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終見超凡

  八進宅院位於城北，離A大街約莫有二十分鐘的腳程。

  比起城南入口隨處可見的低矮平房，城北地區房屋的檔次明顯要高上不少。

  一路上，於連見到了不少制式的宅院，隱約可見內中有門房與僕役在走動。

  其中一些還掛著牌匾。

  雖然看不懂牌匾上的文字，但想來多半就是『張府』、『王邸』、『林宅』這類代表家底和社會地位的門頭掛式。

  按照現代城市的區域劃分，城北這一帶無疑隸屬於富人區。

  就在於連偷偷觀察其中一處院落時，忽然有人從背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於連警惕的轉過頭，只見身後站著一位青衣小廝。

  小廝看上去二十出頭，相貌還算清秀，但不知為何，整個人看上去透著一股疲憊感。

  小廝似乎對於連身上的氣味有些牴觸，皺起眉頭，稍稍退後了半步。

  嘴裡冒出一連串於連聽不懂的話：「&%#@&......」

  原來是個僕役，或許是趕人的吧。

  於連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用雙手在耳邊與嘴唇間比劃著名：「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青衣小廝憐憫的看了他一眼，伸手遞來一個雜糧饃，做了個『吃』的手勢。

  又指了指不遠處一個竹棚，幽幽一嘆，轉身離去。

  小廝所指的竹棚搭建在一處坊巷入口，棚外排著一條遊民組成的長龍。

  竹棚內，則有五六個與青衣小廝穿著相同的人，在向流民們施糧放粥。

  很明顯，這是城內某家族開設的一處賑濟點。

  「......」

  摸著手中尚有幾分溫度的雜糧饃，望了眼竹棚外不短的流民隊伍，於連的心緒忽然有些複雜。

  這些流民衣衫襤褸，瘦骨嶙峋，外露的肌膚沾滿了污穢，表情麻木的如同死人一般，看上去悽慘無比。

  更有幾位年紀比較大的長者，歪斜無力的靠在一邊，或低聲哭泣，或嗚咽哀鳴。

  這是在2022年華夏大地上無法見到的景象，人如草芥，充滿了悲情與絕望。

  遠在山谷里的指揮部，此時亦是一片沉默。

  「這些異界人好像遇到了饑荒或者災禍？這麼龐大的流民數量，背後輻射的範圍恐怕不小吶。」林立面色沉重的盯著屏幕，流民中的一位女童，讓他想起了自己尚在申城的小孫女。

  同樣相近的年歲。

  一人是家中的掌上明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要什麼給什麼，精緻的如同一位小公主。

  而另一人，卻在相隔一道光門的異世界苦苦掙扎，面瘦肌黃，無力的趴在同樣骨瘦如柴的母親肩上，眼神空洞而又迷茫。

  一旁的馬寧虛著眼，嘆了口氣：「怕是不止糧荒這麼簡單喲......難時施粥，這在古代華夏也是常見的善舉，但施粥雖易，其本身也是有一套章程的。

  正常來說，這類施粥點大多會安設在城外。

  一來城外較為空曠，方便人群聚集扎堆，二來就是......可以將流民引導至城市外部，以免這種走投無路的流民在城中引發禍端。

  這種數量龐大的流民，在任何地方都是一股潛在的安全隱患，在古代遇到一些狠心的官員，甚至可能動用武力進行鎮壓驅散。

  允許大量的流民入城，要麼這個城市的執政者蠢到無可救藥，要麼就說明......流民有必須進城的理由。」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從目前收集到的資料來看，異界人的智慧程度絕對不低——哪怕僅是對標秦漢時期，異界上層建築的智慧水平都能算比較開化了。

  這種情況下，城池的執政者要麼真蠢到堪比哈士奇，要麼手裡有個什麼『城市破壞值』系統，否則只有一種可能——流民待在城外可能會遇到嚴重的禍端，由此強迫這座城的執政者必須收納這些流民。

  這些流民不能待在城外，加上之前城牆的一系列分析......

  林立感覺到，某些真相已經越來越清晰了。

  但這還不夠，分析總歸只是分析，要得出準確的定論，還需要一個實錘。

  ..........

  另一邊，於連將雜糧饃送給了一對年老的夫妻，在對方的千恩萬謝中，轉身朝八進府邸走去。

  這座府邸院牆高深，根據無人機檢測到的數據估算，整座府邸的面積足足接近六萬平米，與帝都那座赫赫有名的恭王府大小無異。

  府邸正門朝南，高度約莫五米出頭，門前是一條寬敞的青石路。

  也不知這條青石路用了什麼工藝，看上去完全由碎石構成，行走其上卻平整異常，感受不到絲毫的凸起。

  青石路的長度大約接近百米，左邊連接著城內大道，右邊通向的是府邸側門，正門坐落路中央，門臉大氣豪奢。

  當於連來到府邸附近時，正好見到一群流民聚集在側門處。

  這些流民大多軀體前探，瘋狂舞動著雙手，對著一位管家模樣的山羊鬍男子叫喊著什麼。

  山羊鬍男子四周的小廝雖然數量不少，卻對這些流民圍而不趕，像是在控制秩序。

  流民中。

  時而有人被中年男子選中，帶著狂喜之色脫離人群，千恩萬謝，在小廝的引領下走進側門。

  於連還注意到，這些小廝的衣著，與之前賑濟點的那幾人完全相同。

  光天化日之下，周遭圍觀的路人也不少，加上此前賑濟點留下的好印象，於連稍加思考，便朝側門處走去。

  ............

  魏連章今年六十二歲，擔任魏府管家已有二十五年了。

  自他擔任管家的那年起，每逢這個時期，他就要站到這處台階上。

  臨時性的從流民中挑選一部分人出來，以工賑的方式幫忙轉運一些物資。

  其實那些流民能幫上的忙並不多，平均兩個流民才能抵上一個青壯的效率。

  但工賑終歸是魏府傳下來的祖訓，加上這些流民也確實可憐，這一慣例也就被保留了下來。

  畢竟能幫一個是一個。

  「賊老天吶，這一遭遭的，也不知道這回要死多少人......」

  魏連章幽幽的嘆了口氣，接著繼續對新趕來的一波流民，重複起不知道說過多少遍的話：「大家都先聽好囉，魏府選人是有要求的，不是所有人都能被選上！沒被選中的也別著急，你們可以去天香坊的粥鋪，那裡有熱粥和雜糧饃可以填飽肚子......」

  說完話後，魏連章從腰間拿起一個水囊，正打算潤一潤乾澀的嗓子，餘光忽然瞥到了前方一人。

  那是一個面色黝黑的男子，他的個子不是很高，但身材還算勻稱，和周圍的難民比起來，完全可以稱的上『壯實』二字。

  工賑工賑，正如字面上的意思，首先是要先工作，而後才會發放賑金。

  所以，與施粥放糧這類純善舉不同，魏府對於工賑的人選，身體素質方面多少還是有些要求的。

  像那些瘦骨嶙峋、甚至只剩下半口氣的，別說工作了，不被貨物壓死都算難得了。

  加之其眼神也不似其他流民那般空乏迷茫，魏連章便當即拍板：「那位小兄弟，你上來吧！」

  見魏連章伸手指向自己，於連再次施展了阿巴阿巴大法，表明了自己是個『啞巴』，接著順利的被一位僕役小廝帶進了府內。

  成功混進府邸後。

  於連跟著小廝在院落中一陣穿行，最後抵達了一處像是演武場的空地。

  由於院牆阻隔了部分視線的原因，於連最先看到的，是演武場的一處角落。

  角落裡聚集著上百號流民，或單人扛著小件，或七八人齊心搬運著重物，從角落一處庫房似的地方魚貫而出，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於連頓時心中瞭然——這應該就是接下來自己要乾的活了。

  接著，他將視線投向了演武場中央。

  下一秒，他的瞳孔驟然緊縮，血壓飆升。

  震驚到的不止是於連。

  同一時間，十八公里外的薪火指揮部。

  看到實時傳回的畫面，所有人亦是心神劇震！

  林立緊咬的牙關一松，牙齒不受控制的、重重的嵌進了唇腔。

  林立卻仿若沒有察覺到疼痛一般，目光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畫面。

  只見演武場中央，赫然有三位看不清面容的老者，以入定之姿，端坐在三把透著冷厲光芒的寶劍上。

  這三把劍......

  劍身離地五米，飄然浮空！

  此時，地球時間正值2022年7月18日5點02分。

  這一刻，華夏心臟，一抹艷紅在風中昂然綻放。

  旭日東升

  終見超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