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要麼權力自由 要麼駕鶴西遊 天欲其亡 必令其狂

  公元前574年，鄢陵之戰結束後的第二年。

  晉國三號人物中軍佐范燮來到供奉祖先的家廟。他望著面前層層疊疊的靈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自打曲沃代翼以來，晉國政壇就像煉獄一樣，無論是地位崇高的國君，還是具有數百年歷史的大貴族，都被權力這頭猛獸給吞噬掉了。

  范燮的父親范會原本逃到秦國，想徹底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可惜命運喜愛捉弄有才華的人，范會又被迎回了晉國。范會依靠高超的為人處世技巧，在晉國血腥的政治鬥爭中，勉強安然無恙。

  作為晉國良心的范燮，已經嗅到鄢陵之戰後國內燃起的一股殺氣，一場血雨腥風將撲向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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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范燮得了重病，他希望能快點死，不想再與世間的紛紛擾擾糾纏了，於是他找來了負責家族祭祀的「祝宗」。

  「一場大災難即將發生，請您為我祈禱，讓我在災難發生前快點死去！只要深處權力核心的我死了，范家才能平安無事！」

  祝宗平時都是幫范家人祈禱平安健康的，哪有幫人祈死的呀，但是祝宗看到范燮堅定的表情，他明白了范燮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好吧，為了你，為了范家，我向列祖列宗替你祈死！」

  沒過多久，范燮如願以償了。

  周曆六月九日，范燮逝世，死後諡號「文」，又被後世稱為「範文子」。

  正如范燮所料，一場屠殺正在醞釀之中，而謀劃者正是晉厲公。

  年輕的晉厲公，在位短短的六年時間裡，讓齊、秦、楚三大國臣服在晉國腳下。晉國成為天下唯一的超級大國，從而形成了一超三強的局面。

  晉厲公一手創造出了和他太爺爺晉文公一樣的輝煌業績，如果周天子能封他為天下「侯伯」（諸侯里的老大），那麼「春秋五霸」將會變成「春秋六霸」。

  可惜厲公太年輕了，從沒有經歷過太爺爺文公的苦難，一帆風順的他，以為只要自己威武、果敢，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厲公在平定外患後，要著手消滅國內囂張的大貴族，第一個就是郤氏。

  說到郤氏，不光讓厲公頭疼，更讓太爺爺文公腦漲。這個家族是晉國數百年的超級老貴族，是貴族裡的活化石，根基十分深厚。

  當年晉文公回國繼位，郤氏家族領袖郤芮縱火燒宮殿，妄圖燒死文公。好在文公有外援秦穆公，才把郤芮殺死。雖然郤氏族長死了，但是他們龐大的家族仍在。為了國內穩定，文公不得不把第一任中軍將與中軍佐的位置留給郤家的郤谷與郤溱。

  從晉文公時代到晉景公時代，光是中軍將一職，郤氏家族就有三人擔任過。家族封地里有駒、苦、溫、步四大據點，再加上數百年的財富積累。郤家號稱「富半公室、家半三軍」，這句話意思是，郤家的財富有國君家一半那麼多，家裡的私卒有全國三軍一半多。

  晉景公時代，因為出訪齊國受辱的郤克，之所以敢叫囂自己要帶著私卒與齊國開戰，就是因為郤家的綜合實力已經達到一個大國水平。

  郤克作為家族領袖如此囂張，上樑不正下樑歪，郤家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到了厲公時代，郤家雖然沒有擔任中軍將，但是郤家有三位身居要職。這三位分別是上軍將郤錡、新軍將郤犨、新軍佐郤至，人稱「三郤」。

  「三郤」在國內外形象極差，已經成為晉國黑惡勢力的代名詞，常見惡行有強占他人合法土地，欺男霸女。

  郤錡作為族長兼任黑老大，帶頭強占他人土地，郤家其他人也有樣學樣。

  郤犨作為黑惡勢力里的二當家，不光搶地，還搶人。有一次他出訪魯國，看見魯國一位大夫的老婆很漂亮，直接強娶了回來。

  郤至雖然是「三郤」里最小的一位，但是由於家族的庇護，干出來的壞事簡直就是逆天。他竟然跑到周天子的地盤上搶地了。

  雖然周天子形同虛設，但好歹也是名義上的天下共主，諸侯們見到周天子也是要跪拜行禮的。周天子的地盤本來就不多，面對來搶地的郤至，肺都要氣炸了。周天子心想：郤至，你這次敢搶我天子的地，下次是不是要搶洛邑啊。

  最後，忍無可忍的周天子，像一個受氣的孩子，告狀到晉厲公那裡。好在厲公主持了公道，讓郤至把搶的地吐了出來。因此，郤至成為「三郤」里最遭人恨的。

  做一個壞人不難，難的是讓全天下都痛恨。「三郤」能做到壞人里的極品，的確不容易。

  俗話說得好，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下宮之難趙氏的血，才幹了沒幾年，天下公敵的郤氏就要開始重蹈覆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