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節 武帝駕崩

  司馬炎統一全國後，過了幾年的太平日子。時間進入泰康八年（287），天象開始異常：當年正月初一出現日食，後洛陽皇家祭廟地基塌陷，政府徵調了六萬工匠，到了九月才修好。泰康九年（288）正月初一和六月初一也都出現了日食，三十三個郡和封國大旱。同年八月十四日出現了流星雨，並發生地震。大家都說這明顯是上天的警示，預示著要有大事發生。

  皇后楊芷的父親楊駿對當朝司空兼侍中、尚書令衛瓘很是忌憚，覺得他是老資格，說話有分量，為人卻很滑頭，因此總想找機會排擠衛瓘。衛瓘有個兒子叫衛宣，娶了司馬炎的女兒繁昌公主，可是這個衛宣經常酗酒，酒後無德，和別的女人亂來。楊駿一看機會來了，就向司馬炎打小報告，添油加醋，把衛宣說得一無是處，建議司馬炎勒令繁昌公主和衛宣離婚，司馬炎一聽大怒，立即同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作為父親的衛瓘感覺到羞愧，聯想起自己建議廢了太子司馬衷的事情，他深感恐懼，為了明哲保身，趕緊請求離職休養。司馬炎批准，為了安慰這個自己曾經的支持者，還擢升衛瓘為太保、菑（zī）陽公，讓他帶著榮耀回家歇著去了。楊駿又順利搞掉了一個政治對手。

  之前，司馬炎幾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溫柔鄉里，身體已經被掏空了，這一年病倒後，病勢更是逐漸轉重，時而昏迷時而清醒。這時候開國元老們絕大多數都已經去世了，楊駿借著皇親國戚的身份控制了朝政。他不讓別的大臣靠近司馬炎，自己親自負責給司馬炎餵湯餵藥，更進一步安排親信替換了皇帝身邊的侍從。

  司馬炎清醒點兒的時候，看到身邊的侍從都是些陌生面孔，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他嚴肅地對楊駿說：「你怎麼這麼做！」這時汝南王司馬亮還沒有離開洛陽前往許昌大營出任都督豫州諸軍事，司馬炎趕緊命令中書省擬詔書，讓司馬亮與楊駿一同輔政。楊駿去中書省，要求看一下詔書，有關官員不敢駁他的面子，就拿給他看。誰知楊駿把詔書藏起來就迅速告辭，主管官員大驚失色，但懾於楊駿淫威不好硬搶，只好先報告給了中書監華廙（yì），華廙也嚇得一頭冷汗，親自去找楊駿索要，但楊駿拒絕歸還。正在這個時候，司馬炎又神志不清了，楊芷皇后向他請求讓楊駿獨自輔政，司馬炎頭動了一下，也分不清是搖頭還是點頭，但楊芷認為這是點頭。

  太熙元年（290）四月十二日，楊芷召見中書監華廙和中書令何劭，傳達皇帝司馬炎「口諭」：任命楊駿為太尉、太子太傅、侍中、錄尚書事、都督中外諸軍事。這下楊駿可謂是集全國軍政大權於一身了。楊芷命令華廙和何劭起草詔書，然後當著他們的面拿給司馬炎看，司馬炎表情痴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新的詔書發布以後，楊駿立即催促司馬亮動身前去許昌。這時候司馬炎迴光返照，突然又清醒了，問道：「汝南王來了沒有？」左右侍從都是楊駿的人，說：「還沒有！」司馬炎又昏迷了過去，這一次他沒能再清醒過來。

  四月二十日，晉武帝司馬炎在含章殿去世，享年五十五歲，後被安葬在峻陽陵（今河南偃師市南蔡莊北）。司馬炎生前有過明確的薄葬遺令，嚴禁石獸、碑表等地面設施，因此葬禮、陵墓的規格按照他的要求，都不算豪華。

  本書首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司馬炎作為官N代，自小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但在曹魏正始十年（249），司馬家也曾經歷一次腥風血雨的政變，當時司馬懿賭上了司馬家全族的性命，孤注一擲誅殺了曹爽。幸虧這次行動成功了，否則司馬家可能會被屠滅三族。當年十四歲的司馬炎對那些血腥場景是刻骨銘心的，因此他一直都知道政治鬥爭的殘酷。

  司馬炎以晉代魏時，東吳尚未平滅，為了積攢國力，他重視農耕，和諸位王爺公卿大夫親自耕作一千畝農田以做表率，設立常平倉，打擊囤積居奇，提倡節儉並身體力行。有關部門曾請求建立七廟，但他認為此事徭役過重，沒有允許。祭祀大典用的御牛的青絲韁繩斷了，因為青絲比較貴重，司馬炎就用麻繩代替。他拒絕花費巨大人力物力到泰山封禪，在位二十五年，沒有新修建豪華宮殿的記載。他注重建立溫情社會，撤銷了駐守在山陽國（今河南焦作市）看守原東漢劉姓皇族的部隊，廢除了對他們出行等方面的限制，同時解除了對曹魏皇族的禁錮令，撤銷了曹魏將領出征、駐防時要把家屬留在洛陽做人質的命令。他設立了諫官，任命了性格剛直的大臣傅玄等擔任此職，糾察百官。他還命人制定了《晉律》，使全社會有法可依。

  他任用羊祜、杜預、王濬等人的謀略，出兵伐吳，統一了全國，結束了東漢末年以來近百年的分裂局面，使西晉成為中國歷史上九個大一統王朝(1)之一，功彪史冊。

  他性格敦厚，對人曠達寬容，敢於任命許奇、嵇紹在皇宮中為官(2)；滅吳後，王濬和他爭辯的時候口不擇言甚至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他不予追究；劉毅說他是東漢桓帝、靈帝一樣的昏君，他也是哈哈一笑就過去了；曹魏的曹芳、蜀漢的劉禪、東吳的孫皓都在他有生之年得以善終，曹奐是在司馬炎去世兩年後去世的，也是善終。縱觀中國歷史，一位帝王有這樣的度量，是很了不起的。

  滅吳後，司馬炎制定了戶調式，使耕者有其田，促進了國家經濟的發展。正如干寶在《晉紀總論》中說：「太康之中，天下書同文，車同軌。牛馬被野，餘糧棲畝，行旅草舍，外閭不閉。民相遇者如親，其匱乏者，取資於道路。故於時有『天下無窮人』之諺。」

  但天下平定後，他卻怠於政事，沉溺於美女酒宴之中不可自拔，老臣被疏遠，外戚得重用，好多政策形同虛設，買官賣官風行。他明知道太子司馬衷難堪重任，但因為覺得皇孫司馬遹聰明睿智，沒有廢掉太子，終留隱患。

  由此看來，西晉的命運，成也司馬炎，敗也司馬炎。

  (1) 這九個王朝分別是：秦、西漢、東漢、西晉、隋、唐、元、明、清。

  (2) 許奇的父親許允被司馬師流放，途中去世；嵇紹的父親嵇康則是被司馬昭下令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