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懂,所以不堪
2024-10-11 10:09:41
作者: 沈念
新婚之初,兩個人度過了一段神仙眷侶的時光。可婚後沒多久,沈從文就回湘西老家了。這次分離,他將全部的熱情都投入到給張兆和寫信這件事上。
信件中,他親切地稱呼她為「三三」,而張兆和也一改往日冷峻的姿態,親昵地叫他二哥,在心裡不無擔憂地說:「長沙的風是不是也會這麼不憐憫地吼,把我二哥的身子吹成一塊冰?」沈從文則回道:「三三,乖一點,放心,我一切好!我一個人在船上,看什麼總想到你。」
兩個人在通信時,大概是一生最愛對方的時刻。
人們極易沉迷在自己創設的愛情夢境裡,因為是你親手編織的,所以容易綁縛感情。《東邪西毒》里曾出現一種名叫「醉生夢死」的酒,最後發現世上根本沒有此酒,這不過是陷入愛情痛苦的人的自行妄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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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說,這不算一種愛情。可婚姻與愛情不同,婚姻是柴米油鹽,日復一日。婚姻更需要雙方付出辛苦維繫,想要穩定歲月,要干很多愛乾的,更要干很多不愛乾的。
可悲的是:這兩個人都太自我,沒有妥協,沒有理解。
北京淪陷以後,沈從文一路南逃,張兆和則帶著孩子留在了北京。兩個人仍然通信聯繫,內容卻不再濃情蜜意。沈從文堅持要張兆和南下,而張兆和堅持留在北京。他們爭執不下,誰都不肯妥協退讓。
沈從文認為張兆和是在無理取鬧,如今不是太平盛世,當務之急是要一家人團圓平安。而張兆和以孩子需要照顧、北京有太多沈從文的作品為由,拒不南下。
兩個人在信里吵得很兇,隔著紙張似乎都能嗅到對方囂張的氣焰。最後,沈從文發了大火,去信質問:「你到底是愛我給你寫的信,還是愛我這個人?」
又一次地,爭執以沈從文的獲勝終結。沒幾日,張兆和就帶著孩子來到了他的身邊。但妥協的背後,卻並不是和平共處。他們還不知道,新一輪的戰火,已在路上。
沈從文出生湘西鄉下,自幼喜歡儺戲,但這種咿咿呀呀的野調根本入不了張兆和的耳;她最喜歡的是崑曲,沈從文卻覺得娘娘氣氣聽著彆扭。
沈從文是真正的文人,喜好收藏古董文物,甚至有時會為得到一件寶貝,拿為數不多的工資去換。為此,更務實顧家的張兆和總嫌棄他是「打腫臉充胖子」。
沈從文愛好交友,有時習慣仗義疏財,而張兆和善於經營計算,整天為家用發愁,對此氣惱許久。
張兆和不是一個詩意的女人,她想要的婚姻,原本該是那種平平淡淡,彼此互敬互愛。這原本沒什麼錯,可她偏偏嫁給了一個文人。
前有徐志摩,後有郭沫若。詩人的氣質,使詩人想要一份浪漫的愛情,即便婚姻是要講求務實的,也須能有一份特殊的懂得。
那麼,張兆和與沈從文之間,算是愛情嗎?我想,張兆和是愛沈從文的,只不過她沒有那麼浪漫,她想要的生活,就是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從她答應沈從文的追求來看,她對沈從文更多的,是一種感激,沒有那種愛的衝動與激情。
而沈從文,卻將對張兆和的愛,全部寫在了作品裡。他創作了很多個以他的三三為原型的小說人物,《邊城》里的翠翠,《長河》里的夭夭,《三三》中的三三,她們的名字不同,卻都長著同一張臉,皮膚黝黑,性格俏麗,像小獸一樣充滿生命力——沈從文一直都心心念念的,還是自己第一眼愛上的張兆和。
而張兆和,讀不懂這鑲嵌在文字里的愛慕。她甚至不喜歡他的文字,忍不住去改裡面的語法。
這樣的婚姻,必然要出問題。
對婚姻生活的失望,令沈從文開始心猿意馬。他從一個寫小說的文藝女青年的身上,重新找回了對愛的期望。
他是在老鄉熊希齡的家中,認識這位女子的。她是這家的家庭教師。
沈從文喜歡異性的方式依然沒變,高青子因為穿了一件衣角袖口染了紫的綠地小黃花綢子夾衫,而很輕易地俘獲了他。
從那以後,他經常以各種理由與高青子見面,還特意跑去向好友林徽因傾訴苦楚。這一個自稱「血液中鐵質成分太多,精神里幻想成分太多」的詩人,自知這樣做對不起他的三三和婚姻,可天性難違,他很難過。
可能是因為心有愧疚,沈從文很快就主動向張兆和坦白了出軌的事,張兆和氣得跳腳,但終是忍住了。按她的性格,大概只會傷心沈從文為什麼會做這樣的事,而不會深刻檢討下自己為何會讓對方做出這種事。
不過,她的心胸還是挺寬大,提到高青子時,她公正地評價,高青子長得很美。
愛情很短,婚姻很長,所以老人說,鞋子穿得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