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那個最愛你的人

  一

  幸福的生活在她8歲那年戛然而止。她的母親因乳腺癌不幸去世，父親常年在外跑大車，她畢竟還是個孩子，怕日後沒人照顧，遵照她母親的遺言，同年年底，她的父親又為她娶回一個後媽。

  正是叛逆的年齡，她又怎麼能接受這個女人？剛開始，女人做好了飯，叫她吃，她不理也不吃，女人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對她大吵大鬧地喊：「哦！我辛辛苦苦給你做好了飯，你擺臉子給誰看？不吃拉倒，正好省糧食。」說著，自己坐下來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吃完還不忘伸一下懶腰，順便來一句：「真好吃。」

  半夜裡，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於是，她只好悄悄爬起來到廚房裡找東西吃，還好，廚房的鍋里盤子裡還剩下好多的飯菜，可能是餓極了，她一口氣吃了個精光。

  第二天，女人故意當著她的面大聲說：「不好了，咱家估計進耗子了，鍋里的飯菜全被耗子吃光了。」她在心裡暗暗嗤笑，真是傻女人，哪有這麼大的耗子啊！

  這樣鬧騰了好幾天，女人做好飯菜，再喊她吃飯時，說：「喂，丫頭，你說你傻不傻？反正咱們現在吃的都是你爸爸在外跑車掙來的錢，你不吃，不覺得虧嗎？」女人這麼一說，她一想，是這個道理，反正吃的都是我爸爸的，不吃，多傻呀！

  二

  

  雖然，她依舊不待見這個後媽，但至少她們可以同桌而餐了。吃飯時，女人總是有意無意地講幾個笑點極低的小段子，她還沒聽出個所以然，女人卻在一旁笑得快噴飯了。她知道女人想討好她，但她不想領這個情。

  這樣的日子，雖不是太順心，但還算過得去。

  可是，誰能料到厄運會再一次降臨到這個家。她的父親，因為疲勞駕駛，在高速公路上和另一貨車相撞，因搶救無效死亡。

  出殯的那一天，女人哭得呼天搶地，一邊哭一邊念叨著：「孩子她爹，你好狠心啊！只顧著自己去享清福，留下我們可怎麼活啊！孩子還小不懂事，你就撇下我們不管了，我的命好苦啊……」

  一直到辦完了喪事回到家，女人這才發現，女孩不見了。嚇得她急忙出去尋找，她一邊找一邊呼喊著女孩的名字，一直找到後半夜，女人才在一個廢棄的破房子裡，找到了蜷縮在牆角的女孩，女人一看到女孩，又開始勃然大怒起來：「你爸爸丟下我不管了，你也想逃走嗎？告訴你，你休想逃出我的魔掌。」

  把女孩領回家後，女人幫女孩洗乾淨，讓女孩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去睡覺，自己則去幫女孩洗髒衣服。有那麼一刻，女孩覺得女人有點像媽媽，但也只是那麼一瞬間，女人怎麼會是媽媽呢？

  三

  除了爸爸不在了，日子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女孩每天吃女人燒的飯，穿女人為她洗的衣服，只是不跟女人多說一句話，女人亦不想搭理她。

  因為，一個現實的問題正困擾著女人，沒有了男人掙錢，女人勢必要出去打工，否則她們連飯也沒得吃。

  其實，好心的街坊，看她們可憐，給女人找了一份超市收銀員的工作，可是，上班總要遵守人家的鐘點，思索再三，她謝絕了鄰居的好意，決定在家做點兒縫紉的活計，這樣就有時間照顧女孩了。最主要的是她們家住一樓，又是臨街的房子，有這個便利條件。

  沒想到，女人一開張，因為要價低，活兒做得好，前來修改衣服的人絡繹不絕。有時候，一放下飯碗，女人就去「噠噠噠」地蹬縫紉機了。

  那天，戰爭終於在她們之間爆發了，女孩聲嘶力竭地對女人說：「你每天『噠噠噠』，煩不煩？還讓不讓我寫作業了？你不能找份其他工作嗎？」女人也不甘示弱：「憑什麼我要聽你的，怎麼了？嫌煩，嫌煩你趕緊長本事，考上重點中學，你就可以住校了。」

  女人的話，倒是讓女孩突然開竅，看來，要想離開家，離開這個女人，唯一的出路就是考上重點中學。

  本來學習成績一般的她，從這次吵架後，開始發奮學習，當然，成績和努力永遠都是成正比的，在那次期中考試中，她一下子從班裡二十多名，提高到前三名。

  接下來的日子，她就像小宇宙爆發了一樣，成績步步高升。小學升初中時，她以優異的成績毫無懸念地升到了重點中學。

  女人送女孩去學校時，在辦完一切手續後，女人不忘絮叨著說：「丫頭，你煩我，我還煩你呢，有本事接著考重點高中，重點大學，那才叫本事呢！」

  其實不用女人絮叨，女孩也會努力，因為她實在不願意再跟女人一起生活。

  四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順利地考上重點高中，又以優異的成績考上北大。

  即將畢業的那一年，一家知名公司到學校向她伸出了橄欖枝。她向女人報告喜訊時，女人居然在電話里哭了。還沒等她心裡稍微對女人有點心軟時，女人在電話里便又生硬地對她說：「丫頭，你爸在你9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是我養了你十幾年，你現在有工作了，是到了該你回報我的時候了。以後你每月給我打一萬元，剩下的足夠你生活費了，如果發獎金，你還可以有結餘呢。」

  女孩被激怒了，憤憤地說：「好吧，這錢我還你。」

  工作幾年，女孩除了偶爾回趟家，在家最多也是待幾天就返回工作單位了。

  那一年，女孩打電話說，有個男孩在追她，她想結婚了。女人說，好，你把男孩領回家讓我看看。

  沒想到，男孩居然向女人提出把每月給她的一萬元降至一千元，說她在小城生活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錢。女人把女孩拉到一邊，鄭重告訴她，這男孩不可靠，趁早分手，他不過是圖你的錢而已。女孩哪裡聽得進女人的話，不但不同意分手，而且準備儘快結婚。女人說：「如果你跟他結婚，我就跟你斷絕關係。」女孩說：「斷就斷。」

  女孩的婚禮，女人沒有參加。但並不代表女人對女孩不聞不問。

  那次，女人去女孩所在的城市看女孩，雖然只待了兩三天，但女人卻打通了女孩單位一位同事的關係。希望以後和她保持聯繫，以了解女孩的一舉一動。

  所以，女孩的婚禮，女孩婚後過得快不快樂，都盡在她的掌握中。

  五

  一年後，女孩生下了孩子，在孩子剛滿月時，男孩因欠巨額賭債，把房子賣掉，在席捲了家裡所有的錢後，和女孩離婚了。抱著剛剛滿月的孩子，女孩茫然地走在大街上，任憑淚水在臉上無聲地滑落。

  後來，她從同事那裡借來錢，租了一間地下室。儘管日子過得很艱難，但她也絕不會去求那女人，那樣只能招來女人的嘲笑，誰讓她當初不聽女人的勸告？

  因為月子裡沒有得到好的營養，奶水也不太好，孩子總是哇哇哭個不停。那天，她感覺自己實在撐不下去了，索性把哭鬧的孩子扔到床上，自己也躺在床上。好吧，不如就這樣等死吧！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大嗓門還沒進門就喊了起來：「丫頭，孩子哭你沒聽到嗎？」說著，女人一腳就踏進了門，進屋就先抱起了孩子。這時的她，看到女人進來，忍不住心裡的悲傷，躺在床上號啕大哭起來。

  女人大聲說：「我閨女什麼時候這麼沒出息了，起來，跟我走。」女孩抽泣著說：「去哪裡？」女人說：「我已經在市中心買好了房子，等孩子大點兒，你上班，我帶孩子，我閨女這麼優秀，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好歸宿。」女孩還是有點不相信地問：「這裡房子那麼貴，你哪來那麼多錢？」女人說：「這幾年我從修補衣服到做衣服掙了些錢，再加上前幾年你給我的錢，足夠買房子了。」女孩還有一件事情不解，問女人：「這麼多年，你分明是愛我的，為什麼從來沒有給過我一句好話？」女人說：「就你那脾氣，給你好話你還不上天啊，給你好話你能考上重點中學？能考上北大？還不是我在後面拿鞭子一直抽你。」

  女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起身撲進女人的懷裡，大聲哭喊著：「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錯怪了您。」

  原來，世上最愛你的人，永遠都是你的媽媽，雖然她是後媽，但勝似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