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珠黃，才敢說愛

  以前我不敢說愛你，

  不是我不想，

  只是我覺得這三個字太重。

  從小，他就是她的跟屁蟲。他們在同一個小區生活，都在三樓。她站在陽台上，甚至能看清他家的電視機里演的是什麼節目。於是，她就笑：「你這輩子都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他聳肩一笑。

  本章節來源於𝚋𝚊𝚗𝚡𝚒𝚊𝚋𝚊.𝚌𝚘𝚖

  從初中到高中，他依然跟在她的身後，背包、提袋、扛米。別人都非常羨慕她，只因那時，他已出落成一個帥氣的小伙。很多女生看他，目光里極盡嫵媚。她就去遮他的眼睛，霸道地說：「不許你看。」

  填報志願的時候，她搶過他的表，兩張志願表，同一個學校。填完，她痴痴地看著他。

  是她主動說愛他的，她說：「這些年，你一直都占據我的心，但我現在很怕，因為你太優秀，太帥氣，我怕哪一天一轉眼，就失去了你，因為沒你，我活不下去。」他沒說話，走過去，牽了她的手。

  她問他：「那你愛我嗎？」他笑而不答。再問，他依然不答。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腿上，她有風濕，每天他都會給她按摩，他的手結實有力。

  後來，他們結婚了，她安心當上了全職太太。而他也通過自己的努力，坐到了科長的位置上。他的官越做越大，而她的喜悅卻越來越低。電視上，男人變壞的故事，她看得太多，耳濡目染之下，她對自己的婚姻徹底失去了信心。原以為，他是愛她的，可是現在呢？她問他，那你愛我嗎？他依然笑而不答。

  有人跟她通風報信，說在哪裡哪裡，看到過她的丈夫，又或者看到他和哪個女人十分親密地走在街上。言之鑿鑿，讓她不得不相信，她想到了抓姦。

  在那個謠言四起的下午，她坐計程車趕到了酒店。他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筆記本，說剛參加一個會，正整理材料，準備晚上發言呢。望著她風塵僕僕的樣子，他又說：「你來做什麼？」她盡力掩飾自己的尷尬，說：「我剛和一個同學喝茶，路過。想看看你就進來了。」他握著她有點冰冷的手說：「天冷，多穿點衣服。」

  此後多年，她一直都進行著這種追逐的遊戲，只是每一次，她都撲了個空。他也從不惱怒，只是細聲細語地勸她注意身體。但他越若無其事，她就越覺得其中有詐。這樣長年累月的，她有了心病。

  去醫院檢查，她不能說，那個時候，他已經是這個城市數一數二的人物，還是公認的好丈夫、好兒子。她自然不會把沒證據的事捅出來，破壞他的名譽。

  她天天生活在猜忌和恐懼當中，即使他按時回來，她也得撲上前去，聞聞他的身上有沒有女人的味道。

  久而久之，她得了精神病，間歇性的那種。他帶著她走了很多醫院，醫生們都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問她，她又不說，只是傻傻地笑。

  一天，他推了幾個會議，帶著她去北京，從一家心理診所出來，他才恍然大悟。他做了一件很雷人的事情，回家後，把手機放在了她的手上，只要是電話，不管是私事還是公事，他都讓她口舌相傳。也怪，她的病就不再發作了，人也精神了、年輕了。他說都是他的錯，這些年，他以為已經夠懂她了，卻還是忽略了她。

  結婚20周年紀念日那天，他說他正在北京開會。她做了一桌子菜，父母孩子都在，就缺他。其實，她很想他回來的，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們都是一家人過。

  突然有敲門聲，兒子去開門，是他，還抱了一大堆禮物，她呆住了。他卻說，本來早就回來了，買禮物耽擱了，還有，想給你一個驚喜。

  他和兒子乾杯，給父母敬酒，輪到她的時候，他突然說「我愛你」。她有點受寵若驚，甚至還有點懷疑，但他的話卻是不容置疑的，她突然哭了起來。他刮著她的鼻子說：「哭什麼呢，傻丫頭？」

  20年前，她問他，愛她嗎？不答，10年前，再問他，依然不答，而現在，她沒問，他卻主動說愛她了，她哪能不感激流淚。他擁她入懷說，以前我不敢說愛你，不是我不想，只是我覺得這三個字太重，說出來，我怕我盡不了這份責任和義務，而現在我覺得我事業初成，我有這個能力了。

  他們擁抱著哭了。

  是啊，青春豆蔻時不說，風華正茂時不說，人老珠黃才說這三個字，不是他們不懂愛，只是他們都覺得，那才是愛的最美姿勢。

  那句話，是她這輩子聽到的最動人的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