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節 冉閔敗廉台

  燕王慕容皝喜愛文學，他設立學校，在校的貴族學生達一千多人。他還親自授課，親自考核，對成績優異的學生予以提拔。在民族問題上，慕容皝也很開放。他雖是鮮卑人，但沒有壓制漢人，反而是善待他們，還專門設立郡縣安置前來投靠的漢人，並把其中有名望的收為幕僚。永和四年（348），慕容皝一病不起，於九月去世，年五十二歲，在位十五年。他死後，世子慕容儁繼位。

  

  慕容儁為慕容皝的次子，字宣英，出生於大興二年（319）。當年他爺爺慕容廆看到剛出生的慕容儁後，大喜，對人說道：「我孫兒骨相不凡，我家將要興旺了！」慕容儁長大成人後，生得高大魁梧，身高八尺二寸。他博覽群書，富有文韜武略，被任命為安北將軍、東夷校尉、左賢王，封燕王世子，假節。

  但慕容儁對一個人非常嫉恨和忌憚，這個人就是他的三弟慕容霸。慕容霸這個霸氣的名字是父親慕容皝給起的，因為他力大威猛，又心有韜略。慕容皝很喜歡這個兒子，還一度要立他為世子，但文武百官紛紛反對，說應該立長，慕容皝這才作罷，但日後對慕容霸的賞賜、待遇等都超過了世子慕容儁。

  慕容皝去世後，慕容儁繼承王位。碰巧，有一次慕容霸要馴服一匹烈馬，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摔斷了門牙，慕容儁得到消息哈哈大笑，想著終於有機會報復一下慕容霸了，就下令讓慕容霸把名字改為慕容（左垂右夬）（即「缺」）。但後來他發現讖書上說「（左垂右夬）」是個吉祥的字，於是又讓這個弟弟把名字改為慕容垂。慕容儁任命慕容垂為侍中，總領留台事務，鎮守龍城。慕容垂到任後深得民心，慕容儁的嫉妒心又冒上來了，把慕容垂召回首府薊城。

  後趙內亂，時任平狄將軍的慕容垂上書要求出兵討伐，慕容儁覺得父親去世才幾個月，不宜動刀兵，因此不同意。慕容垂是個急脾氣，他親自到龍城，當面遊說慕容儁。兩個人經過一番辯論，慕容儁仍然下不了決心，只好徵求大臣們的意見。

  五材將軍封奕、從事中郎黃泓、折衝將軍慕輿根都表示贊同，慕容儁終於下定決心，兵發中原。慕容儁任命弟弟慕容恪為輔國將軍，叔叔慕容評為輔弼將軍，左長史陽鶩為輔義將軍，這三個人稱為「三輔」，又任命慕容垂為前鋒都督、建鋒將軍。之後他挑選精兵二十多萬集中待命，加強訓練，伺機出動；又派使者到涼州，邀請前涼一起出兵。

  永和六年（350）二月，慕容儁命慕容垂率軍出徒河（今遼寧錦州市），慕輿根出居庸關（今北京昌平區境內），他自己則率軍走中路出盧龍塞（今河北唐山市喜峰口），三路並進，出兵伐後趙。慕容恪、鮮于亮為前鋒，慕輿泥開鑿山路。世子慕容曄留守龍城，大司農劉斌和典書令皇甫真共同輔佐。

  三月五日，慕容儁和慕容垂會師，共同進攻薊城，生擒守將，後將其斬首。慕容儁把首府從龍城遷到了薊城。

  前燕軍隊勢如破竹，幽州各郡縣紛紛投降。這時候，冉閔已在鄴城稱帝。

  九月，慕容儁進入冀州領地，奪取了章武郡、河間郡。這時候他們遇到一個奇人，此人名叫賈堅，武藝高強，曾擔任後趙的殿中督，冉閔掌控鄴城後，他回到渤海郡的家中，後被慕容評生擒。慕容儁和慕容恪都愛惜他是一位人才，任命他為樂陵郡太守。

  這期間還有段小插曲。慕容恪聽說賈堅射箭百發百中，百步穿楊，就命人牽了頭牛拴到一百步之外，讓賈堅射。這時候賈堅已經六十歲了，但依舊眼不花手不抖。他拉開滿弓，連發兩箭，一箭從牛背上拂過，一箭從牛腹部掠過，只見牛毛落地，不見牛受傷，而且上下兩道箭痕都一模一樣，眾人拍手稱奇。

  慕容儁命慕容恪、慕容評奪取了冉魏的中山郡、常山郡、趙郡和遼西郡，冉魏上黨郡太守烏桓部落酋長庫傉官偉也開城投降了前燕。

  永和八年（352）四月五日，慕容恪對冉魏發動大規模襲擊。冉閔準備親自帶兵迎敵，大將軍董閏、車騎將軍張溫都勸他：「鮮卑人現在氣勢正盛，敵眾我寡，我們應該避其鋒芒，待他們懈怠的時候再反擊，這樣比較有勝算。」冉閔聞聽大怒道：「我是要平定幽州，誅殺慕容儁的！現在不過是慕容恪前來，我們就縮頭藏尾，豈不被人笑話！」

  兩軍在魏昌縣（今河北無極縣東北）的廉台村遭遇。冉閔率軍大戰慕容恪軍，冉閔一馬當先，所向披靡，十戰十勝，慕容恪大敗。冉閔看到狼狽逃竄的前燕軍，哈哈大笑：「慕容恪徒有虛名，不過如此！」

  冉閔的厲害前燕軍這次是見識到了，他們對冉閔的戰鬥力充滿恐懼。在恐懼的影響下，前燕竟遭遇十連敗，這也是慕容恪生平未遇的慘敗。他見軍心不穩，就去巡視軍營，給將士們打氣鼓勁。他說道：「冉閔有勇無謀，只是逞匹夫之勇，想當年楚霸王力能舉鼎，還不是兵敗垓下？冉閔軍雖然勇猛善戰，但已經疲憊不堪，難以持久，加之冉閔認為我軍不是他的對手，必然輕敵，會全力衝擊我們的中軍，這正是我們的機會，我們現在應該嚴陣以待。」

  冉魏軍多數是步兵，而前燕軍多數是騎兵，冉閔認為在平原交戰不利於己方，於是命令軍隊向附近樹林集結。

  慕容恪一看著急了，他的參軍高開獻計道：「將軍應該火速派兵前去阻截，然後佯裝敗走，引誘他們到平坦地帶。」慕容恪一聽有道理，便派騎兵前去襲擾，冉閔果然中計，被引誘到平地。

  慕容恪把部隊分成三路，下令道：「冉閔生性魯莽，他知道自己兵力較少，一定會孤注一擲，衝擊我們的中軍，我們就在中軍設重兵等待著他。開戰以後，你們從兩翼發起攻擊，到時候定能擒獲冉閔。」

  慕容恪挑選五千名弓箭好手，用鐵鏈把他們的馬拴在一起，給馬匹也披上了一層鎧甲，只露出四隻蹄子，然後列成方陣，放在隊伍的最前面。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連環馬」。

  冉閔騎的寶馬名叫朱龍，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只見他左手持兩刃大鐵矛，右手執鉤戟，雙手揮舞，催動朱龍，如天神下凡一般沖入前燕軍陣，接連斬殺三百多名鮮卑士兵。他遠遠地望見了慕容恪的元帥軍旗，知道那就是中軍所在，於是右手一揮雙刃矛，率兵風馳電掣般猛衝過去，這正中慕容恪之計。

  慕容恪指揮連環戰馬迎戰冉閔，冉閔的攻勢被擋下了。騎馬的優勢在於高度的機動靈活，慕容恪結起連環馬，就是為了限制敵方的靈活性，增加己方防禦功能，使中軍不至於很快被衝垮。

  就在冉閔苦苦衝擊慕容恪中軍的時候，慕容恪埋伏在兩翼的騎兵殺出，把冉閔軍團團圍住。好漢難敵四手，在前燕軍的優勢兵力面前，冉閔軍漸漸不敵。身邊的將士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冉閔只能選擇突圍。他大喊一聲「撤」，便調轉馬頭往回殺。冉閔不愧是冉閔，只見他左突右殺，把鐵桶般的包圍圈撕開了一個口子，打馬往東而去。跑了大概有二十多里，朱龍馬體力不支，突然倒地，口吐白沫而亡，冉閔被摔翻在地，鐵矛和鐵戟也脫手而出。前燕軍看見，大喜，把冉閔包圍後生擒。慕容恪命人把冉閔等人押送到薊城，自己在中山郡鎮守。

  永和八年（352）四月二十日，冉閔被押送到薊城，慕容儁命人把冉閔帶到他的面前。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傳說中的冉閔，然後說道：「你本是個奴僕，才能低劣，為何敢稱天子？」冉閔雙手被綁，成了階下囚，但氣勢不減，他朗聲回答道：「天下大亂，爾等夷狄，人面獸心，尚且稱帝。我乃中土英雄，為什麼不能稱帝？！」

  慕容儁大怒，命人重打冉閔三百皮鞭，冉閔忍痛一聲不吭。打完後，慕容儁把冉閔送到了龍城。

  平狄將軍慕容垂率軍抵達繹幕，原後趙將軍段勤和他的弟弟段思聰獻出城池投降。

  四月二十五日，慕容儁派慕容評和中尉侯龕率精騎一萬攻擊鄴城，慕容儁也親自抵達鄴城外。冉魏大將軍蔣干和太子冉智據城抗敵，但城外的冉魏軍紛紛投降前燕，遏制不住。

  鄴城被圍，城中糧食嚴重短缺，人們餓急了眼，在大街上自相殘殺，誰獲勝了，輸的一方就成了誰的腹中之食。後宮中，後趙時期從各地遴選來的美女，竟被餓急了的士兵烹食殆盡。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蔣干派侍中繆嵩、詹事劉猗向駐守壽春的晉安西將軍謝尚遞交降書順表，請求援軍。

  五月二日，慕容儁派慕容軍、慕輿根和皇甫真等人率領兩萬部隊協助慕容評攻打鄴城。

  五月三日，慕容儁命人在龍城遏陘山殺死了冉閔。這時候恰逢天旱，山周圍七里的草全部枯萎，蝗蟲四起，農作物被毀，一連幾個月都不下雨。古人迷信，慕容儁見此情況心神不安，認為是冉閔的鬼魂在作怪，於是派人到山上祭祀冉閔，追封他為「武悼天王」(1)。

  八月十三日，冉魏的長水校尉馬願等人打開鄴城，投降了前燕。蔣干和都護戴施不願降燕，從城牆上放下繩子爬了下去，逃奔到倉垣。

  慕容評把冉魏的董皇后、太子冉智、太尉申鍾、司空條攸以及御用車輛、衣服、珍寶等，統統送到了薊城。冉魏尚書令王簡、左僕射張乾、右僕射郎蕭自殺。

  為了顯示自己的正統，慕容儁謊稱董皇后呈獻了傳國印璽，封董皇后為奉璽君，封冉智為海賓侯，任命申鍾為大將軍右長史。之後，他命自己的心腹輔弼將軍慕容評鎮守鄴城。

  至此，冉魏國滅亡。這個政權只存在了三年，共有一位君主，就是冉閔。

  永和八年（352）十一月十三日，慕容儁正式稱帝。他任命封奕為太尉，陽鶩為尚書令，皇甫真為尚書左僕射，張悕為尚書右僕射。

  (1) 據《晉書》中記載，慕容儁追封冉閔為「武悼天王」，據《資治通鑑》則為「悼武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