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節 殘暴苻生

  前秦的丞相是南安羌族酋長雷弱兒，他性情耿直，看不慣趙韶、董榮等人恃寵妄為，經常在朝堂上公開批評他們，見了他們的面就惡狠狠地瞪他們。趙韶和董榮與雷弱兒結下仇怨，聯合起來陷害他，向苻生報告說他意圖謀反。苻生也對雷弱兒的耿直存有芥蒂，聽到消息也不分辨，直接下令殺掉了雷弱兒及其九個兒子、二十七個孫子。族人被殺，這引起了各羌族部落的不滿，他們對氐族建立的前秦政權開始有了叛離之心。

  

  司空王墮疾惡如仇，也非常厭惡靠溜須拍馬上位的右僕射董榮、侍中強國等人，每次上朝見到董榮他們，他都不愛搭理。董榮想，我都這麼紅了，你王墮竟然視我如空氣？於是對王墮懷恨在心。

  有人也勸王墮：「董榮現在地位特殊，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您至少也應該和他維持表面的親近，防止受到陷害。」王墮一聽，憤慨地說道：「董龍（董榮的小名）是雞狗之徒，我乃國家俊傑，怎麼會和他搭腔！」

  恰逢天有異象，董榮和強國一看機會到了，就又聯合起來向苻生進讒言道：「天譴嚴重，應該讓顯貴的官員承接天怒。」苻生說道：「顯貴的大臣就數大司馬苻安和司空王墮了。」董榮趕緊接話道：「大司馬苻安是陛下的至親（苻生的堂爺爺），殺不得。」苻生一聽，說道：「那就只有殺王墮了。」董榮連連點頭。

  苻生把王墮收監，命董榮監斬，準備處死王墮。董榮得意揚揚地問王墮道：「王墮，現在你還敢把我董龍比作雞狗嗎？」王墮向董榮吐了一口唾沫，怒目圓睜，大聲訓斥道：「董龍，你這個小人！謀害忠良，不得好死！」

  王墮的外甥，時任洛州刺史的杜郁也被趙韶陷害致死。

  永和十二年（356）正月，傳統新年，苻生按慣例大宴文武百官。席上，他命尚書令辛勞當監酒官，監督在座的有誰喝酒耍滑。苻生不斷向群臣勸酒，文武百官迫於壓力，沒有敢不從命的，都喝得東倒西歪，苻生就喜歡這種場面，高興地哈哈大笑。

  這時，苻生用僅有的一隻眼睛掃了一下四周，突然發現有個大臣竟然看起來還比較清醒，因為他還端坐在那裡。苻生大怒，對辛勞說道：「你怎麼當的這個監酒官，為什麼不去灌酒？竟然還有人看起來很清醒，還正襟危坐的！」說罷，他拿起身邊的弓箭對準辛勞就是一箭，正中辛勞要害部位，辛勞當即死亡。

  文武百官被這個場面給驚呆了，他們抓起面前的杯子繼續喝，全喝得躺地上了，帽子都滾了一地。苻生一看，這下文武百官是真醉了，醜態百出，心中痛快，才放過了他們。

  苻生天生瞎一隻眼睛，這造成了他極度自卑的心理，自卑壓抑久了，漸漸竟變成了變態的殘暴。他總是命人攜帶刀、箭、錘、鉗、鋸、鑿等工具跟隨左右，隨時準備對他看不順眼的人施以不同的刑罰。他即位沒多久，上至公卿，下至僕人，附帶後宮嬪妃，被殺掉的總共有五百多人，被截下小腿、折斷胸肋、鋸斷脖子、剖開孕腹的，更是時有所見，可謂殘忍至極。

  三月正是農耕時節，苻生命令徵用大量關中百姓修建渭水大橋，金紫光祿大夫程肱稍加勸阻，被苻生怒斬。

  四月，長安城突然颳起了一場大風，房屋上的瓦都被揭掉了，不少大樹被連根拔起，路上行人都被吹倒。按說這本是正常的天氣現象，但這場大風卻引起了皇宮內的一片驚慌，因為大風颳起時，不知是什麼原因，竟有人高喊道：「有賊人攻來了！」苻生趕緊讓人把皇宮大門關死，沒有他的命令不准打開，一連五天，大風都過去了，也沒見賊人的影子。苻生震怒，命人追查謠言出處，凡傳播過「賊寇進攻」消息的人，統統被剖胸挖心。

  紅棗是個好東西，但吃多了也容易上火、腹脹、便秘，苻生有天晚上就吃多了棗，第二天早起不舒服，就招來太醫令程延。程延為苻生把脈後，說道：「陛下並無大礙，只是棗吃多了。」苻生大怒道：「你又不是聖人，怎麼知道我吃棗了？！」隨後就不由分說，命人把程延殺死了。

  左光祿大夫強平仗著自己是苻生的舅舅，勸諫道：「陛下應該勤於政務，休養生息，有寬大包容之心，禮待公卿，去秋霜之威，垂三春之澤，則妖邪之事自然消失，老天也將永祐皇家。」苻生一句都聽不進去，反而在聽到勸諫後大怒，要殺死強平。衛將軍廣平王苻黃眉、前將軍新興王苻飛、建節將軍鄧羌都跪下苦勸，讓苻生看在強太后的面子上饒強平不死，苻生不聽，用鐵錘把強平的頭顱敲碎。

  幹了這件事，苻生余怒未消，把苻黃眉外放為左馮翊太守，苻飛外放為右扶風太守，鄧羌代理咸陽太守。因為他們都是猛將，還有用得著的地方，苻生特別饒恕了他們，沒要他們的性命。

  強太后對這個六親不認、殘忍好殺的兒子無可奈何。真不知自己上輩子作了什麼孽，竟然生下了這個孽障！五月，強太后憂憤而死。

  六月，苻生下了一道詔書，詔書上說：「朕自繼位以來，是哪個地方做得不好，竟讓誹謗的話傳遍天下？朕殺人還沒過千，就被說成殘暴！朕要加重處罰，你們能奈朕何！」

  此時，被桓溫打敗的姚襄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安身立命之所，他聽說長安城內怨氣衝天，便準備進攻關中。昇平元年（357）四月，姚襄進駐杏城（今陝西黃陵縣），派堂兄輔國將軍姚蘭前去攻占敷城，派哥哥曜武將軍姚益生、左將軍王欽盧各自統兵前往各地做統戰工作，同時招降羌、匈奴等各部族人馬充實軍隊，羌人、匈奴人及漢人歸附他的有五萬多戶。

  苻生不會坐以待斃，他派苻飛攻擊姚蘭，姚蘭不敵，被生擒。

  姚襄率主力部隊進駐黃落，苻生派衛大將軍廣平王苻黃眉、北平將軍苻道、龍驤將軍東海王苻堅和建節將軍鄧羌等幾員猛將，率領一萬五千人前去抵抗。

  剛開始時，姚襄關閉營門，不肯和前秦正面接觸。鄧羌對苻黃眉說道：「姚襄爭強好勝，如果我們揮動戰旗，擂動戰鼓，在他的營門前高聲叫陣，他一定忍不住，會憤而出兵，到時我們可以一戰擒之。」

  苻黃眉同意，於是前秦軍把戰鼓擂得震天響，高聲喊叫讓姚襄出戰。

  姚襄果然無法忍受，將要出擊，和尚智通勸姚襄道：「我軍應該聚集士眾，勤加訓練，等待時機。」姚襄嘆了口氣：「二雄不能並立，希望老天不拋棄有德行之人，為了拯救黎民百姓，我心意已決。」

  五月，姚襄率軍出擊，與鄧羌率領的三千騎兵展開大戰，鄧羌佯敗，姚襄一直追擊到三原。這時候苻黃眉等人率大軍趕到，鄧羌又調轉部隊，同姚襄軍戰在一處。

  姚襄不敵，命令退兵，可正在這時，他的坐騎黧（lí）眉?（guā）突然馬失前蹄，將他摔倒在地。姚襄被活捉，後被苻堅殺死。姚襄一死，他的弟弟姚萇無心再戰，率領部眾投降了前秦。

  父親姚弋仲死後，姚襄一直把他的靈柩放置在一輛大車上，軍隊走到哪裡，靈柩就拉到哪裡。如今，苻生用諸侯國國王的禮儀把姚弋仲埋葬在孤磐（今甘肅甘谷縣境內），又用公爵的禮儀埋葬了姚襄。

  苻黃眉等人立下戰功，興沖沖地返回長安，等著受封賞，但苻生可能還記得上次他替強平說情的事情，非但不賞，反而還當眾侮辱苻黃眉。苻黃眉受到這般羞辱，自然非常鬱悶，就同人謀劃要除掉苻生，只是不幸消息走漏，苻黃眉被殺，還牽連得一批王公貴戚都被殺死了。

  苻生有天晚上做了個奇怪的夢，他夢見一條大魚在吃蒲草，因為他的「苻」姓是由「蒲」姓而來的，大魚吃蒲草，不就表示是在吃自己嗎？於是他從睡夢中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這時候長安城內也有謠言說：「東海大魚化為龍，男皆為王女為公。」他就問近臣這是什麼意思，那人答道：「這表示姓『魚』的要對皇族不利。」太師魚遵就姓魚。

  苻生一擺手說：「你們不必說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轉頭就把任太師、錄尚書事的廣寧公魚遵連同他的七個兒子、十個孫子統統殺死了。

  魚吃草，牛也吃草，金紫光祿大夫牛夷嚇得渾身抖若篩糠。為了避禍，他請求出任荊州刺史一職，但苻生不同意，任命他為中軍將軍。

  苻生開玩笑似的對牛夷說道：「老牛生性遲鈍穩當，擅長拉車，儘管沒有駿馬的腳程，但仍可負重百石。」

  牛夷怯聲回答：「雖然善拉大車，但沒有走過陡峭的山路。我願意嘗試一下拉更重的車子。」

  苻生呵呵一笑道：「那好啊，你嫌拉得輕嗎？朕把魚遵的位置給你。」

  牛夷更加驚恐，回家後就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