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臉內監

2024-04-27 06:37:12 作者: 霂子已

  大雨滂沱,元理張嘴沒多久就被雨水打的抬不起頭。

  霄歸驊懶得跟他鬥嘴。

  大雨中行至雨停,月上梢頭,三人終於到處小樓客棧。

  約是下雨緣故,滿客。

  

  屋內人擠人,徐有功他們門口,元理就忍不住厭棄皺眉:「這什麼地方啊……好臭。」

  七月的天,又悶又潮,多人擠在一起,汗味和各種怪味。

  可惜,霄歸驊和徐有功一個常年搞蟲子,一個常年跟著屍體,並不覺得異常。

  霄歸驊掃他一眼道:「才多久,就受不得臭。」

  他還曾為乞丐,那就不臭了?

  元理攏衣,姿態悠然,「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有問題嗎?徐……哎,人呢?」

  一回頭發現徐有功不見了。

  徐有功在門口觀察,他見不少車上仍裝著紙錢,冥器,及佛經論典。

  佛經等能理解,可紙錢冥器?似跟天子聖誕相衝?

  在他注視時,有人跑出來藏起。

  徐有功想到這兩天趕路幹活兒時,遇到的那些人,也都藏著掖著東西,當時他也有看到些冥紙,佛經,只當作是怕天子聖誕被詬病,抓捕,如今看來,似乎——

  死了不得了的人。

  若在去往汝川路上,他也許以為這是弔唁梁惠識的,可眼下他要去的是……

  莫非那裡出事?

  驛館內,此刻有掌柜擠出人堆,前來相迎,抱拳致歉:「對不住,對不住三位客官,小館今日全部滿客……您也看到,連個落腳地都沒……」

  霄歸驊未作聲,元理臉色不好,主動往前:「是沒落腳的地方,可這麼大的雨,你難道要我們出去淋著?你知不知道我後面可是——」

  後面徐有功摁下他,問起有關佛寺的問題:「請問掌柜,附近古樸寺廟要怎麼走?」

  此話一出,不僅掌柜,所有人都看過來。

  方才那種不善的目光全部消失,掌柜也是連連道:「原來您也是為古樸大師圓寂而來?唉,趕上天子聖誕,大師只能改日行坐化禮,阿彌陀佛,三位施主既然是前來拜會寺廟,那無論如何也要給您騰出位置來…」

  「店家,柴房也可以。」徐有功補充說明,掌柜卻忙道:「柴房怎是可以住人的地方,若三位不嫌,倒還有掌柜我自己的房間,很小,恐容不下三人,非要擠一擠也只能以長條凳拼接而臥……柴房堆滿了柴草多跳蚤,是絕無法住人的。」

  掌柜誠心誠意,徐有功便掏出些賺取的碎銀,讓霄歸驊一人去掌柜房,打算自己帶著元理出來湊合。

  沒想竟讓霄歸驊拒絕,「我宿何處都一樣。」

  這是真心話,徐有功查案入夜,常看她宿與屋脊上。

  也不知老泥鰍是怎麼教的,要不是看她身形康健,非得好好去理論。

  倒是元理身子嚷嚷顛簸一天,早就不行了,揉著腰的動作也確實出賣了他的弱小。

  徐有功就讓他去休息,元理沒推辭。

  霄歸驊取了乾糧去廊下餵馬。

  徐有功同去。

  雨後空氣潮濕,沙沙的草聲與牛馬們吃草咀嚼聲里,徐有功一貫沉默。

  那件事後,霄歸驊一直有很小心的維護著徐有功和她的距離,哪怕如今一卷白皮將他們又緊密扎在一起,走到這一步,福禍相依的身在棋局爭命,他們……還是慣性沉默。

  馬廄遠處,一個身形高大而筆直,如山峰矗立,冷峻而強大,那人抬起手放在嘴邊,隨後,霄歸驊聽到三聲鳥鳴。

  鳥鳴聲起,霄歸驊臉色就變得冷峻起來。

  她看向聲音的黑暗方放下草說——

  「二哥,有些毒蟲只在山中夜間出沒,我去尋些,二哥……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留這句,她轉身便走。

  徐有功一句:「多加小心。」

  叮囑,然後放手。

  他總是放心他的三妹的。

  林深處。

  霄歸驊走許久,抬袖,銀針掃出瞬間,樹後便迅速躲開一人。

  是長巷內的男子。

  高高瘦瘦,從樹後走出,掃了眼大半根針扎入的樹洞,用力拽了下……紋絲不動,索性就靠著一邊,假裝蹭癢——

  「真兇啊。」

  霄歸驊聲調清冷:「何事。」

  男子輕道:「這麼凶,將來可怎麼嫁人?」

  霄歸驊這次冷言都不給,轉身就走,男人追上,想要拉,伸出手又縮回,只道:「別啊!給你的——」

  霄歸驊停下,回頭看月色下是一隻漂亮的鐲子。

  「生辰禮物。」

  霄歸驊不稀罕這禮物,隨手丟了。

  男子站在她旁邊,臉色不善,喉結反覆滾動幾次,鐲子還是撿起來,「丟了幹什麼,挺費事兒做的。」

  霄歸驊仍舊冷冷,男人也只好收起鐲子說:「計劃有變,東婆那邊還要再做一筆大生意,你看能否拖上兩日。」

  霄歸驊嗯了一聲,轉身走出叢林,男人卻忍不住低吼道——

  「你跟你哥一樣!不狠心殺他,那麼遲早,他會殺了你!」

  「他殺了你哥!」

  「徐有功他殺了你哥!你別被他騙了!」

  ……

  霄歸驊只是繼續走。

  一直到林外,眼看遠處的燈火闌珊,尋棵樹,三兩下躍上。

  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徐有功在院裡找活兒干,他在挑水。

  非必要穿官服的時候,他愛穿黑袍。

  雨後月糊,瘦削的輪廓在月下行動間,那雙世人眼中的醜陋鬼爪,在霄歸驊眼中是神明的存在。

  當初就是這雙手,宛若神明將她從毒蟲的廢墟中,把她扒撈出來。

  也因此,那白皙若仙的手掌,從遍布鬼一般的痕紋。

  他們都以為她沒有當時的記憶,可她全都知道,所以如今神明落難,她遲早是讓他走回神位。

  哪怕那時,他看清自己的真面目……

  也無所謂。

  陪神這麼久,已心滿意足。

  -

  徐有功忙到半夜,在客廳用長條凳睡了一夜。

  一夜休整,元理恢復了,霄歸驊牽著馬韁沐浴在晨曦下說自己還有點別的藥草要摘,詢問徐有功要去哪,後續再匯合。

  徐有功說了寺廟,霄歸驊一口答應,也不問為什麼去,倒是元理若有所思——

  「徐有功,你要來拜佛啊!看不出來啊,你還信這個!我不信哈,我只信道教!我還以為你捧著道德經,是同道中人呢!」

  車比較多,山路上,馬車擁堵。

  徐有功沒理他,盯著遠處山門,目光沉沉。

  元理覺得無趣,一時有些想念三哥,至少……還有個鬥嘴的。

  三哥——霄歸驊此刻正在密林中。

  她又戴上了斗笠,面前的男人也是。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樹下對談——

  「以你的了解,這案子夠他查幾天?」

  帽檐被風撩開露出霄歸驊的臉。

  她道:「看一眼就知道。」

  男子皺眉,一句:「不信。至少兩天!」眼珠微轉:「打賭麼?兩天後,要是他查出來,你說什麼都答應你,但要是他——」剩下還沒說,霄歸驊打斷道:「那你滾得越遠越好,沒消息任務,不要讓我察覺到你在附近。光是聞你身上的味道就讓我覺得噁心……」

  霄歸驊冷聲說完,男子就臉色難看,「你別老說我味道,我每見你都要沐浴……」

  霄歸驊轉身就走。

  男子追上去不依不饒,「你聞聞,我真沒味道了,我最近也沒吃——」

  奈何霄歸驊飛跑起來。

  她人小,不妨礙速度快,男子追沒多久,跟丟了,氣憤的吼了兩嗓子,「我沒再吃人!」

  恍然不知,霄歸驊根本沒跑,只是——

  在樹上。

  樹杈可以她擋住身形,也剛好從這樣的高度看到徐有功和元理正被一群僧人接待入室,而她壓低帽檐,就此閉目休息。

  不想,沒多時,又就被叢林下的腳步聲和談話聲給引了過去……

  「這筆錢你拿著!走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出現!」

  霄歸驊帽檐微抬看下面,是個光頭高大的微胖和尚,穿著是剛才接待徐有功的那座寺。

  和尚遞過去的錢,被他對面的人接過,顛了下,低低的說:「放心吧!」稍微頓了頓,發出桀桀的怪笑:「只是不知道,眾人若是知道是你僱傭我來殺——」

  「住口。還不走!」

  黑衣黑褲,只露出半張臉的男人沒說話。

  那和尚給完錢就轉身奔跑回去,很快也不見蹤跡。

  霄歸驊猶豫了下,剛要下樹,卻見另一側叢林裡走出來一名內監模樣的白臉人。

  那內監似乎看到霄歸驊了,遠遠的看了一眼,霄歸驊就覺得自己仿佛被定住……

  這人氣場,好強!

  內監一路走到那黑衣黑褲的男人後面,只是輕輕一拍,男人就頓住,宛若是木偶一般,任由內監掰開他的嘴,傻呼呼的吃了什麼藥粉後,就一路下山了。

  內監回頭看向霄歸驊,霄歸驊驀得驚出一身汗,不明白,這是什麼事?連帶她也不知道!

  好在內監只是看一眼,轉身就走……可儘管如此,霄歸驊還是腿軟腳軟,等那內監走後,直接從樹上摔落下來,好久才得到緩和,試了下脈……竟不知何時,中了毒!!

  那毒,只讓人麻痹動彈不得,可也足夠讓霄歸驊渾身冒汗。

  她所在的勢力是為了什麼,她清楚,可內監……是哪邊的?卻是以她目前身份,無從得知了。

  同景下,徐有功此刻,也滿腹疑惑。

  他本是滿懷著悲壯與哀傷前來寺廟,他雖與徐家書面決裂,可內心還是記掛著家人,父母曾提過,古樸大師曾經在山腳下幫過他們。

  於是路過此處,他專程繞路前來,一是替父母拜謝,二是躲避追殺。

  不曾想入寺廟後發現——

  古樸大師不像自然圓寂的。

  ……

  半個時辰前。

  整個寺廟死氣沉沉氛圍里,徐有功和元理上山後,徐有功道明身份,來意,寺廟中人得知他是曾經古樸大師舊友之子,立刻給他們安排了房間暫住,還送來了乾淨換洗服。

  而他們剛入房,外面就雷雨轟鳴。

  雷雨聲,木魚聲,誦經聲,不絕於耳。

  二人換好衣服,就先後抵達大殿,業看到了「圓寂」盤腿坐在高台上的古樸大師,和所有人一樣,徐有功帶著元理虔誠禮拜後,坐在一邊領了手串蒲團,坐跪——誦經?他不擅長!

  不想元理居然很喜歡這,閉目還真背的出來!

  也不知道是誰剛才說不喜歡佛教!喜歡道教!

  不過,徐有功對他會什麼都不意外,只盯著古樸大師的莊嚴面容上的……屍斑,紫紋,那猙獰痛苦的表情不太對,更別說他身下濕漉漉的一片。

  徐有功開始以為是尿液一類,因人死後會有大小便失禁的情況,可是……不該沒有味道?趁眾人閉目,徐有功悄悄走上去沾了些液體在指尖……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