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節 外放司馬攸

  齊王司馬攸一直是晉武帝司馬炎的一個心病，當年他的這個弟弟受到老爸司馬昭的厚愛，差點搶了世子的位置，幸得朝中大臣幫忙，司馬炎才得以繼承王位。司馬昭和妻子王元姬很擔心他們這對親兄弟日後會反目。司馬昭臨死前（265），向司馬炎講述前朝兄弟相殘的事，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把他們兄弟的手拉到了一起，要他們搞好團結，並囑託哥哥司馬炎要照顧好弟弟。泰始四年（268），王元姬臨終時，又流著淚囑託已經做了皇帝的司馬炎好好對待弟弟，不要做出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

  太子司馬衷比較愚鈍，難堪大任，於是朝廷內外又把目光聚焦到了比司馬炎小十二歲的齊王司馬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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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書監荀勖、侍中馮紞 都喜歡阿諛奉承，削尖了腦袋鑽營，這與司馬攸的性格不對付，所以司馬攸很討厭他們。荀勖等人怕日後司馬攸繼位，會找他們麻煩，就千方百計造謠中傷司馬攸。他們對司馬炎說：「陛下百年之後，太子也許無法繼位當上皇帝。」司馬炎很驚訝，問：「為什麼？」荀勖說道：「朝廷內外都心向齊王，齊王可以說是眾望所歸，太子還怎麼可能繼位呢？陛下試著下詔命齊王去自己的封國，滿朝文武官員必定不同意，到時候您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馮紞 也在旁邊添油加醋，煽風點火。

  司馬炎聽他們說得有道理，覺得是該解決一下這個棘手問題了，於是在太康三年（282）十二月下詔：「侍中、司空、齊王司馬攸，為國鞠躬盡瘁，建立功勳，今任命他為大司馬、都督青州諸軍事，侍中的職位保留，假節。」司馬攸接到詔書，知道這是司馬炎不想讓他待在京都，要排擠自己，心中老大不痛快。主簿丁頤等人想不出辦法，只能從旁安慰。

  尚書左僕射、散騎常侍王渾和司馬攸平素關係不錯，他上書說：「司馬攸是陛下的至親，且又很有德行，可以與周公相比，應該讓他留在朝中參與政事。目前太子太保的位置空缺，我認為應當留下司馬攸來擔任，讓他與汝南王司馬亮、衛將軍楊珧一起處理朝政，三個人平起平坐，正好又能互相牽制、互相監督，我認為這樣安排比較妥當。」

  扶風王司馬駿、光祿大夫李熹、中護軍羊琇、侍中王濟和甄德也都極力直言相諫，要求司馬炎把司馬攸留在洛陽。

  司馬炎一看這麼多大臣替司馬攸說話，正如馮紞 他們所言啊，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奸臣的壞點子雖多，但他們確實也能幫助皇帝處理一些棘手問題，這就難怪皇帝有時候會離不開他們了。

  王濟讓他的妻子常山公主以及甄德的妻子長廣公主一起去見晉武帝，她們跪下磕頭，哭著請求司馬炎留下司馬攸。司馬炎大發雷霆，對侍中王戎說：「齊王司馬攸是我的至親兄弟，如今派齊王前往青州，自然是朕的家事，但是甄德、王濟卻接連打發老婆到我這裡來哭死哭活的，成何體統！」一氣之下，他把二人邊緣化，派王濟擔任國子祭酒（主管國子監），甄德任大鴻臚（掌管少數民族事務的官員）。

  博士庾旉（fū）等七人上書說：「現在天下已經平定，四海一家，應當遵循古時候的做法，讓齊王在朝中參與政事，現在反而派他出去，離開京師兩千里之外，這樣做不是違反了古制了嗎？」庾旉是當朝大儒庾純的兒子，遞交這份奏摺前，他已經擬好了草稿呈送給庾純過目，庾純沒有制止他。

  庾旉有事拜訪太常鄭默和博士祭酒（博士們的頭兒）曹志時，說話間，曹志悲傷地嘆道：「如此賢能的人，如此親近的關係，皇帝不但不用他建立基業、輔佐教化，反而放逐他遠赴東海，哪裡有這樣的道理？晉朝的大好江山，也許要有變化吧！」轉頭鄭默和曹志也上奏司馬炎，請求他按博士們說的做。

  司馬炎看了這份奏摺，怒不可遏：「連曹志都不能明白我的心意，更何況天下人！」(1)他下令免去鄭默的職務。這時尚書朱整站了出來，要求把曹志等人治罪，司馬炎順水推舟，免除了曹志的官職，讓他以鄄城縣公的待遇回家休養，其他的人則交付廷尉依法判罪。

  庾純到廷尉去自首，說：「庾旉上書的草稿我看到了，但是我才識淺薄，沒有阻止，而是聽之任之，現在特來領罪。」司馬炎下令赦免了庾純。廷尉劉頌上奏，認為庾旉等人大不敬，應當處以死刑，陳屍街頭示眾。這時候，尚書夏侯駿挺身而出，他說：「朝廷設立了八座官員（尚書令、僕射、六曹尚書），正是為了在這種非常時刻顯示作用。」他獨自上書，提出了不同的意見，不同意廷尉的判決。左僕射魏舒和右僕射、下邳王司馬晃也同意夏侯駿的意見。大臣們的表奏在皇宮裡擱置了七天，司馬炎才下詔說：「庾旉是提出異議的首要人物，按理應當處死，但是他的家人已經自首了，所以庾旉與其他七人一起都免去死罪，但要一律免職除名。」

  為了安撫眾朝臣，司馬炎還是準備加大對司馬攸的賞賜。太康四年（283）二月，司馬炎下詔把濟南郡併入到司馬攸的封地齊國（今山東臨淄市）。二月十九日，作為安慰，又立齊王司馬攸的兒子長樂亭侯司馬寔為北海王。之後又賞賜給司馬攸「軒懸」樂器(2)、六佾（yì）舞(3)、黃鉞，准許他在朝見時使用皇帝的備用法駕。

  司馬攸對於自己被外放感到又憤怒又怨恨，急火攻心，就生病了。他請求去洛陽郊外守母親王元姬的陵墓，司馬炎不答應，派了御醫給他。各位御醫知道如果真看出來齊王有病，可能有大麻煩，於是都說司馬攸很健康，沒有病。可司馬攸是真的生了病，而且病情在不斷加重，司馬炎不顧這些，仍然不斷催促他讓他趕緊上路。司馬攸勉強支撐病體去向司馬炎辭行。他平日裡一貫注重自己的容貌與儀表，這次雖然病得很厲害，還是強行振作，舉止和往常一樣，這反而使司馬炎更加懷疑他是在裝病。司馬攸辭別京中眾人上路，沒幾天就吐血而死，年僅三十六歲。

  司馬炎親自去哀悼司馬攸，哭得很傷心，馮紞 在旁邊拉了拉司馬炎的衣角，說道：「齊王的名聲太盛，朝野傾心於他，如今他已死，是社稷的福氣，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傷心！」於是司馬炎止住了眼淚，命令司馬攸的喪禮要按照安平王司馬孚的規格去辦。

  司馬攸的兒子司馬冏控訴父親的病是被御醫們給耽誤了，司馬炎二話沒說，立即下令處死了參與診治的御醫。唉，御醫們終究還是難逃一死，伴君如伴虎啊。之後，司馬炎命司馬冏繼承了齊王的位置，而司馬冏在不久之後，作為八王之亂中的其中一王登上前台。

  (1) 曹志是曹植的兒子，所以司馬炎認為他該理解其中緣由。

  (2) 天子用的樂器稱「宮懸」，四面懸掛；親王用的樂器稱「軒懸」，三面懸掛，缺南面。

  (3) 佾舞分六佾舞和八佾舞。八佾舞是天子專用之舞，舞者有八行八列，共六十四人；六佾舞有六行六列，共三十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