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節 楊駿被殺

  皇后賈南風不但容貌醜陋，嫉妒心還特別強，又生性殘忍。當她還是太子妃的時候，因為嫉妒，親手殺死了幾個人。她還用戟投擲懷有身孕的太子姬妾，用刀刃劃破這些女子的肚皮，以此殺死未出生的胎兒。晉武帝得知後暴怒，下令整修金墉城，準備廢掉太子妃賈南風后就把她關押在這裡。荀勖、馮紞 、楊珧以及充華趙粲（皇后楊芷家的人，前文提過）都想辦法挽救她，他們對司馬炎說道：「請陛下息怒，太子妃年輕，嫉妒是女人的本性，年長些自然就會變好了。」皇后楊芷也勸道：「賈充對國家有大功，賈妃是他的親生女兒，正處在嫉妒的年齡，她本性還是好的，怎麼能因為這小小的一個短處，而忘記了她父親的功勞和她的優點呢？」這麼多人求情，賈南風終於沒有被廢。

  楊芷多次批評教育賈南風，希望能讓她收斂心性。但賈南風不知道楊芷在背後幫了她那麼多，反而認為是楊芷在司馬炎面前說她壞話，因此格外怨恨楊芷，隨著時間推移，這種怨恨越來越深。看來對別人好也需要讓別人知道啊，不然會鬧誤會，而有時候，這種誤會是致命的。

  賈南風權力欲望極強，總想干預政事，但卻受到楊駿的壓制，因此非常鬱悶。殿中中郎（宮中的警衛官）孟觀、李肇都有點小才華，也認為自己是個人物，但楊駿卻不把他們當回事，對他們呼來喚去，態度十分傲慢，二人因此懷恨在心，投靠了楊駿的政治對手賈南風。他們告訴賈南風，說楊駿有不臣之心，圖謀國家。宦官董猛過去在東宮做事，擔任寺人監（宦官總管），是賈南風的親信，賈南風便秘密指使他與孟觀、李肇聯絡，謀劃除掉楊駿，廢黜皇太后楊芷。之後又派李肇前去通知汝南王司馬亮（此時已駐紮在許昌），讓他發兵討伐楊駿，但司馬亮不敢答應。

  賈南風得知沒有做通實力最強的司馬亮的工作，不得不另外物色人選。她突然想到了楚王司馬瑋，覺得找他可行，於是又派李肇通知了任都督荊州諸軍事的楚王司馬瑋，讓他從襄陽發兵，討伐楊駿。

  司馬瑋，字彥度，泰始七年（271）出生，是司馬炎的第五個兒子，晉惠帝司馬衷的異母弟弟，母親是審美人。司馬瑋是個猛人，年少時就喜歡打架鬥狠，非常勇敢，喜歡出風頭，鋒芒畢露。他設計了各式各樣的酷刑，朝廷官員都非常怵他。司馬瑋對駐守外地本來就不情願，得到賈南風的通知後，非常高興，立即就答應了，向朝廷請求回京。楊駿對擁兵駐紮外地的司馬瑋十分忌憚，一直有召他回京奪他兵權的想法，但一直不敢，怕激起司馬瑋的反抗，惹出禍端，這次得到司馬瑋主動要求回京的奏章後，他心中暗喜，立即批准。

  元康元年（291）二月二十日，司馬瑋和擔任都督揚州諸軍事的淮南王司馬允（晉武帝第十子）入洛陽覲見惠帝司馬衷。賈南風看到時機成熟，於三月初八命孟觀、李肇稟告司馬衷，誣陷楊駿謀反，並深夜下達詔書，要求朝廷內外戒嚴。她派人向楊駿宣讀詔書，免除他一切職務，只保留臨晉侯的爵位，讓他回家休養。之後又命令楚王司馬瑋駐守司馬門，東安公司馬繇（琅琊王司馬伷第三子）率領殿中禁衛軍四百人討伐楊駿，同時任命淮南相（封國淮南國的太守）劉頌為三公尚書，率軍保護金殿。楊駿的外甥、散騎常侍段廣跪在地上對晉惠帝司馬衷說楊駿不會謀反，但司馬衷表情木愣愣的，一句話也不說。

  當時楊駿住在曹爽以前的府邸，武器庫的南邊——看來曹爽被誅的例子還是沒有警醒他。他聽到皇宮內有異動，就召集各位官員商議。太傅主簿朱振勸楊駿道：「現在應該燒了雲龍門，用火勢逼迫他們，要他們交出主謀，再打開萬春門，帶領太子宮中的衛兵和城外的部隊保護著皇太子（司馬遹）進宮捉拿賊人，這樣宮中必定會把鬧事者的人頭送來。如若不然，我們難以倖免！」楊駿這個時候膽小起來，拿不定主意，下不了決心，最後他說道：「雲龍門是魏明帝所造，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雄偉壯觀，怎麼能這樣就把它燒了！」見狀，侍中傅祗稟告楊駿，請求和尚書武茂進宮觀察事態的發展，然後就拱手告別了，其他官員也明白過來，紛紛一鬨而散。

  皇太后楊芷擔心父親的安危，把寫有「救太傅（楊駿）者重重有賞」字樣的絹帛綁在箭上，命人射到宮外。賈南風一看抓住了楊芷的把柄，立即宣布：「皇太后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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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宮中士兵開始出擊，放火焚燒楊駿的府邸，弓弩手在樓閣上對著楊駿的府邸亂箭齊發，楊駿的士兵們被箭雨覆蓋，根本出不來。楊駿驚慌失措，慌不擇路地逃到馬房裡躲藏起來，但很快就被發現了，士兵用戟把他戳死，一個朝廷大員竟然死得這麼窩囊！

  孟觀等人逮捕了楊駿的弟弟楊珧、楊濟，同時抓了楊氏同黨張劭、李斌、段廣、劉豫、武茂以及散騎常侍楊邈、中書令蔣俊、東夷校尉文鴦，這些人全都被判夷三族。因這件事被處死的有幾千人。楊珧臨刑前請求東安公司馬繇道：「我以前給先帝上過奏章，說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請陛下赦免我，當時陛下答應了！那奏章就收藏在皇家的石匣子裡，你可以去問張華！」

  眾人認為應當按照鍾毓的例子為楊珧申述(1)，但司馬繇痛恨楊家，不答應，這時賈南風的同黨又催促趕快行刑，楊珧終歸是逃不過這一劫了。楊珧不停地掙扎哀號，劊子手毫不留情地用刀劈開了他的頭，在場觀刑的人無不感到悲慘。司馬繇是諸葛誕的外孫，因為諸葛誕和文鴦在壽春結仇，一直就很忌恨文鴦，這次公報私仇，把文鴦也當作楊駿的黨羽一起殺了。三月八日這一夜簡直就是司馬繇的一夜，要殺誰，要賞誰，都由他說了算，如此大的權柄，引得朝野震動。王戎對司馬繇說：「這件大事處理好之後，你應當低調，遠離權力中心。」可司馬繇聽不進去。

  三月九日，司馬衷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元康」，下詔派後軍將軍荀悝押送皇太后楊芷去永寧宮居住，還特別饒恕了楊芷的母親，即高都君龐氏的性命，同意她去女兒那裡共同居住。但賈南風對楊芷的怨恨已深，不久，她指使朝中官員上奏，說楊芷曾經飛箭傳書，和楊駿一共謀反，但司馬衷、張華和下邳王司馬晃等人都主張饒恕楊芷，只把她貶為平民。阻力巨大，賈南風只能勉強同意，但她堅決要求殺死楊芷的母親龐氏，想藉此打擊楊芷。臨行刑的時候，楊芷抱住母親龐氏號啕大哭，她割斷頭髮，跪下來以頭叩地，上書給賈南風，自稱「小妾」，希望能保全母親性命，可賈南風是鐵石心腸，不予理睬。最終賈南風也並沒有放過婆婆楊芷。一年過去後，她中斷了楊芷的食物供給，八天後，楊芷被餓死。賈南風恐怕楊芷的幽魂報復她，就把她面部朝下入棺，還準備了鎮壓鬼魂的藥物、符咒等一同埋葬。楊芷是中國歷史上唯一被餓死的皇后。

  因為剛剛經歷變亂，需要有經驗的老臣來主持政府、穩定大局，元康元年（291）三月十九日，賈南風徵召汝南王司馬亮為太宰，讓他跟太保衛瓘同為錄尚書事，輔佐朝政。又任命秦王司馬柬為大將軍，東平王司馬楙（mào）為撫軍大將軍，楚王司馬瑋為衛將軍兼北軍中候（禁軍的頭兒），下邳王司馬晃為尚書令。晉升東安公司馬繇為東安王，任尚書左僕射。宦官董猛在政變中立下大功，被封為武安侯，他的三個哥哥也被封為亭侯。

  汝南王司馬亮到朝廷掌握大權後，為了收買人心，裁奪誅殺楊駿一黨的功勞時，竟將一千零八十一人都晉封為侯爵。他喜歡獨斷專行，御史中丞傅咸不斷上書規勸他，可惜司馬亮不聽。

  (1) 當年鍾會出征蜀國，他哥哥鍾毓覺得此行之後他會謀反，就對司馬昭說，如果日後鍾會謀反，不要牽連到我，司馬昭答應了。後來鍾會果然謀反，司馬昭依約沒有追究鍾家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