無數的新綠。

  唯一不和諧的是在這個晨曦初露的時刻，那個坐落在沼澤西南方向，矗立在地平線上的巨大建築。

  隨著太陽的升起，工人們陸陸續續地從還未完工的工廠里出來，準備完成屋頂的合攏，完成這項工作後他們就可以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從開始接活到現在，由於離家太遠，有不少工人選擇就近搭個帳篷居住。

  這時，一輛熟悉的馬車從倫敦城的方向行駛而來，待馬車緩緩地停在工廠門口，一位與周圍工人們格格不入的男人迎了上去。

  只見他穿著深灰色西裝、頭戴假髮、腳下的皮鞋鋥亮，眼神里充滿羨慕地望著那兩匹純黑色的阿拉伯馬，眼神里充滿了羨慕。

  馬托斯打開車門，輕聲說道：「克里斯先生，我們已經到了。」

  克里斯剛才正在車廂裡面補覺，聽到聲音，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揉著自己睡眼惺忪的眼走下馬車。

  已經完全衝出地平線的太陽此刻已經散發出耀眼的光線，克里斯下意識地眯起眼睛，順手從兜里掏出菸斗塞上菸絲。

  在煙霧的籠罩下，克里斯的眼神看起來疲憊而迷離，深邃的黑眼圈幾乎鋪滿了整個眼眶。

  原本光潔的皮膚因為長時間的疲勞失去光澤，顯得有些蒼白，整體氣色比起一個月之前的他至少蒼老了五歲。

  穿著西裝的男人看見克里斯，滿臉笑容地說道：「克里斯先生，最多一個禮拜，您的工廠就可以完工了，今天屋頂合攏以後再刷一層漆就行了，要不你一起跟我進去看一下？」

  這位是弗蘭克，蓋爾給他介紹的建築公司主事人之一。

  據說他的父親參與過倫敦港的建設，到他這一代已經成為倫敦城內小有名氣的建築公司，是除了王室御用以外倫敦最好的幾個公司之一。

  弗蘭克是公司的股東之一，他手下的建築隊擅長木質房屋的建造。

  克里斯從馬托斯手裡接過自己的手杖，撈起帽子戴到頭上，跟在弗蘭克身後向工廠內走去。

  弗蘭克察覺到克里斯沒跟上，回頭看到他的步履顯得有些遲緩和疲憊，疑惑地問道：「克里斯先生，您這是？」

  就在這時，克里斯打了個哈欠，眼淚瞬間充滿他的眼眶，他擦了擦眼角回答道：「哦，不好意思，昨天我睡得太晚了，凌晨四點左右睡覺，七點左右就起床，可能是太過勞累，所以稍微有些累。」

  但何止是昨天！克里斯心中暗道，自從那天開完會到現在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他每天的睡眠時間從來沒有超過五個小時！

  早上起來就要去各大商行蹲點看棉花的價格和布匹的價格；然後還要間歇性去拜訪各大棉紡織貿易公司，否則布料生產出來賣給誰？

  只賣給倫敦的居民？拜託，他砸下去將近兩萬英鎊可不是只為了一個城市。

  而在辦事期間，克里斯從未覺得一個男爵的稱號可以這麼好用，剛開始他不說出自己貴族身份直接約見商行話事人的時候，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安保或者職員三言兩語就想把他打發掉。

  當他拿出代表自己身份的貴族徽章，不僅可以享受到公司里最好的紅茶或者咖啡。如果恰巧管事人不在，甚至會去貝克街主動去拜訪他。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男爵是最小的貴族頭銜，但再小的貴族那也是貴族，是在總人口1000萬人的國度里，那千分之一的存在。

  當他告訴這些話事人們，他的工廠能夠以市場三分之一的價格來供應布匹的時候，倫敦所有以棉花這種『白色黃金』為主的棉紡織品貿易公司進入了一種瘋癲的狀態。

  再過80年，人類的偉大導師馬克思會說這麼一句話：「如果有10%的利潤，它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20%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

  而克里斯現在傳遞出來的信息對於這些商人們來講，足夠他們冒著絞首的危險與他做生意。

  更何況也犯不著犯罪，只要他能把貨供上來，最多結款利索點就行。

  信息已經釋放出去，渠道也找到了部分，那麼現在就只差最後一步——他的工廠以最快的速度生產出貨真價實的商品。

  如果說他白天的工作是忙於交際和生意，那麼晚上的工作無疑是關于思想和靈魂。

  開完他們工黨的碰頭會後，每天晚上他都要和威爾伯福斯一起撰寫工黨的綱領性文章。

  在這個過程中他想盡一切辦法把人權宣言、費邊社會主義和馬克里主義的部分原理全都融了進去——這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雖然克里斯以工黨為名建立政黨，但是現在社會的現狀是整個英格蘭有一百名工人以上的大工廠只有數百家，更多的是以家庭手工業為主的家庭工廠有數千家。

  從15至18世紀將近300年的圈地運動改變了土地財產權，改變了土地使用和耕作方式、村莊布局以及農民的生活方式。

  特別是18世紀由議會主導的圈地運動，以每畝2.79英鎊的價格直接進行公開出售，但是小土地的擁有者怎麼可能支付得起這筆費用？許多小土地所有者被迫將所分配的土地出售給當地的貴族或者是富豪。

  這場圈地運動直接導致80%的農民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從而淪為佃戶、工人或流入城鎮。

  但是得益於機械的發展，貴族們把土地合併後只需要僱傭少量佃戶就可以完成大面積的土地種植，這也是大規模機械化農業的雛形。

  除了這些繼續耕種的農民，更多失去土地的人成為了工人或者流入大城市進入服務行業。

  而在工廠中占比大多數的家庭工廠主要是貴族為主，他們用綠油油的英鎊從議會和王室購買土地，再隨著礦業和工業的發展在自己的領地上發展家族工廠。

  但是由於這些人自身就擁有大量財富，所以他們對於機器有著天然的抵制——從歷史來看，大多數發明家的出身都不是什麼富裕家庭。

  因為他們思想傳統，所以這些貴族們的家庭工廠主要以手工業為主，畢竟當你的土地就能給你帶來大量財富的時候，你對其他地方產出的金錢就不會有那麼強的渴望。

  無論什麼時代，20%的人擁有80%財富這個道理都一直存在。

  但是，在那20%中能成為最前列的人，除了有固定資產可以像金母雞一樣天天下金蛋的超級家族外，新銳富豪往往是出身中等家庭甚至是家庭窮困潦倒的人，為什麼？

  富不過三代這句話可以詮釋這個道理，當你已經有花不完的錢、可以隨意享用世界的美食、可以每天換一個不同的女人的時候，你確定你還有堅強的意志力可以去抵禦困難麼？

  所以，現在的大型工廠，比如謝菲爾德鋼鐵廠、阿克萊特紡織廠（紡線廠而非織布廠）、瓦特的蒸汽機廠，他們的老闆要不然就是窮小子，要不然就是髮廊老闆。

  比如阿克萊特，誰能想到現在擁有六個紡織廠股權的大富豪，30年前在地下室開了個髮廊靠給窮人理髮來餬口。

  要不然就是像瓦特這種發明家，鑽心研究20年蒸汽機，終於出來成品後，就想盡一切辦法把專利的權益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上以創造最大的利益。

  論專利的保護哪家強？想到這兒，克里斯不由得笑出了聲。

  因為他想到了擁有「地表最強法務部」的「維權狂魔」迪士尼，畢竟他們對米奇這隻擬人化耗子的維權態度足以讓任何想要侵權的人熄滅這個念頭。

  畢竟在後世的美利堅，當幼兒園的小朋友畫了米老鼠的形象以後，幼兒園和家長叕叕會收到來自迪士尼法務部的警告。

  有個著名的段子是：如果你被困在無人荒島上，最快的獲救方法就是在沙灘上畫個米老鼠，因為迪士尼法律團隊會開著直升飛機過來接你去打官司。

  克里斯覺得瓦特對於自己專利權的保護完全不亞於迪士尼，因為這段時間他和他的上議院朋友聊天得知，僅僅10年的時間裡，瓦特已經因為專利起訴了20家公司或者個人。

  雖然所有的起訴都判定瓦特勝訴，但截止目前，結案的還不到起訴的一半。

  這種辦案速度足以證明瓦特的法務團隊在維權狂魔面前只能喊爸爸。

  當然，克里斯不是說瓦特這種行為不對，只是他覺得像瓦特這種人如果願意把時間和精力更多地放在發明上，或許內燃機也會被他造出來也不一定。

  畢竟現在這個時代，對動力的實踐，除了自己，沒有其他人比瓦特更為了解。

  想要保持領先，只需要一直有創新就可以。

  就比如現在的克里斯走在自家工廠的木板上，還沒有打蠟的地板行走起來略微有些生澀。

  但是，他看到默多克在已經完工的實驗室內指揮著工人把自己購買的車床放到合適的位置，心中暗道：「只要我發明的速度夠快，就沒有人能夠模仿我！」

  因為默多克旁邊就是他給自己準備的實驗室，克里斯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拿出科研成果！

  要知道，克里斯想的不只是在倫敦一個城市建造工廠，他要在每個城市裡都有著屬於自己的工廠，他要摧毀家庭手工工場。

  這樣一來，他才會有足夠的人！

  是的，進到他工廠的工人就是工黨天然的生力軍，無論是從政治角度還是從勞動力的角度，都是如此。

  只不過克里斯可以保證，即便他會從中賺到錢，但是他同時會讓工人們過上比之前強太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