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羊祜出鎮襄陽

  晉武帝司馬炎建國以後，打出了一系列的施政「組合拳」，太子也定下了人選，國內形勢一天天向好，何時解決東吳、統一全國，就成了首先要面對的問題。東吳憑藉長江天險，讓多少英雄豪傑飲恨江邊，近世曹操赤壁之戰的慘敗也提醒著司馬炎，伐吳之戰不能操之過急，要先做準備工作，慢慢來。

  泰始五年（269）二月，司馬炎命當時任尚書左僕射的羊祜（hù）為都督荊州諸軍事，也就是相當於荊州軍區的司令長官，鎮守軍事重鎮——襄陽（今湖北襄陽市）。

  這裡說的尚書左僕射，有必要簡單介紹一下。

  尚書台在漢朝時是內廷，控制在皇帝手中。漢獻帝建安十三年（208）設置了丞相的職務，曹操任丞相，把屬於內廷的尚書省正式遷移到外朝，直屬於丞相，對丞相負責（實際自建安元年曹操為錄尚書事起，他就已經把尚書台掌握在自己手裡了）。尚書台主要管理國家社會事務，其組成一般有：錄尚書事、尚書令、尚書左右僕射、各曹尚書、尚書左右丞、尚書郎、尚書都令史、令史、書令史、書吏干。錄尚書事一般由朝中的重要人物兼任，統領尚書台。尚書令是尚書台的正職，左右僕射是尚書台的副職，各曹尚書是六個內設部門的領導，這幾個官職放在一起，有「八座」之稱。古代以左為尊，此時羊祜身居尚書左僕射的位置，已經算得上是位高權重了。

  羊祜，字叔子，出生於曹魏黃初二年（221）。泰山羊家在當時是大族，世代都是拿兩千石俸祿的官（相當於部長級），難得的是，他們代代清廉，在世人中享有美譽。羊家到羊祜的時候，已經是第九代了。他父親叫羊衜（dào），曾任上黨太守；母親蔡貞姬，為東漢大儒蔡邕的女兒，蔡文姬的妹妹；他的姐姐叫羊徽瑜，是司馬師的妻子。

  羊祜十二歲時父親就去世了，他服孝超過了規定的三年期，在以孝為先的年代，羊祜的這個行為深得鄉鄰好評。他曾經到汶水（今山東境內）遊玩，遇到一個老漢對他說：「你這孩子相貌不凡，不到六十歲，必會名聞天下，建立不世之功。」老漢說完後轉身就走，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又到何處去了。

  羊祜長大以後，博學多識，寫得一手好文章，身高七尺三寸（約合現在的一米七七），鬚眉俊目，能言善辯，口才極棒。郡中將領夏侯威認為羊祜以後定有作為，說服哥哥夏侯霸（曹魏大將夏侯淵次子）把女兒嫁給了羊祜。

  州里先後四次徵召羊祜擔任從事、秀才、五府等職，他均不到任。當時擔任野王（今河南沁陽市）縣令的郭奕（以善於品評人物知名）久聞羊祜的大名，一直無緣得見。有一次他聽說羊祜到了野王，趕緊派人把他留住，自己親自去拜會。經過交談後，郭奕嘆道：「羊祜不見得比我差！」後來他再次去拜會羊祜，說：「羊祜遠超一般人！」羊祜要離開了，郭奕親自相送，兩個人邊行邊談，不覺日頭偏西，一天過去了，送出去幾百里。郭奕又嘖嘖讚嘆道：「羊祜就是當世的顏回啊！」

  

  羊祜和王沈曾一起被曹爽徵召，羊祜不願去，但王沈勸他應召。羊祜預見到曹爽鬥不過司馬懿，最終會被司馬懿幹掉，就對王沈說：「現在是非常時期，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給別人，為人家做事，到最後想要全身而退，談何容易。」王沈沒有聽從羊祜的勸告，到曹爽府上報到去了。

  曹爽被司馬懿誅殺後，王沈因為叔叔王昶被司馬懿賞識，得以豁免於難。他找到了羊祜，說：「現在我經常會想起你過去說的話，真有先見之明！」羊祜倒是很謙虛：「事情的發展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當時並沒有預料到會這樣。」

  曹魏的最後一任皇帝曹奐即位後，封羊祜為關內侯，食邑一百戶。因為曹奐年紀太小（年十四），羊祜不願在朝中做侍臣，便改任為秘書監(1)。等到司馬昭恢復了五等爵位（公、侯、伯、子、男），羊祜被封為鉅平子，食邑六百戶。當時鐘會正受寵信，但羊祜並不買他的帳，選擇和鍾會劃清界限，因此等到鍾會被殺後，他沒有受波及，反而被任命為司馬昭府中的參謀，後任中領軍，統領宮中宿衛，在宮中執勤，執掌禁軍。

  司馬炎登基為帝後，羊祜因為輔佐之功，晉升為中軍將軍，統領宿衛七軍，同時加散騎常侍(2)，改封郡公，食邑三千戶。羊祜堅決推辭郡公爵位，司馬炎改封其為侯。後來朝廷又任命羊祜為尚書左僕射、衛將軍。

  這次司馬炎讓羊祜為都督荊州諸軍事，散騎常侍、衛將軍的職位也仍然保留。羊祜到任後，選擇攻心為上，在當地開設學校，安撫遠近人民，很得民心。羊祜剛到任時，荊州軍隊中的存糧不夠吃百天，過了幾年，存糧就足可以供軍隊吃上十年了。

  司馬炎再封羊祜為車騎將軍，開建府衙，衙內配備如同三公的下屬機構。參軍王濬，才能出眾，很得羊祜的信任，在羊祜手下步步高升，直至益州（今川、渝、雲、貴一帶）刺史。益州處於長江上游，羊祜認為要攻打地處下游的東吳，需要利用長江的力量，軍隊順流而下，才可能成功，於是他秘密上書司馬炎，建議讓王濬負責建造艦隊。司馬炎很快就同意了，同時加封王濬為龍驤將軍(3)。

  王濬（206—286）是西晉名將，字士治，弘農（今河南靈寶市）湖地人。他博學多聞，英俊瀟灑，但不注重小節，也不去刻意博取名聲，所以不為鄉里稱道。不過隨著年紀漸長，他變得心胸豁達，開明有禮，抱負遠大。

  有次蓋房的時候，他在大門前留了條幾十步寬的路，鄰里都好奇他為什麼要留出這麼大的地方，王濬回答說：「只有這樣的路，才容納得下長戟幡旗。」西晉時期，能用得起這等儀仗的人，無不是達官顯貴。眾人以為王濬在痴人說夢，都取笑他，他自己卻不以為然。

  王濬被州郡徵召為河東從事。當時的河東刺史徐邈有個女兒，有貌有才，只是因為太挑剔，一直沒有找到人家。女兒的婚事問題，讓徐邈傷透了腦筋。有一天，他突然想到了一個點子，他一面召集同僚開會，一面讓妻子陪著女兒，隔著帘子偷偷觀瞧，挑選中意之人。他女兒被王濬的相貌和氣質所吸引，一見鍾情，她指指王濬，把心思偷偷地告訴了母親。徐邈夫婦非常高興，張羅著就把女兒嫁給了王濬。

  後來，王濬又轉任羊祜的參軍。羊祜視他為知己，而羊祜的侄子羊暨卻對他頗有微詞：「王濬為人志向太高，不容易滿足，而且他生活奢侈，不懂節制，不能太過信任，對他應該有所提防，有所限制。」對於王濬的品性，羊祜有另一種看法，他對羊暨說：「王濬不是常才，是大才，不能用看平常人的眼光看待他。他胸有大志，我要助他一臂之力，幫他實現夢想，放心吧，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1) 秘書監，負責掌管國家圖書與編校工作的官員。

  (2) 散騎常侍為散騎省內官職，得出入宮禁，為皇帝身邊的親近侍從。散騎省一般和其他機構合署辦公，屬內廷，可直接向皇帝匯報工作。

  (3) 「龍驤將軍」這個封號始於此，之後的前秦苻堅、後秦姚萇等都曾經被封龍驤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