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女養成記

  民國時期的陸小曼，就遇到了這樣的事。面對命運，她交出的答卷是：在與徐志摩產生感情以後，向父母稟明實情，向丈夫提出離婚的請求。

  因此，引來很多人詬病：她自願嫁人，卻不願恪守婦道過相夫教子的本分日子，不但與京城第一才子徐志摩惹出戀情，更將這不風光的戀愛傳得沸沸揚揚，惹來一大幫人看笑話，更有不少筆桿子忙著諷刺，這還是當初的「北京城內的一道不可不看的風景」（胡適語）嗎？刁蠻任性，又背叛婚姻，這哪裡有資格與優雅雋永的唐瑛相提並論？還有很多更難聽的話語，充斥著陸小曼的耳朵。

  可是要我說，人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年輕的歲月一如白駒過隙，逝去了就永不再回。身為年輕人，就該為了愛情，也為自己，任性一回。

  雖然任性的代價有些大，使一輩子視臉面如生命的父母受盡了委屈，使原本優秀且在這場婚姻里並沒過錯的丈夫吃盡了苦頭，也使相戀的愛人——徐志摩在文化圈子顏面盡掃，更是讓自己從高高的北京城的雲端，從上流社會的眾星捧月般的生活地位重重墜落。可這受難的過程，無異於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是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鳳凰涅槃」。陸小曼深知，愛情是可貴的，自由是稀缺的，這場與世俗成見的交戰，她志在必得。

  她是一個活在當下的人。她不要那些虛空的未來，你說她使小性也好，不考慮別人也罷，但她清楚——只有讓自己過得不委屈，才有精力和心思去考量別的人、別的事。

  促使她敢於跳出世俗成見，打破傳統婚姻束縛的首要條件當是她的家教。1903年，陸小曼出生在上海孔家弄堂的陸姓人家中，降生的當天正值觀音生日，因此，家人都頗感自豪地稱其為「小觀音」。

  其父陸定，出生於名門世家，年輕時學業有成——自日本最為著名的早稻田大學畢業，後拜日本名相伊藤博文為師，師承其不少經世治國的思想精華，後參加孫中山先生一手創辦的同盟會。

  回到祖國後，因人品優秀、事跡卓越，經一位同鄉推薦，順利入職度支部（後來的財務部），從此二十韶華苦心奮鬥，先後當上司長、參事、賦稅司長等職位，更一手創辦名噪一時的中華儲蓄銀行，財力與才氣並舉，成為舊上海響噹噹的人物。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其母吳曼華，出身書香門第，祖上在清朝時期曾擔任江西巡撫，父親是常州白馬三司徒中丞第吳耔禾。她自小深受父親的薰陶，韜光養晦，她的古文功底也頗為深厚。

  父嚴母賢，陸小曼出生在這樣一個雍容華貴的家庭，又有兩位學識淵博的長輩寵愛在側，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只看她的名字便可知道知道。彼時的民國，肚裡沒什麼墨水的百姓給孩子起名，常好「蓮兒」「秀兒」「紅兒」，小曼只一「眉」字，就彰顯出她的與眾不同。

  15歲，陸小曼求學聖心學堂。在一大堆背後有錢有勢的京城名媛中，小曼獨樹一幟。英文、法文、鋼琴、油畫……小曼學起這些課程如數家珍，良好的家教使她嚴於律己，非但沒有長成一個不思進取的頑固子弟，而且在油畫方面展示出她的特長——獨立完成的一幅油畫作品，剛掛上就被外國人看中，經由校方協商，賣出200法郎。為此，全校都認識了這個身材曼妙、長相清秀的中學生。

  少女時期的陸小曼，早早地就憑藉自己多才多藝、清新脫俗，一舉拿下「校園皇后」的至尊榮譽。無論走到哪裡，只要有她的地方，就會出現「眾星捧月」的現象，無數的追隨者尖叫著，爭相上前，只為一睹芳容。

  有一次，北洋政府外交部部長顧維鈞光顧聖心學堂，此番前來是帶了一項特殊的任務：他要選拔一位精通法文、英文，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女生參加接待外國使節的工作。校方幾乎沒有猶豫就說出了這個名字，陸小曼。

  小姑娘伶牙俐齒，不但敢當眾「批評」外國友人不懂得欣賞國粹，還在一次重要的中外宴會上，學著外國人的樣子，把外國孩子手裡的氣球戳爆，並且毫不客氣地說：「外國的孩子膽識也一般嘛！」這番舉動，當即引得眾人哈哈大笑，對這個小姑娘的印象，又多了一份直言不諱、大膽活潑的好印象。

  其實，這並不是陸小曼第一次展示她過人的膽識。小曼9歲時，袁世凱為排除異己，誅殺國民黨舊部，下令徹查各個官員。一天，警察突然搜查至家中，眼見找不到陸定的破綻，便瞄準了小曼——他們覺得一個小孩總不至於撒謊，就想從小曼口中套出真相。熟料小曼撲閃著一雙大眼睛，定定地看著那人說：「爸爸的信件不都被你們翻出來了嗎？」徹底打消了警察想要人贓並獲的念頭，令他們像兩隻鬥敗的雞，悻悻地走了。

  一身的才華，過人的膽識，顯赫的家世，令人驚艷的清麗容貌……小曼好似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這輩子早早集齊了可以召喚神龍的龍珠。剛滿18歲的她，儼然是北京城裡一道靚麗的風景，令上流人士為之傾倒，連顧維鈞都對她讚不絕口，誇她漂亮、聰明。

  這樣的陸小曼，註定無法順應父母的意願，守著一樁他們中意的婚姻，固守一生。她過人的膽識，在遇到徐志摩後，再一次發揮了作用。

  這份令她認清愛情，看清婚姻的膽識，是讓她撤去名媛光環的罪魁禍首。相反的，如果人這一生註定要來一次蛻變，遇見一場星火燎原式的愛情，那是真的值得放下一切去爭取、去改變，哪怕搭上那些好聽但不中用的名聲。

  如果非說有什麼是對她不公平的，可能就是父母太多的寵溺，以至過早為她打算了人生。這使她不得不在懵懂的年紀，在還沒遇到愛情的年紀，錯失愛情——但就是這個可笑的理由，以及這個理由所帶來的一切悲傷的帳目，卻被旁人不公正地清算到了陸小曼的頭上。這個黑鍋，她背得真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