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上一別

2024-10-11 06:33:16 作者: [日]吉川英治

  勝家率先逃走之後,作為勝家羽翼的軍隊潰不成軍,也一鬨而散。

  到了柳之瀨附近,到今天早上為止掛著的金御幣的馬標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秀吉的簇生葫蘆馬標。

  那特別的色彩在今天的烈日之下格外閃耀。如同超越了人的智慧、人的力量的一種標誌般,映入了眾人的眼帘。

  而周圍一帶的街道、平原,再到部落,到處可見各諸侯的幡旗,而插在士兵身上的小旗密密麻麻,儼然一副大戰告捷的盛況。

  羽柴小一郎秀長的兵團是規模最大的,率領了丹羽、蜂須賀、蜂屋、堀尾等部隊。

  還有堀久太郎、高山右近、桑山修理、黑田官兵衛父子、木村隼人佑、藤堂與衛門、小川佐平次、加藤光泰等人馬,一眼望去無邊無際。

  「贏了。我們贏了。」

  仿佛自雲霞中散發出的光芒,每個士兵所流露出的喜色都為其添輝。馬的汗水也在陽光下閃耀著。

  事實上,也正是在這一天裡,可以說是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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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吉對勝家的彼此傾盡全力、以天下為賭注的這一戰,在這裡分出了勝負。而顛覆這一形勢的奇蹟不可能發生。

  群山、湖泊、營寨、平原,在這廣闊的天地里所展開的偉大構想、長時期的布陣,這一大會戰的結局雖然經過了精密策劃,但這最後的血腥瘋狂的對決,卻極其短暫。一方以壓倒性的突擊席捲了戰場,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令人不夠盡興。

  回顧歷史上的這一戰,當然也應當是如此。應當在這裡結束。

  綜觀日本的歷史,以國土和鮮血來演繹興衰的例子並不在少數,剛才的那一戰也不過是其中一例罷了。這點勝家當然知道,可是,在勝家的心裡,卻不能這樣算了。並且,他也違反了以往的法則——即使戰敗也絕不低頭認輸的法則。即使是秀吉,也沒料想到能夠這樣一口氣獲得勝利。

  從大垣出發時的「我已經贏了」的那一聲,以及那時的快馬加鞭,都並不是因獲勝而有的悠然心情。那是發自於與勝家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預測。「唯有拼死奮戰,否則就無法活下去」這一號令,並不是單純的命令,而是秀吉以身作則威震全軍的訓誡。

  他抱著在這一戰役中「不贏就得死」的想法,即使是在屍山血河的賤岳亂軍中,也始終以不輸給二三十歲年輕人的勢頭沖在最前線。可以想像他用嘶啞的聲音吼著「沖啊!沖向敵人」的樣子。

  如果贏了,從明天起自己就能成為天下霸主。身負這一約定的他,如果在戰鬥中哪怕只是一瞬間想到戰爭結束後己身的榮華,就絕不可能獲得這一戰的勝利。

  題外話到此結束。

  秀吉的精力和殺敵之心,並沒有止步於此。他並沒有陶醉在勝利的凱歌之中。

  二十一日正午。全軍暫時休整,搬取兵糧。在賤岳拉開戰爭序幕,是在二十一日凌晨四時。在那之後過了八小時,全軍收到的是補充兵糧後就向北前進的命令。

  柳之瀨、椿坂、大黑谷,蜿蜒前進的兵馬如同入了蜀地的魏軍。

  到了國境的橡木嶺,可以眺望到西邊的敦賀海,北方的越前山似乎就在馬蹄之下。

  夕陽西斜,帶著些許春意的天地,籠罩在多彩的暮色里。

  秀吉的臉頰也被染成了紅色。從大垣出發以來,他一覺也沒有睡過。也許,他已經忘了人類是需要睡眠的吧,只是命令軍隊不斷前進。這大概是因為眼下正是晝長夜短的時節的緣故。

  秀吉命令先頭部隊繼續行軍,在夜裡一口氣前進到二里開外的脅本。後方部隊則駐紮在與中軍差不多相同距離的板取。是首尾長達四五里的夜行軍。

  連山中子規的啼叫聲也聽不到了,秀吉一定是迅速地入眠了。

  「明天會到達府中城下,想必到時候也需要跟前田打個招呼。該如何應對呢?」

  當然,在入睡之前,他腦中一定閃過了這個問題。當然,從利家自茂山撤退的態度來看,利家的心思也可隱約窺得一二。但秀吉是絕不會將這視為前途的障礙,而為此杞人憂天的。

  且說,這位前田利家,此刻又在做什麼呢。

  利家在當日的中午,還在太陽高照的時候,就早早地到了其子利長的府中,撤回了軍隊。

  「別來無恙吧?」

  夫人出來迎接。

  做丈夫的只是淡淡回應聲:「回來了。」至於其心中所想,則擱在一邊不談。

  「有人受傷了。將他們迎入城中好生對待。等下再來照顧我。」

  利家連台階板都未踏上一步。他草鞋也不脫,鎧甲也不除,只是佇立在大門前。侍童們也只是靜立在旁,似乎在莊重地等待著什麼。

  不久,武者們就從城的前門,護送著戰死者,靜靜地進來了。戰死戰士的屍體被放在盾牌上。在屍體的甲冑上,插著象徵武士驕傲的旗子。

  十幾個盾牌和旗子被送入城內的持佛堂。接下來是受傷的士兵們,他們或被人背著,或互相攙扶著進了城門。

  從這一景象來看,可以得知在茂山撤退之際,前田軍所付出的代價——十名士兵戰死,三十七八名負傷。

  這當然比不上柴田和佐久間。但利家夫婦對這十名犧牲者行的禮卻十分鄭重。與以往不同,這次的行禮之中包含著致歉的意味。

  持佛堂的鐘聲響了。夕陽落下,城內升起了炊煙。利家命令軍隊攝取軍糧以補充體力,但士兵們卻並未就此散開。將士們保持著戰場上的隊形,在各自的崗位上開始了加固城牆的工作。

  「北之莊大人……此刻已經到城門前了。」

  領頭的哨兵朝著裡頭大聲傳令。似乎勝家已經來到了這裡。

  「什麼?匠作大人(譯者註:勝家)到了城門前嗎?」

  不久,在倉庫里的利家就聽到了這個消息,不禁憮然長嘆。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但是,還是不忍心看到成了敗逃者的那人的落魄之態啊。

  利家沉思良久。

  「還是去迎接他吧。」

  他與兒子利長,還有身邊的四五個幕僚,一起走了出去。

  「父親大人。」

  在倉庫的梯子口,利長喚道。

  「我先一個人出去迎接他,把他帶到玄關那裡吧。父親您就先在這裡等著……」

  「噢。就這麼辦吧……」

  「那麼我去了。」

  倉庫里的梯子十分陡峭,腳下也是漆黑一片。共有三層。但利長蹬蹬蹬地下去了。

  後面跟著的利家的腳步聲,聽起來似乎心事重重。下了最後一個台階,就到了立著幾個大柱子的迴廊。那裡聚集著武士們。

  扈從之中的村井又兵衛長賴,突然站到了利家身後。

  「大人……」他小聲在利家耳旁說。

  「何事?」利家看了長賴一眼。

  長賴進一步湊近了利家的耳朵。

  「此乃天賜良機……趁北之莊大人來訪之際,將其制伏,斬下首級送到筑前那裡去。由此一來,想必藉此和羽柴家取得和解也是不費吹灰之力……」

  他獻上了看似聰明的一計。

  利家冷不防打了村井又兵衛長賴胸口一拳。

  「給我閉嘴!」

  他用可怕的聲音吼道。

  長賴踉踉蹌蹌地走到後面的牆壁,差點兒屁股著地摔倒。他臉色蒼白,站也站不直,似乎也忘了怎麼坐下。

  利家瞪著他,用余怒未消的口氣說:「不義、卑劣!說出來都不覺得羞恥,竟敢在主公的面前說出這等邪計!真是豈有此理!作為武士而不遵循武士之道的傢伙……有誰會將前來敲門的窮途末路之人的首級賣掉以求榮華富貴!更何況,無論如何勝家和利家都是多年的戰友。胡鬧也要有個限度。給我小心點!」

  利家將那個顫抖的影子留在身後,就到玄關去迎接勝家了。

  勝家下馬後一刻未停直接走來。他單手拿著折斷的槍柄,似乎受了點兒傷,滿臉滿身悽愴之感。

  迎面走來的利長握著馬轡,親自為其親切地帶路。

  隨從八人八騎,留在了中門外。利長牽的是勝家的馬。

  「是前田家的公子……真不敢當啊。」

  勝家從馬上下來看到利家的臉,像是自嘲般大聲地說了句客套話。

  「輸了輸了……雖然懊悔,不過也已無計可施了。」

  比想像中的要有精神。不,也許勝家只是強打精神而已。但無論如何都遠比利家所想像的要磊落灑脫。

  「馬馬虎虎吧……就先那樣吧,先那樣。」

  利家比往常更為殷勤地迎接了這個敗將。兒子利長也絲毫不輸給父親,為這位敗逃者解開了被血染紅的草鞋鞋帶。

  「這可真是……就跟回到了自己家裡一樣呢。」

  這一刻的溫情,給了這位身處黑暗深淵裡的人真實的感動,讓他捨棄了怨恨與猜疑之心。他又開始重新相信世間仍有光明。毋庸置疑,對他而言這是唯一的救贖。

  勝家看起來相當高興,通過了主城,與利家父子倆寒暄過後,「這次的失敗,全是因我而起。想必也給足下添麻煩了。請您原諒我。」他坦率地道了歉。

  「這次敗退到北之莊,實不相瞞,我只願能實現心中所想……受您盛情款待,可否賜在下一碗開水泡飯?」過去的戰場修羅,說出了如佛一般慈悲溫和的話。

  利家忍不住老淚縱橫。他催促兒子道:「馬上就拿開水泡飯來。不用說也是要一起喝上一杯的。」他找不到話來安慰勝家,「人們常說,勝敗乃兵家常事。我深知您今日的懊悔之情。但從宇宙輪迴來看,原本因勝而驕便是邁向滅亡的一步,因敗而發奮便是邁向勝利的一步。盛衰流轉,又豈能由一日的悲喜來決定呢?」

  還未言及其他,勝家便像領悟了利家所要說的道理似的,「既然如此,可惜的就只不過是那永不腐朽的功名罷了……不過,又左大人,請放心,我已有所決定。」

  這是往日的那個勝家。現在的他毫無焦灼迷惘之色。

  酒壺拿來了,勝家迅速喝了一口。也許就要在此告別,他敬了利家父子一杯,幾口吃掉了整碗泡飯,說道:「我一生所嘗過的美味,也比不上今日的這碗泡飯。多謝款待。我絕不會忘記。」

  他匆匆告別,走到了玄關處。

  利家送他到外面,見勝家之馬已經十分疲憊,便對侍從道:「去馬廄把我的菊花青牽出來。」

  他將勝家扶上自己的愛馬,再次讓利長取過馬轡。

  「不可有任何差錯。送大人到城外的商家那裡。」

  然後又特意對馬上的人說道:「在您到達北之莊之前,這裡的防備都會是萬無一失的。」

  勝家原打算離去,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調轉馬頭回到了利家跟前。

  這是已經告別,並已離去,卻又想要再次告別的勝家的心意:「又左大人。足下與我,是從年少時便開始往來的親密朋友。然而,我已戰敗,我匠作從道義上來說應與您劃清界限。就此作別了。」

  這是勝家對利家所說的最後一席話。這是他所能對利家表明的最大限度的善意,同時也包含了他一直以來的感謝心情。

  這一切都毫無虛假地寫在了馬上的那張臉上。利家道:「甚為惶恐。」為著勝家的這番心意,他發自內心地行了禮。

  出了城門的勝家的身影,被血紅的暮色染得分外濃重。十名騎兵及數十名步兵,勝家率領著僅有的殘兵就這樣走向了北之莊。

  利長遵照父親的囑咐,一路為勝家執轡。

  「已經夠了,快回去吧。」雖然勝家幾次這麼說,但為防萬一,利長還是執意將勝家送到了城外。

  途中,勝家看到了城下町的新房子,道:「在你父親的治理下,這裡也相當繁榮呢。不只是帶兵打仗,領土治理這方面也要好好向父親學學。我勝家也學到了不少。」

  如此,勝家就在馬上與利長聊起了各式各樣的話題。時不時還說句笑話逗利長笑。

  到了城外,利長把馬轡交給隨從。

  「祝您一路順風。那麼,我就此告辭了。」

  道別後,利長回去了。

  他的父親獨自一人坐在勝家離去的主城裡,看起來有些落寞。

  「我已經將他安全地送到城外了。」

  「是嗎?」

  只淡淡回答了一句。利家默默坐著,想必心中感慨萬千吧。

  他就這樣在府中城度過了二十一日。利家未能得知的是,彼時秀吉的羽柴軍已經越過了橡木嶺的國界,沿著板取、孫谷、落合等地,直逼府中城而來。

  「父親大人,要給您拿蠟燭來嗎?」

  「不用了,這裡用不著。今夜必須待在武器倉庫。你也給我好好盯著哨兵,千萬不可懈怠。將士們已經相當疲憊,你一放鬆警惕,他們就會全部鬆弛下來。」

  「知道了……那我去了。」

  「我也到武器倉庫去。」

  他們一起出來。就在此時,從倉庫下的昏暗走廊里,傳來了如同在井底叫喚般的喋喋不休的聲音:「傻子、傻子……」

  「絕對不行,不行,怎麼能放手!我絕不放手。想在這種地方白白送命的傻子,絕對會被罵得狗血淋頭……到我叔父的跟前來。」

  那拼命壓低嗓子的說話聲,聽起來有些滑稽。

  「那叫聲是誰?」

  利家豎起耳朵。利長馬上回答道:「是慶次郎。一定是慶次郎。」

  利家朝著聲音的來源走去。還是那個聚集著武者的昏暗走廊。他定睛一看,侄子慶次郎正在那裡和一個人拉拉扯扯。

  「快來吧,來嘛。」

  慶次郎似乎只是一味拉著那個人的手臂。

  若是那位武士真心想要掙脫的話,毫不費力就能甩開年僅十四歲的慶次郎。但因為對方是主君的侄子,只能低頭平身任憑其拉扯。武士的舉動流露出無聲的拒絕。

  「是慶次郎嗎?在吵些什麼呢?」

  「啊,叔父大人。您來得正好。」

  「是誰啊?你拉著的那個?」

  「是又兵衛。」

  「什麼?這不是長賴嗎?」

  「是的。就是剛才叔父在倉庫下面大聲訓斥的又兵衛長賴。叔叔,請您再罵他一遍吧。因為他就是個大傻蛋。」

  「小孩子家的胡說什麼呢。長賴在那之後怎麼樣了?」

  「他剛才正準備切腹自殺呢。」

  「哦?……然後呢?」

  「我阻止了他。」

  「為何阻止?」

  「因為……」

  慶次郎裝模作樣地抬起了他那聰明的鼻孔。然後又露出一副難以理解叔叔想法的表情爭辯道:「明明是武士,卻想要就這麼白白死去,不是很可惜嗎?他剛才還想要切腹,如果只因為被主君訓斥,覺得很沒面子就要切腹,那我慶次郎豈不是每天都得切腹?」

  「哈哈哈……慶次郎可真是說了有趣的話呢。」

  站在父親身後的利長,想要趁機為長賴說情,於是向前一步,接過了父親的話茬。

  「慶次郎,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從剛才開始就躲著。」

  「躲著?」

  「剛才又兵衛被父親訓斥的時候,我就想他一定會企圖切腹吧,就偷偷躲在那個柱子後面觀察他。」

  「哈哈哈。雖然有些胡鬧,不過慶次郎可真是聰明啊……父親大人,您瞧連慶次郎都如此為他擔心,您就原諒又兵衛的失言吧。」

  慶次郎也一起為長賴說情。

  「我剛才就想拉著他一起到叔叔跟前,讓您再罵他一通呢。您就原諒又兵衛吧。」

  利家只是一味沉默著,既不說原諒也不說不原諒。然而,片刻之後,他直接對又兵衛長賴說道:「長賴,別恨我。」

  又兵衛被這一意外之語深深打動了。他把額頭抵著地板,聲音哽咽地說:「您,您說什麼呢?臣不勝慚愧。請讓我以死謝罪吧。」

  「你也是為主君考慮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只是聽來不太合適……但是,有時善意的進言也會將主君置於危險之地。這一點也已經在大家面前訓斥過你了。別一直放在心上,忘了這事吧!」

  村井長賴滿臉感激之色,一直長跪不起。

  慶次郎見長賴已被赦免,一溜煙跑得沒影了。他還是個連片刻的玩耍時光都不願錯過的少年啊。

  慶次郎已經十四歲,也到了可以出征的年齡了,但因為是兄長的孩子,擔心他有個萬一,所以利家一直沒有帶他出征。利家在這個侄子身上看到了不同於凡夫的才能,因此也從不過多地去約束他,任其自然發展。可以說,利家對慶次郎基本上是放養的狀態。

  慶次郎突然一下子爬上了倉庫的梯子,大叫:「啊,看到了看到了。」

  隨即又爬了下來,搜尋著利家父子的身影。

  利家正帶著利長和長賴,朝著營帳走去。

  「叔叔,我剛才看見敵人了。是敵人!」

  慶次郎追了上來,流露出一股少年的興奮勁兒。他告訴利家,從瞭望塔上往東望去,可以看到沿著北陸街道的脅本一帶,已經出現了羽柴軍的旌旗。

  這時候從瞭望塔的哨兵那裡傳來了情報。利家不用問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到底是只有秀吉的先頭部隊來呢,還是其他將領的先頭部隊也來了,這點還無法確知。

  「慶次郎,你太吵了。」

  代替默默走在前面的父親,利長瞪著慶次郎說。

  但是,作為表哥的利長所說的話對這個少年沒有任何威懾力,他自己反而常常受到慶次郎的影響。

  「孫四郎(譯者註:利長)大人。據說合戰今晚就會開始。雖然叔叔一直不帶我去,但是在這裡開戰的話,就算他不允許我也要去。就算對手是孫四郎大人,我也是不會輸的!」

  「別囉唆,到西城母親那裡去吧!」

  「我才不要去女人堆里。明明要開戰了!」

  「說什麼呢,還不快去!」

  利家轉過頭道:「利長,放開他。」

  慶次郎拍拍手,對苦笑著的表哥笑了。隨後他便走到大院的另一邊,從那裡可以看到脅本。他瞪著圓圓的眼睛凝視著被敵人的篝火染紅的夜空。

  從城的前門飛奔過來幾個騎兵,是負責偵察的騎兵。他們迅速地進了城,不久就到了利家所在的營帳。

  全城的人立刻從各自的將領那裡獲得了詳細的情報。

  「今夜駐紮在脅本的是堀秀政的先頭部隊。秀吉似乎是在後方的今莊紮營。雖說一口氣長途奔馳而來的軍隊不可能立刻來襲擊我們的城池,但對手可是說不準會做出什麼事的羽柴軍。黎明時分需要特別警惕。」

  府中城諸將士都聽說了方才村井又兵衛被斥責的傳聞,並據此推測出了利家的想法。秀吉大軍壓城,這會是一場決定興亡、不可避免的圍城之戰。將士們對此都已有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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