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節 拓跋嗣登基

  北魏帝拓跋珪把都城由盛樂遷往了平城（今山西大同市）。他設立八部帥管轄全國各地，還派人到各地巡察，遇有徇私枉法的，就親自過問定罪。拓跋珪尊崇儒學，命設置五經博士，擴從太學學生的員額，太學生達到了三千人。為了加強對官員的管理，拓跋珪還仿晉的「九品中正制」，把士人分成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低，每當政府職位有空缺的時候，就從中選擇合適人選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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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珪問博士李先道：「天下什麼物品最珍貴，可以增加人的智慧和才能？」李先回答道：「自然是書籍了。」拓跋珪又問道：「天下一共有多少書籍，怎麼才能搜集起來？」李先又回答：「自文字產生以來，書籍的種類每年都在增加，到現在已經多得無法計算。陛下如果喜歡，不愁搜集不到。」於是拓跋珪命各郡縣太守、縣令廣泛搜集書籍，然後由專人護送到平城。

  拓跋珪迷信人能長生不老，儀曹郎董謐投其所好，給他送上了一部書，叫《服餌仙經》，講的是怎麼煉丹服藥成仙，拓跋珪視若珍寶，對董謐大加賞賜。他還設置了仙人博士，建造了仙坊，命術士在裡面煉丹。為了煉丹，他封了西山，砍伐大樹作為柴火。丹藥煉成之後，他讓死刑犯先試藥，結果絕大多數服藥的死刑犯都被毒死了，但拓跋珪並不死心，命人四處找尋藥材，繼續煉丹。

  拓跋珪派使臣賀狄干帶了駿馬一千匹到後秦求婚，請求姚興把女兒嫁給自己，姚興剛開始也挺高興，但當他得知拓跋珪已經冊立了皇后慕容氏以後，大為惱火——他姚興的女兒怎麼能做別人的小老婆呢！姚興把賀狄干扣留了下來，兩國關係也宣告破裂。

  柔然和後秦這時候關係比較融洽，柔然可汗郁久閭社侖出兵幫助後秦。北魏和柔然大戰，柔然大敗，郁久閭社侖率領部落人馬一路北逃，到大漠以北，趕跑了高車族人，在他們的地盤上終於居住下來。高車族斛律部落的酋長斛律倍侯利率軍偷襲郁久閭社侖軍，但被打得大敗，斛律倍侯利（南北朝名將斛律金的曾祖父）便率領部落人馬投降了北魏。郁久閭社侖又率軍吞併了一些小部落，從此成為大草原上的霸主。

  長期服藥的拓跋珪身心受到極大摧殘，腦子也開始出現問題，變得暴躁易怒，常常會自言自語，疑神疑鬼，動不動就摔東西，甚至殺人。有人給他打小報告，說司空瘐（yǔ）岳一舉一動都在模仿他，他大怒，命人把瘐岳殺死。高邑公莫題二十年前和拓跋珪開了個玩笑，取笑拓跋珪年幼不堪重任，拓跋珪一直記著，這次也順便把莫題殺死了。

  拓跋珪變得越來越神經質。文武大臣給他匯報工作的時候，他就回想這個人過去有沒有讓自己不高興過，如果有，就當場命人殺死。大臣中他看誰的臉色不對，走路姿勢不對，甚至是他聽著誰的呼吸有問題，都會把這人殺死。文武百官人人自危，無心處理公務，致使首府平城盜匪橫行，人們平時沒事都不肯出門，在家裡還安全些，大街上車流、人流變得稀少。

  但也有例外，拓跋珪特別欣賞吏部尚書崔宏和他的兒子著作郎崔浩。崔宏出身關東名門清河崔氏，自小就有神童之稱，年少時就博覽群書，博古通今。當年拓跋珪攻打後燕的時候，專門派人找來了崔宏，讓他參與處理國家大事。崔浩更勝父親一籌，他更有才華，不但博覽經史，而且對玄象陰陽、百家之言也無不精通。拓跋珪喜歡人才，所以他們父子二人一直備受禮遇。

  義熙五年（409）十月，拓跋珪立長子拓跋嗣為太子。拓跋嗣本年十八歲，母親為劉貴人。拓跋族從部落時代起就有規定，被立為世子者，其母親必須被賜死，這樣可以防止後宮和外戚干政，到了拓跋嗣這裡自然也不例外。拓跋珪賜死了劉貴人，然後把兒子拓跋嗣找來，向他解釋這樣做的原因：「當年漢武帝立劉弗陵，殺了鉤弋夫人夫人，就是防止鉤弋夫人和她的家族亂政。你日後要繼承大統，我仿效古人，這樣做也是為了使國家長治久安。」

  可拓跋嗣是個孝子，聽到母親被殺，立即號啕大哭，哭得身體抽搐，非常哀痛。拓跋珪一看就生氣了，心想，你這小子怎麼這麼沒出息，竟然是這等女人心腸，一點都不像我的兒子！拓跋珪打發拓跋嗣回太子宮，拓跋嗣還是不停地哭，哭了幾天幾夜。有人就把這事報告給了拓跋珪，拓跋珪大怒，派人召拓跋嗣進宮，準備要好好訓斥兒子一番。

  拓跋嗣要進宮去見父親，他的下屬對他說道：「陛下正在氣頭上，殿下進得宮去，後果難以預料，不如您暫時到外面避避風頭，等陛下氣消了，再進宮面聖也不晚。」拓跋嗣一聽有道理，就帶了心腹親信車路頭和王洛兒兩個人，偷偷地溜出了京師。

  拓跋珪得到稟報，說太子拓跋嗣出逃了，頓時暴怒，把桌子都掀翻了。正在這時，賀夫人走了進來。

  賀夫人是拓跋珪母親的親妹妹。當年拓跋珪有次到舅舅家，見到了美若天仙的賀夫人，立即被迷得神魂顛倒，就向母親請求納賀夫人為妾。賀太后不同意，說道：「太美的東西往往藏著禍水，而且她已經嫁為人婦，你怎麼能強奪呢？」拓跋珪不死心，秘密派人刺死了賀夫人的丈夫，然後強行把她納入後宮。後來賀夫人給拓跋珪生了個兒子，也就是拓跋珪的次子，名叫拓跋紹。長大後的拓跋紹被封為清河王，他為人殘暴，不但光天化日之下以搶劫為樂，而且還要剝光人家的衣服。拓跋珪得到稟報，大怒，命人把拓跋紹頭朝下吊在水井裡。拓跋紹慘叫連連，直到後來沒聲了，拓跋珪才讓人把他給提了上來，拓跋紹好長時間之後才甦醒。

  十月三日，賀夫人也得到了拓跋嗣出逃的消息，就趕來見拓跋珪，勸他立拓跋紹為太子。拓跋紹自然不是拓跋珪中意的太子人選，就不答應。賀夫人苦勸，拓跋珪聽得火冒三丈，厲聲大罵賀夫人，命人把她推出去斬首。賀夫人大聲呼救，拓跋珪心又軟了，只命令把她關押起來。賀夫人買通看守人員，讓他們通知拓跋紹來救自己。拓跋紹聽說母親被關押，很快要被處死，大怒，和手下人商議。手下人都認為，為今之計，只有殺死了拓跋珪才能救得了賀夫人。拓跋紹也已經十六歲了，聽聞此言，心一橫，就帶人翻牆入宮，直奔天安殿。拓跋紹砍倒幾個衛士，直衝拓跋珪的帷帳而去。值守的宦官驚叫道：「賊人闖進來了！」拓跋珪被驚醒，一個鯉魚打挺就站了起來，他四處找武器，但沒有找到，正在這時，拓跋紹手提寶劍就沖了進來，拓跋珪指著他大叫道：「逆子！」拓跋紹的手下不由分說，把拓跋跬刺死當場。拓跋珪死時三十九歲。一代雄主就這樣退出了歷史舞台！

  第二天（十月十四日），都到中午時分了，皇宮大門依舊沒有打開，文武百官在門外等得很著急，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拓跋紹命人傳旨，讓群臣到南邊的端門外等候，百官從命。這時候拓跋紹從門縫裡對群臣說道：「我有叔叔，也有兄長，你們打算聽誰的？」這話把百官都給聽愣了，不知道拓跋紹說這話什麼意思，就都沉默不作聲，氣氛變得緊張起來。南平公長孫嵩首先明白過味來了，說道：「自然是擁護大王。」長孫嵩的一句話驚醒了眾臣，他們立即明白拓跋珪已經駕崩了，但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並不知道，如今形勢不明朗，這幫官場老手們面面相覷，都不敢出聲。拓跋珪的堂兄陰平公拓跋烈放聲痛哭，離開了。朝臣們議論紛紛，各部落也蠢蠢欲動，拓跋紹為了安撫眾人，從國庫中拿出大量的綾羅綢緞賞賜下去，除了崔宏，別人都收下了。

  拓跋嗣逃亡在外，是拓跋紹的心腹大患，他貼出懸賞告示，說能捉拿到拓跋嗣的重重有賞。叔孫俊和拓跋磨渾都心向拓跋嗣，他們對拓跋紹說自己知道拓跋嗣在哪裡，要出城捉拿，拓跋紹大喜，又撥給他們勇士兩人，讓他們一同前去捉拿拓跋嗣。叔孫俊和拓跋磨渾出城後，立即用計把那兩位勇士捆綁了起來。他們求見拓跋嗣，為了證明自己的忠心，還砍下了兩位勇士的人頭。

  拓跋嗣的心腹王洛兒喬裝打扮，冒死前往京師平城，聯絡朝中大臣。大臣們平時就對拓跋紹的所作所為頗有微詞，如今又對他的弒父之舉痛恨之至，紛紛表示要作為內應，迎接拓跋嗣入城登基。王洛兒又聯繫了安遠將軍安同，安同深受拓跋珪重用，對拓跋珪感恩戴德，也答應做內應，還另外秘密聯絡了不少人。安排停當之後，拓跋嗣等人到了西城門，衛士們抓獲拓跋紹，把他五花大綁帶到拓跋嗣面前，拓跋嗣隨即入城，立即誅殺了拓跋紹和他母親賀夫人，又抓獲了拓跋紹的同黨，被處決的有十多人。第一個揮刀刺向拓跋珪的人被文武百官剁成了肉醬，百官們覺得還不解氣，把剁碎的屍體抓起來往肚裡咽，不一會兒的工夫，屍體就被吃光了。

  義熙五年（409）十月十七日，拓跋嗣登基為帝，下令大赦，讓長孫嵩、安同、奚斤、崔宏、拓跋屈（拓跋磨渾的父親）等八人共同處理朝廷大事，大臣稱他們為「八公」。拓跋嗣又讓燕鳳和封懿入宮講解經書，出宮參與政務，然後任命王洛兒、車路頭為散騎常侍，叔孫俊為衛將軍，拓跋磨渾為尚書。以上人員統統被封為郡公或縣公。

  拓跋嗣詢問老臣道：「眾愛卿，先帝最信任的大臣是誰？」王洛兒回答道：「非李先莫屬。」拓跋嗣就把李先找來，問他道：「你有什麼特別的才能和功勞，能讓先帝如此禮遇？」李先微微一笑，回答說：「臣沒有功勞，也沒有才能，臣有的只是忠心正直，先帝看重的正是這一點。」拓跋嗣對他的回答非常滿意，任命他為安東將軍，此後經常讓他留宿宮中，以備隨時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