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節 劉淵建漢趙

  當年漢高祖劉邦為了和親匈奴，把一位同宗的女兒冊封為公主，將她嫁給冒頓單于，然後兩族結為表面上的兄弟，冒頓單于的子孫都以劉氏為姓。

  東漢建武二十四年（48），匈奴南疆八大部落首領共同推舉日逐王欒提比當呼韓邪單于，向光武帝劉秀臣服。匈奴一族經過劉秀允許進入西河郡的美稷縣（今內蒙古准格爾旗）定居，後來進一步南遷，把王廷遷移到左國城（今山西省呂梁市離石區）。東漢中平五年（188），第四十任單于欒提羌渠派其子於扶羅率兵援助東漢，討伐自稱安定王的張純。於扶羅要回軍的時候，得到了父親羌渠單于在政變中被殺害的消息，於是就和他的部下留駐在內地，自稱單于。於扶羅死後，其弟呼廚泉繼位，任命於扶羅之子劉豹為左賢王。後來為了加強對匈奴的管理，曹操將呼廚泉強留鄴城，把他的兵分為五部（五部匈奴事，見第四十三節「匈奴叛亂」），任命劉豹為左部帥，率左部定居於茲縣（今山西汾陽市）。

  劉豹的妻子懷孕十三個月，生下了兒子劉淵。這個孩子自小聰明，七歲時候母親去世，他頓足捶胸，號啕大哭，異常悲痛，同族人都暗暗稱讚他孝順。劉淵自幼好學，拜崔游為師，博覽群書，尤其喜歡《春秋左氏傳》《孫武兵法》這兩部。他曾經對人說：「我閱讀書傳，常常鄙視隨何、陸賈沒有武功，周勃、灌嬰沒有文采。隨何、陸賈遇上漢高祖而不能夠建立起封侯的功業，周勃、灌嬰跟隨漢文帝而不能興辦教育，真是可惜了！」吸取前人教訓，劉淵立志要文武雙全，於是開始學習武藝，後來竟也武藝精湛，少有人能比得上他。

  歷史上能做大事的人總要有點異常，劉淵也一樣，他外貌異於常人：身材魁梧，身高八尺四寸（相當於今天的兩米出頭），頭髮三尺多長，胸口上有三根紅色的毫毛，長三尺六寸。大概在曹魏景元五年（264），劉淵到洛陽做人質，安東將軍、司馬炎身邊的紅人王渾對他十分欣賞，待之以禮，誠心與劉淵結交，並讓兒子王濟拜見劉淵。王渾還多次把劉淵推薦給司馬炎，司馬炎召見劉淵面談，只見劉淵博古通今，說得頭頭是道，也就對他刮目相看。王濟進一步推薦道：「劉淵能文能武，陛下如果把滅吳大事交給他，定能平定。」但楊珧、孔恂等堅決反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劉淵雖然才幹出眾，但不能授予他兵權。」這個事情就在爭議中被擱置了。

  涼州禿髮樹機能叛亂的時候，司馬炎向李熹諮詢可以平叛的人選，李熹也推薦了劉淵，但孔恂堅持不同意，因為他覺得劉淵雖然可能真的能滅了樹機能，但滅了樹機能之後，他手握兵權，就會生出異心造反了，到時候災難將更加深重。司馬炎相信了孔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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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淵和同在京都遊歷的東萊郡人王彌感情很好，他對王彌說道：「王渾、李熹和我是老鄉（都是并州人），非常看重我，但他們每一次向武帝推薦我，又使我更加被忌憚，反而給我帶來了危險。」說話間掉下淚來。齊王司馬攸聽到消息後，對司馬炎說道：「陛下如果不除掉劉淵，恐怕日後并州的安穩得不到保障。」王渾當時也在旁邊，他說道：「王爺怎麼能這樣說呢？我們晉朝用信譽和胸懷感化蠻夷，怎麼可以僅憑懷疑就殺掉人質呢？你心胸不能如此狹窄！」司馬炎認為王渾說得有道理。

  咸寧五年（279）劉豹去世，司馬炎讓劉淵回去接替匈奴左部帥的位置。

  劉淵到任後大展身手，賞罰嚴明，濟困救危，待人誠懇，匈奴五部不斷有英傑前去投靠，遠在千里外的幽州、冀州也不時有知名人士、寒門學子前來與劉淵結交。永熙元年（290）十月，當時輔政的楊駿任命劉淵為建威將軍兼五部匈奴大都督。元康末年（291—300），因為有部下叛亂並出逃塞外，劉淵被免職。成都王司馬穎鎮守鄴城的時候，又向皇帝請奏任命劉淵為冠軍將軍兼五部軍事，命劉淵率軍駐守在鄴城。司馬穎算盤打得好，他自覺有了劉淵的守衛，鄴城將更加安全。

  劉淵的堂祖父右賢王劉宣一直懷有二心，這時候已經天下大亂，他看到機會來了，對族人們說道：「以前我們的祖先和漢結為兄弟，同甘苦共患難，但自從漢朝滅亡以來，我們匈奴單于就成了一個虛名，名下沒有一寸土地，即使擁有王侯的爵位，也跟普通平民差不多。我們現在雖然弱小，但部族仍有兩萬多人，為什麼我們要一直低頭聽命於人，被別人差使？我們忍辱受屈已經百年了，現在左賢王英明神武，老天如果不是為了我族復興，絕不會讓這種人物降生！司馬氏骨肉相殘，四海鼎沸，我們的時機已經成熟了！」他們經過秘密磋商，共同推舉劉淵為大單于，劉宣派自己的親信呼延攸前去鄴城稟告劉淵。

  劉淵見到呼延攸，心中大喜，因為他也在找機會脫身。他向司馬穎請求回去參加一個族人的葬禮，但司馬穎不批准，劉淵便讓呼延攸轉告劉宣，讓他以支持司馬穎的名義召集五部匈奴的壯士。待到王浚和司馬騰起兵攻打司馬穎的時候，劉淵趁機提出自己可以回去帶領五部匈奴幫助司馬穎。司馬穎不無擔憂地問：「五部匈奴士兵能不能召集起來？即便可以召集，鮮卑人、烏桓人也不好對付，我打算陪同惠帝回到洛陽，避一避他們的鋒芒，然後號召天下勤王，您看怎麼樣？」劉淵說道：「殿下是武皇帝（司馬炎）的兒子，擁有別人無可比擬的巨大聲望，大家都願意為您效命，所以我想，五部匈奴召集起來並不難。只是殿下一旦離開鄴城，就是示弱於人，路上一旦遭人追擊，根本無法到達洛陽，即便到了洛陽，大權也不會在您手上了。請令我回去帶兵，我會用兩部的兵馬擊敗司馬騰，用三部的兵馬擊敗王浚，這兩個賊人的頭顱不日將懸掛在高杆上！」

  司馬穎大喜，封劉淵為「北單于」，批准他返回左國城。劉宣等尊奉劉淵為「大單于」，二十天之內召集了五萬兵馬。劉淵派劉宏率精兵五千前去跟司馬穎的部將王粹會師，共同抵擋司馬騰。但在劉宏還沒有趕到的時候，王粹就已經被擊敗了，劉宏只好撤回去了。

  後劉淵聽說司馬穎還是放棄了鄴城奔赴洛陽，嘆息道：「不聽我的話堅守在鄴城，反而自己潰散了，真是奴才！但我與他有約在先，不能見死不救。」他打算發兵攻打鮮卑、烏桓，劉宣等人勸阻道：「晉人待我們如奴隸一般，現在他們骨肉相殘，是老天要拋棄他們讓我們光復祖業。鮮卑、烏桓和我們的境遇相似，是可以爭取過來的，為什麼要攻打他們呢？」劉淵很受鼓舞，說道：「您說得對呀！大丈夫應當像漢高祖劉邦、魏武帝曹操那樣建立功業！」劉宣等人忙叩頭行禮。

  建武元年（304）冬季，劉淵將都城從離石遷到左國城（今山西方山縣峪口鎮後南村）。劉淵對部下道：「過去漢朝能維持那麼久的時間，是因為朝廷對老百姓施以恩德。匈奴先祖和漢朝相約為兄弟，哥哥去世由弟弟繼承王位，情理上也是可以的。」於是他定國號為「漢」(1)。劉宣等人請求劉淵當皇帝，劉淵道：「現在天下沒有平定，我還是效仿漢高祖，先稱漢王吧。」

  劉淵在南郊設立祭壇，登上王位，大赦，改年號為「元熙」。為了顯示自己政權的正統性，他追尊安樂縣公劉禪為孝懷皇帝，立漢高祖以下三祖五宗的神位來祭祀。之後，劉淵立他的妻子呼延氏為王后，任命右賢王劉宣為丞相，崔游為御史大夫（崔游謝絕不赴任），左於陸王劉宏為太尉，范隆擔任大鴻臚，朱紀任太常，崔懿之、陳元達為黃門郎，同族侄子劉曜為建武將軍。

  (1) 「五胡十六國」中的第二個國家建立，也是五胡十六國中第一個在中原建立的少數民族政權（成漢建立在西北）。後來漢國被劉曜改為「趙」，為了區別之後石勒建立的趙國（後趙），後人稱劉淵建立的政權為「漢趙」或「前趙」，本書將它統一稱為「漢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