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節 淝水之戰

  前秦的軍隊遭遇兵敗，在淝水（今安徽壽縣南的淝河）西岸擺開陣勢，嚴防晉軍，晉軍無法渡河。

  謝玄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派人對苻融說：「您帶軍前來，深入我國國境，卻臨水布陣，這是想打持久戰的架勢，並不是要速戰速決啊。可我不想等了，您讓您的士兵向後撤退一下，讓我軍過河，然後兩軍一決雌雄，我與您勒馬觀看，不知可否？」

  前秦很多將領都說不應該後撤：「我眾敵寡，只要我們守住河岸，等待後續部隊來到，然後再發動攻擊，就一定能取勝。這是萬全之策。」苻堅卻道：「我們不妨後撤一點讓他們渡河，等他們渡到一半，我們用鐵騎上前掩殺，焉有不勝之理！」苻融表示認同苻堅的意見。他們兩個都同意了，別人也不敢再說什麼，於是苻融揮動指揮旗，命令部隊後撤。

  這一撤，就撤出了問題。因為前秦軍在洛澗遭遇失敗，很多將士心有餘悸，特別是處在後面的部隊，他們聽到苻融命令後撤的消息，也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以為是又打敗仗了，於是慌忙開拔，剛開始還有點秩序，但很快，整支隊伍就因緊張變得混亂起來。

  正在這時候，假降的朱序在隊伍中大喊一聲：「秦軍敗了！」這一聲不要緊，可把大家的魂都嚇出來了，所有人都撒開了腿拼命逃竄，唯恐自己逃得慢了——苻堅的這支伐晉隊伍本身就是由各族拼湊出來的，大家心思不一，很多人並不是真正想為氐族賣命。

  謝玄一看機會到了，下令火速過河。很快，謝玄、謝琰和桓伊等率領著八千精銳的士兵渡過了淝水，開始追擊秦軍。

  

  苻融騎著馬想制止士兵逃跑，可這怎麼能制止得住？在如潮水般退去的隊伍里，苻融馬失前蹄，摔倒在地，被趕來的晉軍砍掉腦袋。前秦軍一看主帥被殺，更是丟盔棄甲，四散奔逃。

  謝玄等人乘勝追擊，一直追到青岡（今安徽壽縣西），前秦士兵被殺的，或因自相踐踏而死的不計其數。這些逃兵驚慌失措，聽到風聲和仙鶴的鳴叫聲，都以為是晉軍追殺的聲音。他們不敢歇息，晝夜不停地跑，不少人鞋子都跑丟了，腳底磨出了水泡。這時候天氣已經比較冷了，士兵們又冷又餓，一路上又死了十之七八。朱序和前涼王張天錫都趁機逃到了晉軍那裡。

  這一仗，晉軍繳獲了苻堅所乘坐的用雲母裝飾的車子，其他收繳的軍需物資堆積如山，牛馬騾子駱駝等有十幾萬頭。之後，晉軍又奪取了壽陽，生擒了前秦守將郭褒。

  苻堅十分狼狽。他在亂軍中身中流箭，差點落馬喪命，幸虧汗血寶馬跑得快，拖著他逃到了淮河之北。苻堅感到飢餓非常，正好有老百姓認識他，一老者給他送來了煲好的湯和豬腿肉，苻堅也顧不得形象了，用手抓起來就往嘴裡送，老者樂了，說道：「陛下不用緊張，追兵已經遠去了。」苻堅道：「真好吃，我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美食！」他吃完後用手擦了擦嘴，要賞賜給老者十匹布帛，十斤綿，但老者不肯要：「陛下就好像是臣的父親，哪有兒子給父親飯，還要求回報的呢！」說罷扭頭就走了。

  苻堅很是慚愧，對張夫人說：「如果當初我聽了你和眾臣的話，哪裡會有今天呢？我還有什麼面目再去統治天下！」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張夫人勸慰他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陛下不必掛懷於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前秦軍全線潰敗，只有慕容垂統率的三萬人完好無損，苻堅便率一千多名騎兵逃到了慕容垂那裡。慕容垂的長子慕容寶說道：「天賜良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大燕國復興有望，父親不要為了過去他的一點小恩惠，而忘記復國大業！」慕容垂嘆息道：「你說得很對，但他一片誠心來投我，我怎麼能夠傷害他呢？如果老天要拋棄他，以後還有機會，不愁他不滅亡。先讓他回去吧，這樣我們既報答了他當年收留之恩，也用道義取信了天下，一舉兩得。」

  慕容垂的弟弟慕容德說道：「弱肉強食，古往今來都是這樣，秦強大的時候滅了燕，秦弱的時候，我們正好報仇雪恥，這算不上忘恩負義。希望哥哥藉機推翻氐人的統治，光復大燕！這機會不應該失去！如果你把數萬人的部隊拱手送給對方，是錯過了天時，會自取其害，哥哥你就不要再遲疑了。」

  慕容垂說道：「我從前被慕容評所不容，逃難到了秦國，備受苻堅禮遇；後被王猛陷害，我無法爭辯，秦王又原諒了我，這其中的恩情之深，我不能忘記！如果秦國運數已盡，我必定掃平關東，讓那裡的土地盡數歸我，關西之地不是我們的，自有人取之。我們還是先觀望一下。」

  慕容垂的親信部將絕大多數都勸他殺死苻堅，奪取領地，但慕容垂態度堅決，一概不聽，還命令把三萬部隊交給苻堅指揮。

  慕容暐在鄖城駐守，得到苻堅失敗的消息，嚇得屁滾尿流，單人獨騎跑到了滎陽。慕容德找到他，要求他復興燕國，慕容暐膽小怕事，自然拒絕了。

  打敗前秦的捷報傳到建康的時候，謝安正在和客人下圍棋，他很淡定地拿起捷報看了看，順手就把它放到了一邊，並沒有表現出興奮之情，然後繼續下圍棋。客人問他怎麼回事，他不慌不忙地說：「小娃們已經破敵了。」不過這不是說他不激動。下完圍棋，送走客人，要返回屋內的時候，謝安竟然忘記了還有道門檻，興奮地把木鞋下面的屐齒都碰斷了。

  謝安因為指揮有功，被朝廷晉升為太保，其他有功之人也都得到升遷：謝石為尚書令，謝玄為假節、前將軍，劉牢之為龍驤將軍、彭城內史，朱序為琅琊內史，張天錫為散騎常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