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覺即性」

2024-10-11 15:25:28 作者: 岡田武彥

  陽明所說的良知,因為是遵照道德法則(理)、道德價值(善)的知覺,所以它不單單是善惡不分的知覺,而是像所謂「良知者,至善之著察也」(《明儒學案》卷11,《浙中王門學案一·錢緒山會語》)那樣的善(良)的知覺,因而與一般的知覺是有真妄之別的。所以良知和知覺名同而實異,兩者可以說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關係。

  原來,所謂良知的良,不僅意味著先天性、自然性(不學不慮),同時也意味著道德性(理、善)。如果把前者看得過高,那就會像現成派那樣輕視道德性而產生以隨任知覺為致良知的弊端。

  其結果,正如歐陽南野所說的,就會流於告子、佛氏的生性說而流蕩縱情。所以陽明的良知,不僅僅是指知覺,還明確指出了道德的知覺這一點。根據這一立場,修證派認為,陽明的良知說就是「知覺即性」說。有見於此,南野反駁了朱子學者羅整庵所謂陽明陷於佛說的批評(參見《歐陽南野文集》卷1,《答羅整庵先生寄》)。

  

  如上所述,良知因為是道德知覺,所以它是天理之明覺,或者可以說良知即天理。因此,緒山說:「以心之虛靈昭察而言謂之知,以心之文理條析而言謂之理。」(《明儒學案》卷11,《浙中王門學案一·錢緒山論學書》)南野說:「天理者,良知之條理;良知者,天理之靈明。」(《歐陽南野文集》卷1,《答羅整庵先生寄》)魏水洲也說:「蓋自明覺而言謂之知,自條理而言謂之理,非二也。」(《明儒學案》卷19,《江右王門學案四·水洲先生集》)

  這樣一來,「致良知」就成了「窮理」,而「窮理」也只有這樣,才能成為所謂「一棒一條痕、一摑一掌血」那樣的真切東西,從而救正朱子學亞流的外索襲取、支離拘著之弊。所以,修證派指明了「致良知」就是本來意義上的「窮理」,「窮理」之外無「良知」可言,這一點是對朱子學者非難王學不講「窮理」的回答。他們特別強調「良知」是「天理」、「致良知」是「窮理」,這也就封住了朱子學者非難王學之口。然而,如果過分強調這一方面,那麼王學也就接近於朱子學了。

  事實上,在王學亞流中,已出現了如同方學漸那樣明顯地接近朱子學的學者。修證派雖然提倡「理」,提倡「窮理」,但仍認為,工夫的終始最後在於「良知」的精明。可以說,在那裡存在著王門之所以為王門的緣由(參見《東廓鄒先生文集》卷4,《答余汝定》;同書卷5,《復王東石時禎》)。

  對於朱子學者呂新吾的「心不足以盡天下之理,必存心以察天下之理,方可入聖」的窮理說,張陽和曾評論說:「萬物皆備於我,非心外有理也。孔孟之學,但曰正心,曰存心。心正則理無不正,心存則理無不存。千古聖賢何曾於心外加得一毫。」(《明儒學案》卷15,《浙中王門學案五·不二齋論學書》)這就明確顯示了陽明心學和修證派心學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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