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性擇與視覺01
2024-10-11 17:19:28
作者: (英)靄理士
在人類演化的過程里,視覺已經漸漸地取其他的官覺而代之,而終於成為我們接受外來印象的第一孔道。視覺的範圍最廣,幾乎是沒有限制,它有切實的用途,也有抽象的用途。好幾種藝術是用視覺做基礎而發揮它們引人入勝的力量;同時,我們飲食營養的功能也多少要靠視覺做幫襯,從性擇的立場看,視覺更是一個至高無上的官覺,可見是不足為奇的了。人類狹義的相思病總是為了一個異性的對象生的,但廣義的相思總是對於美的東西的一個不斷的沉思與渴慕。
美的觀念到底怎樣來的,是屬於美學的一個問題,而與性心理學無干;而即在美學的範圍,專家的意見也不很一致。至於性美的標準是怎樣來的,是在一般的與更基本的美的法則的影響下發展出來的呢,抑或在我們一般的美的觀念之下早就有性的基礎呢——我們目前也不預備做什麼肯定的答覆,就人類與人類的祖先的實際經驗而論,美的性成分與性以外的成分是打頭就交光互影似的夾雜在一起的。一件從性的觀點看屬於美麗的東西當然開頭就有一種力量,可以打動基本的生理反應的傾向;但一件普通的美麗的東西一定也有這種力量;我們見了美麗的東西總有一番愉快的感觸,初不論這件東西是個尋常的事物還是個牽涉到性的事物。換言之,事物儘管有性與非性的區別,而我們的反應總歸是一回事。我們討論嗅覺的時候,不也有過類似的情形麼?有的香味有性的影響,有的香味沒有,但香味總是香味,就香的感覺說,兩者也是分不清楚的。總之,美之一詞是內容極豐富的一詞;它是許許多多錯綜交互的印象的一個總和,而這種印象的全部都是由視覺的一條路以達於意識。
假如我們約略調查一下比較不大開化的民族對於女性美的標準,同時又把這些標準和我們自己的比較一番,我們可以發現這些標準往往和文明社會的沒有很大的區別;他們認為美的,我們也以為美,至少也是和我們的標準不太衝突。我們甚至可以說,所謂野蠻民族的標準在我們身上所喚起的共鳴比我們歐洲中古時代的祖宗所遺留下來的所能喚起的還要多些。近代的歐洲人可以說是特別講究審美的,對於美的事物感覺得特別銳敏,但他在所謂野蠻民族的女子身上,依然可以找出美來,即此一端,足證無論文明的程度有多少潤色的影響,美與不美大體上畢竟是一件客觀的事情。文明落後的民族對於歐洲女子所表示的艷羨有時候比對於本族的女子所表示的還要熱烈;這一點更足以坐實這客觀的說法。
在一般的生物界也有同樣的情形。自然界裡人類所認為最美麗的東西全都和性的現象或性的衝動有連帶的關係或因果的關係。植物界的花開花落就是例子。動物界的事實更多。英國動物學家普爾頓(Poulton)說,「雄雞的歌聲或羽色,一面固然可以打動母雞的求偶的衝動,但在人看來,也是十有八九認為是最可愛的」。80這一類人獸相通的事實,以前很少有人解釋過,甚至於很少有人理會過,但看了上文客觀的說法,也就覺得不足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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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美和女性美的標準里,性的特徵很早就成為一個很重要的成分;這是事實上無可避免的。用一個原始人的眼光來看,一個可愛的女子就是性徵特別發達的女子,或因人工修飾而特別顯著的女子;這樣一個女子是最能擔當生育與哺乳的任務的,同樣,原始女子眼光里的男性美也包括種種剛強的特點,保證他在性的能力上可以做一個健全的配偶,而在一般的體力上,也可以做一個女子的保護者。因此,在所謂野蠻民族裡,第一性徵往往成為可以艷羨的對象。在許多原始民族的舞蹈里,男子性器官的賣弄有時候是一個很鮮明的節目;原始的舞蹈本來又往往富有性的意義,這一類的賣弄自屬在所不禁。不說原始的情形,就在歐洲中古時代,男子的衣飾有時候特別要在性器官的部分加些功夫。在有幾個半開化的民族裡,女性在生殖器官的部分,如大小陰唇及陰蒂,特別要用人工放大,越放得大,越是令人艷羨。
不過這一類赤裸裸的拿生殖器官來炫耀的現象,普通只限於文明很落後的少數民族。在日本,性愛的圖畫裡往往把兩性的性器官畫得特別大,只好算是一個例外了。此外引人注意的方法還多,事實上也是要普遍得多:一是在性器官上黥墨,二是加上飾物,三是服裝上在這一部分添些特點,用意所在,有時候貌似遮掩,事實上卻在引人注意。拿衣服之美來替代身體之美,也是很早就出現的一個原則,並且我們知道,到了文明社會裡,更有成為一種天經地義的趨勢。這趨勢發生之後,我們實際上的審美觀念和傳統的審美觀念有時也弄得南轅北轍,彼此完全不能照顧。我們的藝術家眼光短淺,也往往弄得莫名其妙,無所適從;德人斯特拉茲(Stratz)曾經再三地說,他們的造像畫,時常根據一些很不健全的活人的模型,而以為天下之美,盡在於此,豈不可笑。81
不過原始時代裝飾與衣著的主要目的之一,上文已提過,是不在掩蓋身體,而在教人注意,教人羨慕。同時我們也得承認,裝飾以及肢體的人工毀損另外有一個作用,就是,從巫術的立場看,它們可以把原始人所認為有危險性的生理功能隔離起來而加以禁衛。這兩種動機大體上是交織在一起的。在草昧初開的時代,性器官便開始成為一種神聖的東西,而性的功能也就從而取得了宗教上的尊嚴。生殖之事,造化生生不已的大德,原始的人很早就認識,是原始文明所崇拜的最大一個原則,原始人為了表示這崇拜的心理,設為種種象徵,其中主要的一個就是生殖器官本身。這樣一來,生殖器官就成為比較不可侵犯的東西,要把它特別裝點起來,一面既不大可以侵犯,一面要它施行性的誘惑,也就不大可能了。陽具的崇拜可以說是一個普遍的現象,即在文明很高的族類里也可以找到,例如帝國時代的羅馬和今日的日本。82
除了巫術與宗教的理由而外,性器官之所以不能成為普通的性誘惑的直接刺激物,或始終保持這種地位,也還有別的理由,一是無須,二是不便。即在動物中,性器官極難得有形色美麗而足以打動異性的視覺的;其往往可以打動嗅覺則是另一回事。性器官所在的區域也是特別容易受攻擊而需要保護,尤其是到了直立的人類,這種保護的需要又不免和賣弄的動機發生衝突。既不好看,又需保護,是「不便」之說了。不好看的一點,後來另有補償的辦法,就是把前半身和上半身的一些可以施展性的誘惑的要點演變得更鮮明,更可愛。這在低等動物里也早就很普遍地成功了,到了人類,更不待說。這便是「無須」的說法了。
性器官的不美觀還有一個解釋。它和別的器官不同,因為功能的關係,陽具所以插入陰道,陰道所以接納陽具,事實上根本不能不保留動物界原始的狀態。性的選擇與自然選擇的修改的力量在這一方面是勢必很有限的。因此在情慾的驅策之下,無論性的器官對於異性如何的可愛,要從心平氣和的審美的立場看,我們總不容易加以稱讚。在藝術的影響之下,我們甚至於不免加以貶薄,因此,在反選擇的影響之下,說不定我們的生殖器官已有縮小的趨勢;在我們的文明里,藝術家要用一種作品來表示標準的男性美時,他絕不會把勃起的陽具安排進去。女子的性器官也不能算美,但在尋常裸體的姿勢之下,比較隱而不現,所以一般的看法總以為女子的體態比男子的為自然美麗,而值得鑑賞。一般人口口聲聲講曲線美,藝術家造裸體像也多喜歡造女的,這便是一個主要的原因了。假如撇開了這一點顯隱的區別,而從嚴格的審美的立場說話,我們不能不承認男子的體態之美至少不在女子之下。女子體態之美,很容易越過一個頂點而降落下來,男子的卻不然。
文明進展以後,最初所以引人注意到性器官的種種方法終於改變了用途,而成為遮掩性器官的工具;我們討論到此,也就可以擱過不提了。用第二性徵來做性的誘惑的種種方法畢竟要普通得多,不但打頭在動物界就很流行,就是到了現在,在文明大開的社會裡,絕大多數的人口還是在這方面用工夫;在發育健全的人身上,凡屬主要的第二性徵也確乎是很美觀的。我們不妨分別地縷述一下:
歐、亞、非三洲的土著民族大都承認女子肥大的臀部是很美的,這一個第二性徵本來是女性在結構上和男性型分歧得最清楚的一個,也是女性的生殖功能所必需的一個條件。美的東西既受人擁戴,就和性擇發生了關係,生殖功能既為種族競存的前提,就和天擇發生了關係;所以這一方面,天擇和性擇是完全同功的,而其結果是女子的臀部越來越肥大。這種肥大的趨勢,過了相當程度以後,是和審美的標準不合的;不過這總是陳義過高的話,若就一般的眼光而論,大臀總比小臀為美。83男子的臀部是組織得很緊湊的,和女子的恰好相反。這種大小的相形,加上臀部和活動有連帶關係的觀感,再加上臀部的健全發展是胎養與母道的基本條件——這些事實並在一起,就使大臀為美的標準越來越牢不可破。同時,我們不要忘記,世界上高級的族類都是有大的臀部的;臀部大,表示骨盆也大,骨盆大,才可以容許大的頭顱的通過,而高級族類的頭顱也一定是大的。
一部分黑種人很羨慕有的族類的大骨盆,並且進而就自己的骨盆的部分加以後天的培植,而成為所謂「脂肪腫臀的現象」(steatomata of the buttock或steatopygia);這一部分黑人的骨盆本來最小,有小骨盆的因,才有這種欣羨的心理與人工培植的努力的果,可見不是偶然的了。所謂脂肪腫臀,顧名思義,是由脂肪造成的,女子臀部及大腿上部的皮層下,本來有一片很厚的脂肪,這層脂肪的畸形發展可以成為一種脂肪性的瘤,那就是脂肪腫臀了,真正的脂肪腫臀,現在只有非洲的布希曼(Bushman)與霍登圖(Hottentot)兩族以及和他們有血緣關係的部落的女子才有。在其他的非洲民族裡,骨盆雖小,臀部卻也異常發達,唯不到脂肪腫的程度罷了。有時候一個讚美大臀的民族也往往讚美一般身體的肥胖。這也是很自然的,女子的肥胖,假如不大過分,也可以說是一個第二性徵,自有其引人的力量。84這種對於一般肥胖的愛好也是一部分非洲民族的一個特點。大臀的愛好與對妊娠時大肚子的讚美也有些連帶關係;中古時代的歐洲人把懷孕的女子看作女性美的登峰造極。而形諸繪畫,便是一例了。
女子的臀部而外,在比較有高級文化的社會裡,最能夠引人入勝的第二性徵,要推女子的乳峰了。在歐洲人中間,乳峰的特別受人重視有一個很簡單的證明,就是,社會生活一面嚴禁肉體的裸露,一面卻又容許女子在雍容華貴衣冠齊楚的場合里,多少把乳部暴露於外。反之,在所謂野蠻的族類里,乳部卻不大受人注意,有的甚至於認為墳起的乳部是很醜的,而設法把它壓下去。這種看法,在近代的歐洲間或也有,而在中古時代的歐洲,還相當流行;中古時代以苗條瘦弱為女性美應有的標準,當然是不歡迎墳起的乳部的,所以當時女子的衣服也趨於逼窄一途,使墳起的變為平坦。85不過,到了文明更進的今日,這種看法是沒有了;這倒又是和半開化的民族一樣,在這種民族中間,乳峰的發展是很自然的。因為重看乳部,同時也注意到肥大的臀部,這一類的民族又用束腰的方法,使兩部分變本加厲地突出,86古代流傳下來的緊身褡便是此種方法之一了。緊身褡的利用在歐洲人中最為普通,在有些時代里幾乎普及全部的婦女界,在別的族類里也有。87
還有一個顯著的第二性徵,就是男子的須。它和女子的乳部與臀部不一樣,它的發達與否,雖和性的功能不無關係,此種關係卻不顯明,而不能用作一個指標。因此,我們只能把它當作一個純粹的性的點綴品,可以和許多雄性動物在頭部所生的羽毛互相比較,例如牡馬的鬣。須髯的培養是因時代與文明程度而有不同的,但在未開化的民族裡,培養的功夫最為精到;這種民族甚至於把個人的須髯認為與人格的神聖有關,不許侵犯。但一到文明社會,須髯的一般價值便漸漸地減少,至於性擇的意義便更沒有人過問了。在古代的文明里便已經有這種情形。初期的羅馬人是很講究須髯與長發的美觀的,88但到了後期,風氣一變,須髯成為從事學問的人的一種專利的點綴品。只有讀書人才配有這種莊嚴的標識,其他行業的人就沒有了。同時在羅馬,女子陰毛的拔除,也曾經成為一種時髦的習尚。在希臘人雕塑的女像里,我們固然也找不到陰毛,但這不過是藝術上的一種習慣,顯然與實際的生活無干;在同時代的花瓶上的畫裡,所有的女像是有陰毛的,甚至於在藝妓的裸體像上,陰毛也還存在;特洛伊的海倫(Helen of Troy)是希臘女性美的典型人物,她的畫像里也有陰毛,其他就可想而知了。總之,人類對於毛髮的估價,因民族而大有不齊,而在一個民族之中,又往往因時代而各異其趣〔關於這一點斯托爾(Stoll)曾經有過一番詳細的討論〕。有時候它的價值極高,在男子,它代表著人格的尊嚴華貴,在女子,它是美貌的一個至高無上的標識;但有時候它不免遭人厭棄,以至於被截短,被薙光,甚至於被拔淨。89
這種愛惡無常的主要理由是不難尋找的。全部的毛髮系統當然和性的現象有連帶的關係,但雖有關係,卻又沒有什麼確定的生物的價值,有之不足為多,無之不足為少。因此,好惡的心理就可以自由地發揮,而形成種種不同的習尚。宗教中的禁欲主義的成分顯然是和毛髮作對的,在古代的埃及就有這種情形,古爾蒙(Remy de Gourmont)說過一句很能夠揣摩政教家的心理的話:「人體的不道德必有所寄託,而最大的窩主是毛髮的系統。」90基督教是富有禁欲主義的色彩的,它當然也不免和毛髮作對,所以早年則極力反對須髯的培養,後來又主張陰毛的芟除。就英國而論,即降至維多利亞女王的時代,一般人以為把陰毛在人像畫裡描繪出來是可以教人做三日嘔的事。總之,毛髮的存在在文明社會的眼光里本來是一件不很雅馴而有傷風化的現象,宗教既以維持風教自任,自不免在這方面多用一些工夫了。到了今日,男子刮鬍子,女子拔腋毛以至於陰毛,男女雙方又就一般的毛髮系統,努力設法縮減,相習成風,越流越廣,其實還是這種見地的結果。
上文說過,美的標準是多少有客觀的根據的,所以不論東西古今,至少就最有知識的一部分人而言,這方面的經驗是可以共通的。不過共通的標準並不根本排斥各民族的地方色彩。不同的民族裡,或一個民族的不同的時代里,性衝動活動的結果,總有一種傾向,一方面把這個第二性徵抬出來,另一方面把那個第二性徵壓下去,而這種故為軒輊的行為就未必都合乎審美的標準了。
此外還有一個趨勢,可以教共通的審美的標準發生比上文所說的更大的變化,那就是種族型或民族型的影響。一個種族或民族總有它體格上的特點,愛護這種特點的心理很容易變為讚美與頌揚的心理。91在一般民族分子看來,凡是最足以代表民族型的,即這種特點最多與最發達的人,大約是最美的了。一部分人工的肢體的毀損與形態的畸變目的往往就在於叫原有的特點變本加厲地顯露出來。92東方的女子本來就有很大與很鮮明的眼珠,這種大而鮮明的程度,東方人卻猶以為未足,還要在藝術上加以渲染。日本北海道的蝦夷是毛髮最多的民族,所以蝦夷的美的標準里,發是最重要的一個成分。緊密而圓滿的乳峰,確乎是一個很美的特點,93但在非洲的黑種女子,這種乳峰很早就鬆弛而下垂,因此,非洲民族裡往往有認為下垂的乳峰是最美而最可愛的。非洲人這一類的美的觀念就不免和共通的標準離得太遠了。男女所屬的種族型太不相同,彼此之間不容易發生性的吸引,美的觀感不一樣,也就是一個原因了。
要把性美的觀念分析得相當周到,我們還得提出一個因素來,那就是個人的風趣愛好了。每一個男子,至少每一個文明社會裡的男子,在相當限度以內,總獨自有一個女性美的理想。這理想往往有兩個根據,一是他個人的機體和此種機體的需要,二是他有生以來一些偶然機遇而有性的引力的經驗。這一個因素的存在,是文明社會裡的男女都曉得的,在實行選擇的時候,誰也都知道運用,我們自無須加以申說。不過這一因素可以有很多的變相,在熱戀中的男女竟會把對方很醜的特點認為極美,而加以譽揚頌讚。94到此我們就接近性的歧變或性的病態的領域了。
時地的不同、種族的各異、個人的區別而外,我們還得承認另一個因素的存在,那就是愛奇好怪與喜歡遠方異域的東西的心理了。95在一般人的眼光里,凡屬稀罕的東西總有幾分美。嚴格說來,這是不確的,除非這東西並不太稀罕。他們也許見到一種新的拼湊出來的東西,也許在一件東西身上發現一些以前未見到過的特點。但這些大體上總得和我們經驗里早已認為美的事物並不差得太遠,否則還是不美,而只是稀有罷了。古語說得好:只有花樣翻新的東西才有趣(Jucundum nihil est quod non reficit variatas)。近代文明生活的熙來攘往,厭舊喜新,更叫這種心理變本加厲地發展,即在有美術天才的人亦在所難免。因此,在各國的大都會裡,民族的審美標準多少要因外國輸入的影響而發生一些變遷,甚至於外國的標準、外國的時尚,喧賓奪主似的替代了原有的標準。
總之,性擇與視覺的關係里,審美的觀念固然是一個主要的成分,但不是唯一的成分,不論古今中外,一向就是如此,也是各地都是如此,在求愛的過程里,在促進積欲的種種努力里,審美而外,視覺的用途,尚不止一端,同時別的幫襯的力量也不少。
這種視覺的用途我們不妨略舉一二:有一種現象叫作「性景戀」(scoptophilia或mixoscopia),就是喜歡窺探性的情景,從而獲取性的興奮,或只是窺探異性的性器官而得到同樣的反應。在相當限度以內,這也不算是不正常的;有此種行為的人不能不出諸窺探一途,倒不一定因為這人根本心理上有變態,乃是因為社會習慣太鄙陋,平時對於性生活及裸體的狀態,太過於隱秘了;平時禁得越嚴的事物,我們越是要一探究竟,原是一種很尋常的心理。有許多操行很好的男子在青年時期曾經探過女子的臥室,女子亦然;不過誰都不願意把這類行為招認出來就是了。至若客店的女主人以及僕婦之類,這類行為幾乎成為一種習慣,不足為奇了。那些專事窺探而一心培植這種所謂性景戀的人,在西洋就叫作「窺探者」(peeper);這種人往往喜歡在公共的廁所一帶逗留,而被警察捉將官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