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受誰指使

2024-04-27 06:36:39 作者: 霂子已

  死者「王成」(即人皮受害者),多年前,老家洪荒,逃荒而來,在賣身與王家後,因會算數,入府,做些管家活。

  老員外(王成父親)去年剛為王成捐贈「員外郎」之名,想讓王成走他的老路,哪怕這種捐贈的官職,不在編制內,至少與官府說得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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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體的雖然王大沒說,但徐有功曾辦過幾次所謂「員外郎」的案,無非就是鄉間收稅的領頭人,獲取一些好處,可王成一心吃喝玩樂,遊手好閒,不思進取,幸得家裡有數百畝莊園和田地,王家又世代居於此地,頗為富庶,王成就算不成氣候,也無所謂,老員外又琢磨起讓王成娶個妻,生個一兒半女,用孫子來繼承祖業。

  半年前,老員外夫婦,突發惡疾,腹瀉不止,短短一日,便不治身亡,撒手人寰。

  王成料理完後事仍是無心掌管莊園地鋪,靠祖產過日,但揮霍無度,總會坐吃山空,王大苦口婆心勸說很久,終於——

  王成決定照老員外的遺願,成婚生子!

  隨後,他就從青樓楚館娶了名妓子,作夫人…

  這件事,王成辦得不算隱秘,青樓贖身也並非他擅長,全是王大一手操辦,所以,他知曉,夫人並非是那地方的人,本是官家人,因為犯了錯被賣在那,且知書達理。

  王大在家中落魄前,曾也和大戶人家合作過,知曉大戶人家的夫人都是精心培養的掌家好手,若夫人當真是被贖身做良民,有手段,王大也願意接納。

  也是娶夫人進門後,發現王成真整日泡在書舍,不再遊手好閒,二夫人掌管家中財政大權,亦遊刃有餘,王大徹底放心,可——

  好景不長,新夫人過門沒半月,王成得了頭疾。

  每每發作時頭痛欲裂。

  書沒看幾日,又整日在醫館和藥罐子中度日,約半月前,王成頭疾發作,出門後就沒回。

  王大被夫人派去找人,可次日他回來,家裡竟人去樓空。

  他也被官府以房子交易之由,趕出員外府。

  王大這時才意識到——

  也許老爺遇害了!

  更或許,從王成新婚,到頭疾,到消失,都是夫人早設計好的手筆!

  房子交易給了誰,他不知道,去報官,也沒消息。

  官府不管家務事,更說明,婚律法有明文規定,若老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夫人就算把東西都捲走離開也無所查。

  因為這合法合規,妻子打理夫君財產是必然。

  後續,王大身無分文,每天都溜達在梁醫館附近乞討,伺機找到蛛絲馬跡…因為王成出事前都是在這裡做針灸,他懷疑是否梁醫館有參與謀害。

  也因此吐了徐有功一口唾沫…

  徐有功審視著自己記錄下來的白紙黑字,面露沉重,因為這裡字字句句都破綻百出,暫時全部壓下,他只問王大,「照你所言,你家王成員外頭疾時,每日都去梁醫館?」

  王大重重把杯子扣在桌上,「是梁醫館!」接著又搖頭:「可找了他們下人,說每日看病的那麼多人,就算查到老爺看完頭病的記錄也是做完就走了……草民也問了河邊的攤販,確有人看到老爺離開醫館,去了東街,最後消失在巷邊……就……查不下去了。」

  徐有功奮筆疾書,這後來的字字句句讓他意識到——

  人皮案,越來越不簡單了。

  他初始根據坊間走訪的內容,想的是人皮,燒焦,換皮類的想法,如今,扯上消失的夫人,消失的大筆田地財產,不由心思沉重,再問,「那後來,是在大街看張貼王成畫相,就來了?那畫像是有幾分相似?」

  王大道:「幾乎一模一樣!大人……我可見見老爺最後一面嗎?說來慚愧,小人老家就在蒲州,聽過您端正嚴明,早晨也聽了,是您抓得梁醫館的那位!所以開始有些冒犯……不過,大人……這……真的不能看一眼我家員外……的屍骨嗎?」

  徐有功繼續搖頭,拒絕道:「暫時不可以。您再說說,那位夫人樣貌?至今為止,您也沒有說她名字,還有,你家員外可還有其他親屬?」

  不想,徐有功這次問完,王大苦笑,又說了一長段,依舊是前後語序顛倒,不過,徐有功仍舊摘取到有效信息。

  這位夫人說是怕以前的官家罪身暴露,所以一直戴著面紗,沒有露面,也是怕青樓被暴露,雖然贖身是他辦理的,可契書當場就撕了,後續的婚帖書則在官府備案。

  官府有備案這點,徐有功早有所料,既然查戶籍,能查到,徐有功再問些別的——

  「那可知夫人,是哪座樓里出來的?」

  王大笑的苦澀,「這不夜城龐大,草民又不認得多少字……」

  徐有功聽到這裡臉色微變,視線略過最前面他因為識字會算數而被錄用做管家……這麼快,就又不認識了?壓下沒說,王大也是話鋒一轉,「青天大老爺,王家家產龐大,不至於這樣敗了!城周得許多田宅地鋪,幾百畝良田……草民肯定這裡面一定有陰謀!而且和梁家絕對有關係!他哪有那麼多錢施粥……」

  徐有功這次沒有著急回話,而是仔仔細細的梳理一遍他方才所說的一切,雖然律法確有規定,若是員外明媒正娶過文碟的正頭夫人,且員外王成並無親疏,那麼即便她帶走一切,通婚碟印一應俱全,官府也不會查!

  可是,這並不能代表,王大說的都是對的。

  這個王大也許隱瞞了什麼,他絕不像是他說的那麼簡單。

  不過,垂下的黎眸內,銳光收斂,徐有功的聲音維持一貫的平穩清冷:「所以……整個王家員外府,我只能聽你一人言。」

  暗含銳光的眼眸稍抬,徐有功看到王大抖了個哆嗦,隨後竟從板凳上滑落,直接跪下:「大,大人,老奴知道的都在這裡!全是肺腑之言,絕無虛假!您——您定要把那夫人,那梁大夫,抓起來正法啊……啊啊啊……」

  王大說到最後磕頭,痛哭流涕。

  徐有功見狀卻仍是沒有一絲情緒波瀾,淡淡道:「我說一人之言,並為說你撒謊,你怕什麼?」

  盯著王大,徐有功眼看他面上划過去的算計,慌張。

  「還是說,你在撒謊!」

  長而布滿傷痕的鬼指,在桌面用力一拍,王大臉色倏地白了,跪了下去。

  王大直接嚇到癱軟,他瑟縮大喊著沒有,不是……

  徐有功眼看他錯亂,心知他即真有所隱瞞,別有用心,可情況如今就他一人,說什麼都沒有用。

  徐有功將全身鋒芒收斂道:「起來吧,只是詐你,驚擾了。」

  這次,他沒有去扶,兀自看白紙黑字上滿紙寫的——

  「殺人卷錢」,如此設計精妙,用律法做明槍,勾結青樓女做暗箭,披律法皮衣,合法合規合法侵吞財產……徐有功破案數年還是頭回遇見。

  偏要找出來也不算容易,直接去查戶籍?誰受益,誰就是兇手?萬一對方過了好多手呢?

  這且不說,徐有功最覺得疑惑是……

  為何毀屍滅跡的手法,如此詭異。

  剝皮,肉?骨?可謂多此一舉!

  更別提,畫美人皮?還畫教坊司的妝?

  這幾個疑問是破綻,想出來,便是百思得其解。

  痛哭流涕的王大暫時問不出什麼,徐有功假意押下對他的懷疑,給他又倒水,嘴上淡漠說著必會一查到底,讓王大儘快平復心情,他還有問題沒問完。

  王大感恩戴德,喝水,卻打量著徐有功。

  徐有功則神色淡漠的看手中文書,實則也在觀察王大,確認了,他是有問題。

  直到王大放下水杯,徐有功才看向他,語氣平穩,問——

  「王大,你讓本官查梁家,可是誰的授意。」

  王大本來鎮定的眸色瞬間慌亂。

  跪下,卻仍是矢口否認,「大,大人,您……您怎會這樣問!草民沒有授意,實在是草民對王家忠心耿耿!最後只去了醫館……難道是草民吐了您一口痰您……」

  「那事我未曾放心上,你不必再提。」徐有功再說完,冷漠將手中的文書轉給王大,「我也並非懷疑你什麼,而是——這字字句句,你要想好,簽字畫押,就是板上釘釘。」

  徐有功轉手把文書轉給王大時,眼底泛起一絲瞭然。

  下一瞬,見王大搖頭說,「看不明白,老奴……不敢亂畫這個。」

  徐有功一直無喜無怒的眼底瞭然,嚴肅,「是麼。」聲色陡然剛正,有力,字字如刀:「你說你是管家,有管家之能才被帶走,如今竟大字不識?」

  王大眼底閃躲,索性逃避,不肯說話。

  徐有功也沒逼他,只是捲起卷宗收好才看著王大,嗓音再次平穩,「無妨,只要稍後有人問起,你還是一樣作答,誤差不大,也算數。」當然,徐有功相信他絕不會說一樣的話,但具體說什麼,他就不能未卜先知了。

  不知不覺,已到傍晚。

  霄歸驊踏入門中時,看徐有功眼底的寒芒,儘管他在收斂,可霄歸驊敏銳地感覺到他不太高興。

  把買來的胡餅與茶放下,霄歸驊不說話要走。

  徐有功冰冷的鐵面卻掠過一絲燥熱。

  三妹怎麼忽然送飯,莫非是知他囊中羞澀了?

  不管知否,徐有功過去,拿了一塊——

  先遞給王大。

  一整天,審問時王大肚子直叫。

  王大確實飢餓難耐,抓起胡餅道謝就吃,餘光掃見,徐有功去喊剛才那位小公子回來——

  「既你不回,把人證護好。」

  外面的小公子回頭滿臉的喜悅又瞬間畫作乖巧寧靜:「好的二哥。」

  徐有功只是冷漠以對。

  王大則狐疑道,「大人,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吧?」

  霄歸驊不作答,而徐有功道:「有她在,你該不放心的是有歹心要害你的人。」

  霄歸驊從小慘遭毒蟲迫害,後來練出一身毒術,也因此,徐有功才放心。

  更因此,遇到元理是數學天才,他也不那麼意外,畢竟他家也有這麼出類拔萃的小孩。

  想起元理,徐有功抓筆錄卷出門。

  外面陳夫子剛熬好藥前來,徐有功詢問元理傷勢如何,陳夫子就一臉的憤恨,「大人,我又不是三頭六臂會分身!驢也不能這麼使啊!」

  徐有功就道歉拜禮,出門先去縣衙。

  衙所內宅,茶香四溢。

  盤坐在羅漢床上的許純與縣丞對弈,旁側縣尉頻頻點頭,卻只誇讚許純棋藝絕佳。

  連帶縣丞也擦汗,直道難以招架。

  徐有功步入其間,後側幾名沒攔住他的衙差,慌忙跪下:「大人恕罪!卑職攔不住……徐大人,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路……」

  幾名衙差跪著回報時,徐有功等他們講完才淡漠道——

  「不讓走的路,便是對的路。」

  衙差臉色更苦。

  品茶聞香的許純面色不改,喝完一口茶,繼續落子到徐有功前來,行禮,才幽幽開口:「是審出什麼了嗎?」

  徐有功簡明扼要回道:「是,我要二抓梁惠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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