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裂變 享樂至上

  公元前539年，晉國新絳的王宮裡，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歡迎晚宴，被歡迎的人正是齊國大使晏嬰，他還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晏子。晏子作為齊國著名的高級知識分子，輔佐過三代齊君。最厲害的是，他後來還把孔子給痛批了一頓，害得孔子在齊國混不下去，走了。

  晏嬰這樣的學術大牛，他來到晉國王宮，並不是要給晉國君臣開什麼學術講座，而是來求婚的。晏嬰不是替自己求婚，而是老闆齊景公讓他上門，為齊景公的女兒求婚。

  自古以來，兩國聯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而齊國主動找晉國求婚，卻極其反常，甚至可以說罕見。因為兩國聯姻，都是男方主動去找女方上門提親。齊國卻倒過來，主動要把姑娘送上門，一副討好晉國的模樣。

  說齊國是求婚，更不如說是販賣婦女。因為去年齊國剛送給晉平公一個美艷的公主，這位公主叫少姜，一看「少」字就知道，她是一個年紀很小的公主。

  少姜一到晉國後，就獲得了晉平公的萬千寵愛。只可惜少姜才來晉國三個月，就死了。

  少姜剛死不久，齊景公就派晏嬰來，問晉平公再要一個嗎？

  面對齊景公的熱情，想到齊國公主的美貌，晉平公高興地答應了，並隆重款待了晏嬰。

  負責給晏嬰陪酒的是叔向，叔向是一名老資格的外交官，經常出國訪問。叔向和晏嬰算是老相識了，兩人開始邊喝邊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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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向：「齊國現在怎麼樣啊？」

  晏嬰：「齊國國君現在縱情享樂、橫徵暴斂。而陳氏一族，拼命拉攏人心，對貧苦的百姓送糧送衣，全國民心都倒向陳氏。如果照這樣發展下去，齊國遲早要落入陳氏手中。」

  叔向：「你說的情況，和我們晉國差不多。現在國君不干政事，所有政令都是出自大夫的手裡。自從天下弭兵後，國君手下的公乘戰鬥力直線下降。國君還大興土木，沉醉於溫柔鄉中，從不過問百姓的疾苦。現在國內的六卿，都在自己的領地上收買人心，國家遲早要落入他們手中。」

  叔向與晏嬰的這段話，反映了當時的政治流行趨勢——政在家門。國君都不管政事了，主要精力就放在縱情聲色和修建豪華宮殿上。

  第二次弭兵大會後，國君也要享受和平的福利。於是軍備競賽不搞了，都在搞建造豪華宮殿大比拼。

  國君們覺得都城內交通擁擠，人口密度大，空氣品質差。為了改善自己的居住水平，擴大人均居住面積，都選擇在國都以外風景秀美的地方修建離宮。

  離宮是在國都之外，給國君修建的宮殿，每隔一段時間，國君都會去住。比如清朝皇帝，很少待在故宮裡，很多時間都住在圓明園。

  於是很多國家都有塵土飛揚的大型宮殿施工工地。齊景公也在修建大型離宮，但齊國的宮殿還是不能跟楚國比的。

  楚國新任國君楚靈王在位後，決定修建天下第一離宮——章華宮。

  章華宮規模在春秋首屈一指，一個人想爬到宮頂，中途就要在台階上休息三次。

  楚靈王對能入住章華宮的女子有一個硬性要求，必須是細腰。於是很多宮女嬪妃，為了進章華宮拼命減肥、少吃飯，結果有人餓死了。

  出使楚國的晉國大夫看到章華宮後，回去報告給晉平公。晉平公哪能受得了，要知道他可是天下逍遙第一人！

  楚靈王在瞎折騰的時候，晉平公也步步緊追。

  晉平公十歲繼位，那時候他尚年幼看不出來有什麼不正常，等他長大後，權臣發現他夜夜笙歌，寵妾成群，光是姓姬的寵妾就有四個，要知道中國古人同姓是不能通婚的。

  到了公元前541年，晉平公感到腰腿酸痛，精神不振，身體仿佛被掏空了。

  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的晉平公，感覺自己快死了。他急忙讓人去秦國尋找名醫。自從第二次弭兵大會後，秦國與晉國關係大大改善，秦景公對於晉平公的病，表示高度關切，派了神醫醫和去晉國。

  古代醫生都是全科大夫，但是醫和在男科方面特別擅長。醫和對晉平公進行了全方位診斷，然後問了一句：「國君昨晚行房了嗎？」

  「嗯！」晉平公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唉！」醫和嘆息了一聲。

  晉平公瞬間臉色蒼白，「神醫，我還有救嗎？」

  「縱慾過度，戒色，你病就好了！」醫和嚴肅地說道。

  「啊？那還不如讓我去死呢！」晉平公驚恐地叫道。

  「那我只能找人幫你戒！」說完，醫和去找中軍將趙武。

  趙武見到醫和找他來了，就問：「國君還有救嗎？」話剛說完，醫和劈頭蓋臉地就把趙武批了一頓。

  「您作為中軍將，輔國八年，治理國家井井有條。可你作為國家二把手，國君縱慾無度，你卻從來不管。這是你的失職！」

  趙盾一臉無辜，心想：「怪我嘍？」

  之前的晉國國君，不是御駕親征，就是舉行會盟，還要提防有不軌企圖的大臣，一直比較忙。自從弭兵大會之後，晉平公一直很閒。無仗可打，晉平公連御駕親征的機會也沒有，會盟也少了，都是小國來晉國朝貢。六卿和睦，窩裡鬥也沒有了，煩瑣的政務，都交給趙武為首的六卿去辦。

  年輕的晉平公，旺盛的精力沒處發泄，只能用在男女之事上。結果沒有節制，差點駕崩。

  趙武被醫和批評後，與眾臣建立宮廷生活作風檢查小組，每天對晉平公的私生活進行嚴格管控。於是晉平公的身體一天天好了起來。

  晉平公不光是摧花辣手，也是造宮狂魔。當他聽到出使楚國回來的大夫說章華宮是天下第一宮時，立馬不樂意了。於是晉平公下令，超齊趕楚，一定要建造比它們更大更豪華的宮殿，一個不夠，兩個正好。

  於是虒（sī）祁宮、銅鞮（dī）宮兩大離宮破土動工。當這兩座宮殿修完後，晉平公邀請諸侯前來參觀。諸侯們差點被眼前金碧輝煌的離宮亮瞎了雙眼。

  最受刺激的是衛靈公，他雖然是小國國君，但是享樂的志向卻很大，回去之後，也開始大興土木造離宮。

  其他諸侯國也紛紛效仿，各個國君把國事拋到腦後，將享樂至上作為人生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