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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明末文天祥」,比文天祥還文天祥!

2024-10-11 17:42:44 作者: 歷史君

  01

  山東萊陽市曾有一座左公祠,裡面安放著兩座石像,一座是主人的,一座是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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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令不少人費解:一個僕人,憑什麼能夠獲得如此崇高的「待遇」?

  那一主一仆兩座石像,主人系明末英雄,寧死不肯投降外敵,被譽為「明末文天祥」的左懋第,僕人則名叫左夏,系跟隨左懋第多年的忠僕。

  這兩座石像,講述的其實是一個極其悲壯的故事:傳說清王朝為了讓左懋第投降,給他兩樣東西讓他選擇,一是翻滾的油鍋,另外一樣是一條耀眼的袍帶:若投降馬上加官晉爵,袍帶加身,不然「則烹之」。

  《萊西歷史文化概覽》一書對此有記載:左懋第一言不發,面朝南方跪下,僕人左夏跪在他旁邊,主僕二人不吃不喝一直跪了三天,以表對明朝的忠心。

  到了第三天,左夏見主人快堅持不住了,給主人磕了一個頭說「仆先主而行」,縱身躍入油鍋。

  後來,左氏家族為左懋第立祠時,敬左夏之忠義,讓其陪享宗廟。

  據《明史·左懋第傳》《清史稿》《萊陽縣誌》等記載,左懋第字蘿石,山東萊陽人。

  左懋第可以說是生不逢時,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時代的腳步已經到了大廈將傾的明末,這使為人正直、胸懷大志的他,從青少年時期即開始關心國家大事。

  崇禎三年(1630年),左懋第中鄉試亞元,第二年聯捷(科舉考試中兩科或三科接連及第)成為進士,崇禎五年八月授陝西韓城知縣,擔任韓城知縣達六年。

  對左懋第來說,到韓城當官仿佛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因為那兒歷來是「秦中最敝之邑」,大白話的意思是「陝西最差勁的地方」,人人談之色變,誰也不想去當知縣。

  連年災害不斷的韓城,「流寇四起,民不聊生」是常態,左懋第上任後,首先做的就是與猖獗的盜賊PK。

  從崇禎五年他剛到韓城到崇禎九年,他前後近十次率領韓城人民,粉碎了流寇的一次又一次攻擾,尤其是崇禎八年十一月到次年正月,數萬流寇圍攻韓城長達40多天,左懋第天天枕戈待旦,巡查城防,調度部署,數萬流寇圍攻40多天而「不能入」,最後只好退走。

  退走的流寇相互轉告:今後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去,但千萬別去韓城,除非你想自討苦吃!

  左懋第雖然是個文官,而且還很年輕,但韓城保衛戰的勝利,充分說明他具備極強的軍事能力。

  然而,他這種軍事能力,卻未能在今後為大明發揮作用,面對李自成和清的「夾擊」,明朝軍隊雖然一敗再敗,回天無力,但朝廷始終未給他帶兵打仗的機會。

  朝廷只是在崇禎十六年秋,派他出巡長江防務,而早在崇禎十二年,左懋第就因治理韓城成效顯著,升任戶部給事中。

  然而,別說讓他巡視長江防務,即使給他十萬軍隊也晚了,就在他南下巡視期間(時間長達半年),北京淪陷,崇禎皇帝吊死在煤山,明朝事實上已亡。

  02

  北京淪陷、崇禎皇帝自殺殉國後,從北京逃到衛輝,又從衛輝逃到淮安,再從淮安逃到南京的福王朱由菘,在南京建立南明弘光政權,左懋第被任命為弘光政權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巡撫江南諸府。

  他沒想到,在新政權任職做的第一件事,是作為談判代表,與清王朝通好議和。

  這對於反對議和、極力主戰,請求朝廷撥給他軍隊,讓他率軍收復失地、恢復大明江山的左懋第來說,實在難以接受。

  然而,以朱由菘為首的弘光政權,哪裡還有勇氣與清軍PK,面對大軍壓境,整天想的是對方放他們一馬,行行好讓他們活下去、偏安江南一隅。

  為了求和,哪怕割地也在所不惜!

  因此對於左懋第撥付人馬,與南下清軍決一死戰的請求,朱由菘一口拒絕。

  既然反對議和,左懋第自然不想當這個談判代表,請大老闆改派他人,朱由菘說其他人都不合適,只有你能勝任,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左懋第只好帶著副使到北京去執行這個屈辱的任務。

  但他深知此行無異於與虎謀皮,希望極其渺茫,所以臨行前,他力勸朱由菘「時時以先帝之仇、北都之恥為念」「勿以北行為和議必成,勿以和成為足恃」。

  意思很明白:請大老闆做好議和失敗的準備,先別說此次議和不一定能成功,即便成功,也不一定值得信賴,最終能保平安的,還是武力!

  他自己,也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懋第此行,是懋第死日也」,誓做「宋之文天祥」「留正氣於千古」。

  03

  果然不出左懋第所料,當他們一行甫抵北京張家灣,就被清攝政王多爾袞來了個下馬威,下令讓他們住在四夷館。

  所謂四夷館,簡單點說就是一個賓館,用來接待各國來歸附的人,多爾袞這樣安排,其險惡用心不言而喻,所以遭到左懋第堅決抵制,寧死也不入住——本人是代表大明王朝來談判的使者,豈能以屬國禮相見!

  多爾袞無奈,只得安排他們住進相當於外交部的鴻臚寺。

  及至雙方代表見面,清朝方面又以居高臨下的口吻,指責弘光帝即位為僭,遭到左懋第痛斥:爾等占我土地,屠殺我人民,逼死吾皇,如今又來胡說八道,簡直厚顏無恥!

  清方代表惱羞成怒,竟然不准他們祭告崇禎皇帝,左懋第冷笑一聲,在鴻臚寺備齊祭祀用的牛、羊、豬三牲,率領隨行人員北面哭祭三天。

  值得說明的是,包括兩個副使在內,左懋第的隨員並不多,僅有五人,因為他知道此行兇多吉少,不想連累更多的人。

  可是,副使陳洪範(時為左都督)卻暗地裡降了清,並答應說服南明的淮北守將投降。

  可惜,左懋第不知道他已暗中降清,不然那傢伙可能會被他當場打死,就像弘光元年(清順治二年)六月清頒布剃髮令,使團成員之一艾大選「奉旨剃髮」,被左懋第當場亂棍打死一樣。

  好在,議和雖然失敗,多爾袞起初並未想為難他們,想放他們南歸。

  沒想到,左懋第一行剛走出永定門,已投靠清的原明朝大臣馮詮,就滿臉焦慮地對多爾袞說,左懋第這個人不能放,不然就是放虎歸山!

  多爾袞急忙派一百多騎兵去追,一直追到滄州才追到,把他們押回來(僅放叛變的陳洪範南返),扣留在牆上長滿荊棘的北京太醫院。

  左懋第明白,這一關過不去了,他首先做的,是寫了一副「生為大明忠臣,死為大明忠鬼」的對聯,貼在門上,同時畫了一幅蘇武牧羊的畫像,掛在牆上。

  這分明是在明確告訴清: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但若想勸降,就不要白費功夫了!

  04

  勸降的還是來了,而且是一波接一波,走馬燈一般。

  雖然是敵人,但左懋第的忠義征服了多爾袞,他佩服左懋第的為人和才能,希望他能像眾多明朝叛徒那樣,為清效勞。

  清勸降左懋第的橋段,與南宋文天祥被勸降,何其相似爾,而左懋第在此過程中的表現,可以說比文天祥還文天祥!

  多爾袞親自出馬,但他見到的左懋第,卻是喪冠白袍,面朝南而坐,既不拜也不語。

  降臣金之俊也來了,陰陽怪氣地說「左先生何不知興替」,左懋第回敬一句「你倒是知興替,可惜不知廉恥」。

  多爾袞準備了一桌好酒好菜,不著急不著急,咱們邊吃邊談,左懋第大手一揮,美酒佳肴頓時散落一地。

  多爾袞接著派洪承疇來勸降。

  洪承疇原是明朝薊遼總督、松錦之戰戰敗後投降清,時為清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

  見了洪承疇,左懋第說:「難道我見鬼了嗎?洪督師在松山死節,先帝賜祭九壇,今日安得更生?」

  洪承疇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接著被派來勸降的,是原明朝吏部右侍郎兼東閣大學士,時為清內院大學士的李建泰(後來的順治六年,原明朝大同總兵官姜瓖在大同起事,李建泰響應,兵敗被擒殺),被左懋第痛罵一頓:「老奴尚在?先帝寵餞,勒兵剿賊,既不殉國,又失身焉,何面目見我?」

  多爾袞見這些人都沒用,使出了「殺手鐧」,派來左懋第堂兄左懋泰。

  左懋泰原為明朝吏部郎中,北京淪陷後投了李自成,成了李自成大順政權的兵部左侍郎。

  據《萊陽縣誌》記載,左懋第南下之前,把母親陳氏託付給堂兄左懋泰照顧,北京淪陷後,陳氏雖然靠左懋泰的保護而毫髮無損,但從此拒絕進食,願「生為明朝人,死為明朝鬼」。

  後來清兵又來,左懋泰一家人抬著陳氏出逃,一位明朝大佬得知逃亡隊伍中有陳氏,特來拜見,勸她進食,遭陳氏「嗔目責以大義」。

  陳氏整整絕食七天,七天後「呼兒氣咽」,死於一棵大樹下。

  陳氏死後,左懋泰扶柩歸葬,然後投降了清。

  也就是說,對於左懋第來說,堂兄左懋泰既有養母之恩,又有葬母之恩,多爾袞滿以為看在這種恩情上,左懋第不好意思拒絕。

  但在左懋第這裡,一碼是一碼,所以,他謝過堂兄養母治喪之恩後,立即怒責其變節行為:「懋第無降敵之兄!」當即與其斷絕了兄弟關係。

  遭到左懋第怒責後,左懋泰內疚地辭官回到老家萊陽,後來全家數百口遭清迫害,全被流放到尚陽堡。

  難道你敬酒不吃吃罰酒?

  勸降不成,多爾袞又酷刑伺候,把左懋第打得半死,又將他在水牢里關了七天,仍未使之屈服。

  1645年(清順治二年)閏六月十九,氣急敗壞的多爾袞,命人將左懋第殺害於菜市口,隨員同時英勇就義。

  後來,人們發現了左懋第寫在太醫院牆上的絕命詞:

  峽圻巢封歸路回,

  片雲南下意如何?

  寸丹冷魄消磨盡,

  盪作寒煙總不磨!

  多爾袞讀後,深深為其中表現出來的忠心報國、視死如歸的民族氣節所感動:前有文天祥,今有左懋第,我輩弗如也!

  130多年後的1776年,為了表達對左懋第的敬仰,乾隆皇帝追其諡號為「忠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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