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賀蘭之死
2024-04-27 06:40:30
作者: 霂子已
華燈初上,武則天沒有大張旗鼓,卻也是帶了不少親兵護衛內監回到武家,為她的母親慶祝生辰,據說,具體的生辰竟是前段時間才找江湖先生算出來的,非說要布置一場全家都在的家宴,就連出嫁的女兒都不例外,才能找回命格。
命格,算命之說辭,武則天這,早就不新鮮了。不過,她剛好也需要結果了賀蘭綰綰,以免李治的病情被發現,也是剛好……需要見一見家人,全家都在場的場面,她還真是少見。
武家上下,燈火通明,精心準備的飯菜色香味俱全。
看著家人少有臉上都帶著笑容,武則天仍舊維持不苟言笑,冷冷掃視一圈,便在眾人跪下後,走向主座,直接坐下。
坐下後,她的目光停留在抬起頭不甘心的賀蘭綰綰臉上。
一段時間不見,她愈發的美麗又柔弱,武則天知曉她命不久矣,目光先垂下,是惋惜,是冷漠。
然而,賀蘭綰綰的眼中只有挑釁和妒忌,以及野心勃勃!
她知道今晚的宴會是一場針對武則天的鴻門宴,而她賀蘭綰綰今後就是武則天!她也和幾位舅舅都說好了——
國政要位全都是武家的,她才不像是武則天那個白眼狼,做一個被李治推到台前的棋子!
如今的李治無比聽她的話,日日要她,只要她稍微拿捏,再生個一男半女,便可把整個大唐收入武家!
「起吧,今日家宴,無需諸多禮節。」
隨著武則天說完,賀蘭綰綰第一個起來,她盯著屬於皇后的繁華禮服,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才是優雅地端坐在主陪的位置。
武則天沒看她,一個將死之人,沒必要浪費她過多的注意力,她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親人,心中泛起一絲悲涼,這個家早已不復當年,親情在權力面前,不值一提。
門帘輕啟,觥籌交錯。
酒過三巡,氣氛升溫。
武則天只是吃,其餘人心思各異,誰也不敢先舉杯,但每個人都盯著武則天手邊的酒壺……
武則天喝了一些湯,湯足飯飽後,才是看向酒壺,舉起來,頓時廳內一片安靜。
她倒了一杯酒,又一杯,隨即,向下分發——
「今日是母親的壽辰,這第一杯敬母親。」
武則天說完,拿酒的太監已經一路小跑放下,然而,大概是太過於「激動」,武楊氏一下將酒打翻,她哆嗦著,不敢動,似乎想說什麼,可是幾個兒子的視線逼的她不得不低下頭,跪下:「這……這服了藥,今日飲不得酒。」
「這樣?也不必跪啊,母親快起,我要折壽了,」武則天看著手裡的另一杯,搖頭:「罷罷罷,去,給我的好侄女,賀蘭綰綰,敬上。」
伴隨小太監的繼續一路小跑,賀蘭綰綰臉色刷然白了,武則天恍若不見誇讚道:「侄女,你今日容光煥發,真是我朝的驕傲,當是我們當今第一美人。」她說罷,將杯中的湯,舉起來一飲而盡,「本宮今日也不飲酒,這酒就賜給你,你的姑姥姥今日不可飲酒,你可不能再推,壽辰,怎麼能無人飲酒?」
賀蘭綰綰心知肚明,這杯酒是家人的毒計,可是話說到這裡,她總不能說自己也無法飲酒,也吃了藥?可是若是喝下去,她看著酒杯,又看著周圍的幾位舅舅。
然而,武則天把她叫回來,「看舅舅們做什麼?」武則天是發自真心的看著賀蘭綰綰,緩緩開口再道:「侄女,你知道這杯酒的意義嗎?」
賀蘭綰綰一愣,咬緊牙關,搖頭。
而武則天突然起身,當她走向賀蘭綰綰,所有人都慌了起來,難道武則天發現了?
賀蘭綰綰也怕了,可是武則天輕撫摸著她的髮髻道:「你放心,這杯酒不會要你的命。因為,我早知道他們的陰謀。」
她說完,轉身看向在場目光緊張的眾人,還有不明所以的其他人,突然哀到極致,發出笑來——
「呵呵呵!都看著本宮做什麼!吃,喝,高興啊,母親,你說是嗎?」
武則天的母親武楊氏此刻也是猶豫,她閉上眼,轉動手上的佛珠,武則天才想起來:「哦對,母親早年就齋戒也是不能飲酒的,倒是要我自罰一杯才是。」
她轉了身走回去的時候,後側的太監給她點了點頭,她才是拿起酒壺,走回來,當著眾人的面打開「毒酒」,「看來,女兒今日就是服了藥不能飲酒也要替母親來一杯了。」眼看武則天喝了,賀蘭綰綰從剛才臉色死白,到這一刻,也是刻毅然仰起脖子,將酒杯端到唇邊。一飲而盡!
武則天根本沒喝,哪怕是換過了水,她也是擔心,順著掩袖的動作而吐出酒水後,武則天就看到賀蘭綰綰的目光忽然惶恐,接著猛然捂著肚子,猛得一口黑血噴出!!
「綰綰!」武則天目光凌厲,猛然過去,卻又止步道——
「都別碰她!綰綰!你!你是中毒了嗎!」
武則天說的什麼,賀蘭綰綰已經聽不到了,全身的劇痛,還有喉嚨里不斷湧出來的血,讓她想要怒罵毒婦,妖婦,也罵不出來,只有咕嚕嚕的聲音,以及劇烈的窒息感,讓她喘不過氣,掐著脖子,痙攣著——
睜大眼,喪了命!
事情發生太快,大廳內的氣氛瞬間凝固,所有人面面相覷,全部跪下,誰也不敢直視武則天的目光。
武則天收斂所有情緒,注視著地上瑟瑟發抖的她的家人們,最後才是脫下皇后的外袍將賀蘭綰綰蓋上才道:「看來,本宮賜予賀蘭綰綰的……是一杯毒酒。」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
幾個武家兄弟更是臉色蒼白,一言不敢發。
「這杯毒酒是誰為本宮而準備的,現在卻被本宮賜給綰綰。而她是為了本宮死的……她是本宮最看好的大唐第一美人……可惜了……」
武則天好似遺憾又痛苦的語氣,有人抬起頭卻只看到她沒有任何表情,分明眼神中沒有一絲憐憫,嚇得又趕緊低頭。
而知道真相的都知道,武則天絕對事知曉了這場背叛,可她話里話外似乎並不打算把這件事發酵變得更壞,「儘管……她替本宮死了,可是拋開這個誤會,家族,親情,力量仍然強大。」武則天走到自己的哥哥面前聲音放緩道:「我武則天不是容易被毒殺的人,這次的事,算是武家沒有查清。但是,母親吃齋念佛多年,又是找回壽辰第一年,便不計較了。」
她的聲音一轉,很是溫柔有力量,但眼神早就滿是冷冽,「回了。母親,萬安。」
拜別,武則天出門後,又想到什麼,直接道:「既是毒殺,不外揚,裹著……直接妝奩吧。」
武則天的命令,無人不從,尤其是這樣毒殺計謀失敗還在眾目睽睽下被內涵後,武家兄弟幾度要旁人扶起,而楊氏見狀也只是搖頭,隨後念著佛號回去了……
然而,武家事告一段落,許黨卻仍猖狂,那本殺手冊原本就是專門弄來,專門針對許黨,哪怕他狡兔三窟,所有的事情都留了好幾手,根本抓不住,但是——
「就如同當日梁惠識之死,雖不能解大局,可也總歸是抓到,殺了,能解決些當下問題。除了張家的幾個,冊子上還有許多,把這個差事交給狄仁傑,都不如交給徐有功放心……他的簽名,不如,我們就幫一幫吧?」
解決武家後,武則天就幾乎與李治隔簾「形影不離」,李治這邊則查到:「許敬宗原本賣了地給高麗,近來大概是收到風聲,又偷買了回來,他確實謹慎。」
「何止謹慎,」武則天翻閱朝堂的手冊,頭痛,「他甚至大義滅親,雖然還沒有明確查到他把兒子殺了,可線人說他兒子早就不知蹤跡,而他……現下上奏,要狀告徐有功帶走了他兒子。」
把奏本丟過去,李治掃了一眼,沒拾起。
他今日並非處於病懨的狀態,精神饜足,手盤菩提,目光深邃,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尊貴,緩緩開口,聲深而沉——
「許敬宗此人,心術不正,實不可留。然殺之過早,恐惹禍亂……」沉吟片刻,似在斟酌,「徐有功扶起,遲早可以把他拿下。不出意料,已有人主動找他簽白皮書了……」
武則天起初平淡,聽到最後眉頭微蹙,不解,「誰?」
事關重大,這第一人絕對是至關重要。
然而任憑她猜測:「是他家中?蒲州?還是……」追問一堆,武則天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可他不許相熟的……」
李治嘴角微翹,賣了個關子,「若直接告訴你,便無趣了。」
武則天沉思片刻,回顧徐有功的一路走來,猛然,心下有了猜測,「看來,普天之下能夠撬動這件事的……也只有……」
她沒說完,但當她看向李治時,李治的不予置否就是一種默認的肯定。
相視而笑的一剎那,燈火朦朧,夫妻二人仿佛時間倒流,回到了最初相識的美好時光,當初也是這樣秉燭夜話,一起討論國家,討論民情……區別在於那時他們是相擁,一恍惚又回到眼前燈下。
「臣妾其實有疑惑,若一開始,霄冬至就帶人做這樣的事,他在各個勢力都盤根拒接,難道不行麼?」
武則天疑惑這件事不是一天兩天了,國土耕地收回,難道真的沒有辦法?
「你以為他沒試過?計劃並非一開始就順利。他之前的精心布置,在全國各地進行的調查和策劃,才有今日一呼萬應的成果。你想想朝廷中的那些老臣,就會明白,沒有前面鋪墊,光是老臣那邊,唾沫都淹死人……所以,行不通,眼下是唯一的勝算。」
李治說完,有些疲憊,閉上眼,武則天也打算閉嘴,「明白,夫君休息吧。臣妾告退……」
李治復又睜開眼看著武則天的背影,笑道——
「你啊,是因土地已經收回,已經攥在了手中,你這才有了底氣發問,也還好,徐有功一直沒放棄。霄兄對他太過了解,他至死前都稱,徐有功定會為大唐子民爭取到公正合法的田地和律法,咳,這個霄冬至,還好不是敵人,太祖血脈帶有胡人之血,你是清楚地,霄族屬皇家一脈,若他有意算計,真怕,皇位都……」
武則天停下腳步認真聽到這裡打斷,「夫君不可妄自菲薄。而且,夫君真的要休息了……少言,噓。」
武則天把僅有的女兒家模樣都給了李治,等李治點頭捂住嘴,武則天才是再轉身。
但等她走了幾步,李治就放下手又道:「徐有功是個難得的人才……他若是再犯軸,丟出去打磨……」頓了頓在武則天皺眉回頭時,他清清嗓子道:「他這番能夠接受那些簽書的好意就不錯。」
李治也有想要說話的時候,地宮裡治療,倪秋跟他聊不到幾句,如今棋局擺的也差不多了,他有些想要交流,但是身體也確確實實又不太舒服。
武則天沒回頭只一句「臣妾以為徐有功應該會接受好意」,這次是頭也不回的離開,哪怕心中不舍,可是她不能耽擱李治治病。
長安城內外,又或說整個大唐,最近都因一件事而舉國熱議,那便是,國君李治最寵愛的「魏國夫人」賀蘭氏離奇死亡,有人親眼看到她是裹著皇后的禮服妝奩入葬。
而李治從那日又對外宣病,眾人紛紛猜測是被武則天氣病。
更有說賀蘭綰綰是懷有身孕被杖斃,母子一起死的,有說武則天妒忌的……可謂是傳的風風雨雨,但路過小酒館的徐有功面無表情,他知道,這一切什麼都不是——
人家帝後好著呢!
賀蘭綰綰就算死,也是被李治傳染的毒,非死不可,裹著衣服大概是怕被發現,或者傳染一類。
只是那毒……
想到毒,徐有功想霄歸驊了,但一想今後可能會連累霄歸驊就寧可憋著,想不到,不想!也不願意去問什麼。
而就在徐有功又看到一位農夫準備走上前時,後側突然傳來了呼喚他的聲音——
「敢問,是徐施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